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思把她招待置一張沙發椅上,然後沉聲問道:“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我……我……”
希爾還在考慮該怎麽開口,而卓思也在耐心等待著。但過了好一會,希爾也沒想出合適的話語來。
“對,對不起。”希爾低下了頭,為不知所措的自己感到羞愧。
“唉,你在這等我一下。”老卓思丟下這句話,走進像是廚房的隔間裡。過了一會兒,他有走了出來,不過手上多了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他招呼希爾坐到一邊的座位上:
“喝點咖啡吧,別太緊張,我又不會吃人,有什麽事,說就好了。”
希爾接過卓思遞來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頓時感覺到無比溫暖:“謝謝您。”
“我明白你的感受,我小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老卓思突然回憶起來,“那個時候我也怕生,一看見陌生人就說不出話來,現在想想,還真是鬧了不少糗事。”
希爾又喝了一口咖啡,苦笑一下,她並不是因為恐懼才說不出話來,不過說道底結果都是一樣。只聽卓思繼續說道:
“還好有個人拉了我一把,教我怎麽才能和克服和人交往的恐懼,”老卓思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希爾一眼,“小姑娘,和人交往不是什麽可怕的事情,重要的是相信別人,明白嗎?”
希爾點點頭,這位老人是個心地善良,她能看出來。
“這個世界上,好人永遠比壞人多,和善對待你的人,也一定要比惡劣對待你的人要多。所以,盡量給別人一點信任,哪怕只是一點,都能讓你找到與人交談的勇氣,明白嗎?”
老卓思的這話簡直是戳中了希爾的痛點。本來,作為一國之公主,她應該過上羨煞旁人的幸福生活,可五歲那年的變故奪走了她的一切,還讓她飽受非人的折磨與痛楚,那時的她幾近絕望,根本無法想象這個世界還有善意的存在。
我當初……是怎麽抗過來的?
希爾努力回憶著,但她的記憶開始模糊起來,印象裡,為了逃避過去的痛苦,她似乎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可現在真要回想起來之時,她才發現,除了大體發生過的事情之外,很多細節都已經雪藏在了不可觸及的記憶的角落。
為什麽?明明那種記