【裡德新歷589年-艾德佩爾大陸-第五區-絕望深淵深處】

　　絕望深淵久日不見陽光，峽谷中陰冷潮濕，苔蘚遍布在山體上，長成大片的綠色。喜好陰涼的洞蜥大片的聚集於此，由於峽谷入口僅能容一人通過，所以峽谷內幾乎沒有大型野獸與魔獸。只有少數時候，會有發現獵物的巨鷹，從天而降捕食十多隻洞蜥或是其余小獸後再飛走。但如果不是體力極好的巨鷹，根本無法垂直向上飛出峽谷，最後因為力竭跌落到谷底成為洞蜥的食物。

　　峽谷內的生態維持著微妙的平衡，食物鏈環環相扣，也沒有破壞者的出現。

　　一隻洞蜥將自己的身體轉變成岩石的顏色，伺機著要吞掉看上去很美味的娥蟲。它的面前是一個巨大的洞穴，從洞穴中傳出的腥味與冷風讓這裡顯得異常危險。峽谷中所有的生物都沒有冒險闖入進這裡。巨獸的威脅遠比捕食的快感強烈，這隻洞蜥眼看著那隻彩色的娥蟲緩緩飛向洞口，一直不敢躍起捕食。

　　娥蟲飛到洞口前，被劇烈的腥風吹亂了翅膀扇動的節奏。它在亂流中穩定住身形，本能讓它拚命地向遠離洞蜥的地方飛過去。這種強烈的空氣亂流預示著洞穴內的岩壁錯落交雜，將深處往外湧的空氣切割成不規則的風。

　　在碰觸到洞口處空氣的瞬間，娥蟲像是直接撞在了一堵由無數刀片組成的牆上，身體被切割成數個肉塊，就此死去。等待在下方的洞蜥迅速躍起，彈出長舌，將娥蟲的肉體收入嘴中。

　　通向聖所的洞口此時被戴伯爾與奧格丁聯手布下了極其複雜的分裂陣，任何沒有得到允許和認可的生物，在接近洞口的一瞬間，會被極其細密的神息割開皮膚肌肉與骨骼。雖然這種陣會被更強大的神息震碎，但也不失為一種有效的防禦手段。

　　沿著洞穴進入，整個洞穴岩壁的白玉石都泛著一種怪異的紅光和黑色氣息。雖然空間開闊且空氣暢通，但步行其中總會有一種逼仄壓抑的感覺，從洞穴深處傳出來的龐大威壓和冰冷的氣息讓人不自覺會覺得此處穴居的是某位上古惡魔。

　　切羅西還是不太適應絕望深淵洞穴的環境，每一次來他都會不自覺的縮緊全身的肌肉，避寒的同時對未知的襲擊保持警惕。雖然這裡並不會出現聖所計劃之外的人，但他仍然會打從心裡的覺得這裡充滿危險。在山洞的中段，會經過一個橫隔在空間中用血畫成的陣，這個陣回路複雜繁瑣，切羅西從未見過這種編織的手法，可能是另一層用來隔絕外人的陣。

　　他穿過洞穴，眼前的空間逐漸開闊起來。如果能夠從上空俯瞰，所謂的聖所不過是一處藏在山體裡的中空層，被暗棕色質地堅硬的岩石包圍起來，形狀仿佛是一直張開寬翼的巨鳥匍匐在洞穴中安睡。

　　巨鳥的左翼比右翼要小許多，切羅西只是去過左翼的側室，那裡正囚禁著還在昏迷中的諾諾與刹那。蓋棺人【規】在與諾諾刹那接觸的瞬間，似乎是通過神息的性質讓這兩人瞬間失去了抵抗能力與意識。切羅西也是第一次見到規，他身上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氣息，不免讓切羅西都覺得可怖。

　　按戴伯爾與洛利特拉的話來說，蓋棺人是虛空使徒的遺產，他也無法猜透喚醒蓋棺人的意圖與方式，雖然看上去聖所計劃只是喚醒了蓋棺人，但按照目前的事情來看，聖所計劃也不僅僅如此，蓋棺人的蘇醒不過是龐大計劃中的一小步。

　　戴伯爾所說的本源，不單是神息，而是這所有一切的本源，

切羅西也希望能夠窺探到其中的奧妙與真相。從小他就喜歡追求極致的力量，不管是肉體或是精神，包括如今的神息，他都不煩疲倦地去錘煉，只有強大的力量才能讓他覺得放心。這也是他無時無刻展示自己肌肉的原因，希望將自己的強大傳遞出去，不是為了分享，而是為了警告。　　諾諾與刹那還未醒過來，切羅西推開囚禁室的門，說是囚禁室，其實是由一個起居休息室改裝而來，裡面的陳設與用材都是上等貨，諾諾與刹那分別躺在兩張鋪有鵝絨的床上，閉眼沉睡著。

　　距離兩人昏迷已經過去了快一周，切羅西除了必要的購買食物，一般都只會守在兩人身旁，給兩人喂水，提供維持生命的所需。

　　右翼的入口被厚重的青銅大門阻隔著，大門上澆築出許多造型古樸清晰可辨的紋路，遠處看過去像是一朵細瓣的花，盛開在多年前的青銅土壤之中。切羅西從未進入過右翼的空間，可右翼本就沒有光亮，加上陰沉的青銅大門，讓整體的氛圍顯得更加詭異陰冷，切羅西也不願意深入那個區域。

　　左翼與右翼的中間是一個巨大的空間，這個空間正中擺放有一個操作台，這個操作台只有戴伯爾與洛利特拉能夠使用，是用於打開尾部空間的鑰匙。切羅西只是在一次與戴伯爾的交談中，看到了尾部裡面的空間。當阻隔門打開後，能感覺到尾部空間中有一陣奇異的熱浪湧出來，等到適應後，就能在這種熱量中感受到一股強大的神息波動，這種波動強大到能讓安多塔之瞳裡的神息都隨之波動，釋放到體外的神息肉眼可見的產生著不規則的震動與波紋。

　　整個尾部的空間中，都是洞穴岩壁中的紅色與黑色氣息閃爍著。空間似乎異常的巨大，在靠近左側的位置，還能依稀看到一塊頂天立地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篆刻著不知何種語言。整體看過去，尾部的空間似乎還被分隔成幾個獨立的空間，在更深處還有這一道門，全由石製，看上去堅不可摧。

　　切羅西是一個簡單的人，他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東西，所以自他接觸聖所計劃之後，便沒有他心，只是做好戴伯爾或洛利特拉交代的每一件事。

　　他將水喂到諾諾的嘴裡，此時閉眼安睡的諾諾長發散落在她的臉龐上，她的五官不但精致，還有一種詩意的溫婉和素雅。切羅西並不了解諾諾的往事，只知道她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女人，性格倒不內向，只是因為不會說話，顯得安靜罷了。

　　切羅西正要將諾諾的頭放在枕頭上，突然感覺到諾諾的身體傳來一陣輕微的顫抖，隨之而來的是諾諾手指的跳動，她全身的肌肉都開始收縮，讓她的身體逐漸向上拱起，整個人形成了一個弓型。

　　對面床上的刹那也出現了同樣的反應，他精瘦的身體仿佛被狠狠篡起一般緊繃起來。喉嚨裡發出聲帶緊張後擠出的哢哢聲。

　　“諾諾?”切羅西並不覺得緊張，因為他感覺到諾諾的身體正恢復正常，她額間的安多塔之瞳閃爍起來，釋放出來的神息在她體內的神息經緯中流淌起來。切羅西還是不明白規是如何做到在一瞬間讓諾諾與刹那失去意識的，在失去意識後，諾諾和刹那神息經緯中的神息都陷入了停滯狀態，在這種狀態下，神息被全數回收到了安多塔之瞳內。在身體恢復機能後，神息才重新進入神息經緯中。

　　聽到切羅西的輕聲呼喚，諾諾慢慢睜開眼睛，眼神中全是對面前所見的迷茫。昏迷太久導致她的大腦一時間無法處理太多的信息。諾諾隻記得自己看到了切羅西身後的黑影，還沒有作何反應，就失去了意識。此時醒過來，她隻感覺到大腦的混沌與沉重。

　　“啊——”同樣醒過來的刹那發出一聲長歎，他的記憶還停留在看到規的一瞬間，他下意識的舉起雙手格擋，同時因為還殘留著昏迷前的疼痛記憶，所以不受控制的發出受疼的呼喊。等他反應過來自己此時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的時候，才露出疑惑的神色。

　　“醒了就好。”切羅西站起身來將水杯放下。他搬出一張凳子，坐在兩張床的正中間，分別衝諾諾與刹那露出一個略帶傻氣的笑容，同時鼓起全身的肌肉。

　　“我們這是在哪?”刹那揉揉頭，腦袋裡還嗡嗡作響，無法正常的思考和接受信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問了一句什麽話，只是單憑本能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切羅西並未馬上作答，只是端坐在正中間。諾諾稍微清醒一些，這才注意到這間房並不是神官自己的休息室也並不是中心聖殿的病房。她還能依稀感覺到從身後的東南方向傳來一股澎湃龐大的神息波動，這股神息是她從未感受過的強大，就算是在骸鬼圍剿戰中，骸鬼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威壓也不及這一股力量。

　　她意識到事情並不是她們在戰鬥中受傷如此簡單，切羅西身後的黑影才是解開這個疑惑的關鍵。諾諾嘗試著讓身體做一些簡單的動作，慢慢地適應腦袋中的不適感。她看到刹那也正活力滿滿的活動關節與舒展肌肉放心不少。

　　刹那身體適應後走下床，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走到門口，卻發現根本無法打開。他轉過頭去問切羅西:“我們這是被軟禁了?”

　　切羅西不置可否，只是等著這兩人適應蘇醒後的狀態。

　　“嗚——”諾諾發出一個音節，語氣中全是疑惑，期待切羅西的解答。

　　“接下來你們要聽到的事情，和整個大陸或者說這個世界的根基息息相關，希望你們能慎重考慮。”切羅西又等待了一段時間，見兩人已經徹底恢復了正常的狀態這才開口。在兩人昏迷的過程中，他也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和兩人開口並讓他們接受聖所計劃這一事。

　　戴伯爾當時的命令只是配合規將兩人帶到聖所中。如果交流後發現兩人並不能接受聖所計劃，並且執意要離開的話，就立即進行祭獻。

　　切羅西並不希望諾諾與刹那兩人成為聖所計劃中的犧牲者，所以他一直在斟酌著用詞，以切實的傳遞出聖所計劃的意義。

　　“如你們所知，神息是在終焉之光後，從上界的切斯特拉擴散到下界來，才導致出現了神息變異者，也就是啟瞳者。”切羅西盡量說的緩慢，以顯得本次談話格外重要。他時刻注意著諾諾與刹那的表情。此時他們倆坐在同一張床上，只是疑惑的看著切羅西，讓他繼續說下去。

　　“從啟瞳者到使徒出現，再到神醒者和神官的出現，神息也成為了構成下界社會的重要因素。我們有幸成為了神官，得以見證神息的強大。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神息究竟從何而來，切斯特拉神又是如何擁有這種強大的力量，終焉之光又為什麽會發生，使徒又為何會出現?”切羅西停頓了一下。

　　刹那見切羅西停頓下來，便說:“這些確實是需要思考的問題，但是和我們被囚禁起來有什麽聯系嗎?再說這些都是遠古時期發生的事情，對我們又有什麽影響嗎?”

　　“如果想渾噩的度過這一生，這些事情當然無關緊要。但是我們是神官，是人們口中的神，神應該做的事情僅僅只是保護和守護嗎?我覺得，我們需要探索這個世界的真理，這種真理才是構成我們所謂“神”的身份最重要的因素。我們自詡為神，卻只是以這個身份做著許多人都能夠做到的事情，難道不是一種倦怠嗎?”

　　諾諾若有所思的點頭。她清楚切羅西的意思，身為人們口中的神，做到保護眾人不受神墮者的侵害只是本職，但在本職之上，他們更多的需要去發掘能夠引導眾人積極生活的真理，探知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和運作規律。作為神，應該給人們的是對命運或是世界的答案，而不僅僅是守護。

　　“引起如此多改變的神息，本源究竟是什麽?我們現在有能力去探知到，去了解到，去接受更強大的力量為我們指引探索的前路，去迎接我們的神，去詢問我們的神， 世界最初和最終會是何種樣子。”

　　切羅西盡力還原戴伯爾告訴自己的詞句，只是他現在也只是對聖所計劃有一個模糊的概念，就是接受更強大的力量，以更純淨，更無暇的神息，去感知整個世界。

　　“你們也知道，神息的度，只是一種說法，真正正確的是神息的純度，我們體內神息的純度越高，對許多事物的感知就會越明顯，越細膩。這也正是聖所計劃的目的所在，幫助我們進一步提升神息的純度，更加容易的去接受這個世界給我們傳遞出來的信息。”

　　“聖所計劃?”刹那對這個名詞抱有很強的興趣，雖然是第一次聽說，但總覺得有很強大的吸引力。

　　“戴伯爾在數年前發現了這個洞穴，在這裡面，埋藏著那位使徒的秘密。因為【使徒之隕】，那位使徒的研究和探索終止了，我們現在可以借取他的成果，繼續深究下去，去發現被這個世界藏在更深處的秘密和規則。”

　　諾諾從切羅西的口中，感覺到這個所謂的聖所計劃可能是一個龐大而且複雜的計劃，這其中牽扯到的，可能不僅僅是十二神官，她輕拍切羅西的肩膀，釋放出少量的神息，用手將神息編織成一句話。

　　“後果是什麽?”

　　切羅西爽朗的笑起來，他也確實預想到他們兩人會這樣詢問。因為作為神官，大家都清楚的認識到神息力量的增長，必然是通過戰鬥或是某些犧牲達成的，想要完成力量飛躍式的增長，這其中的代價，絕對不會簡單。

　　“後果，”切羅西說，“後果就是我們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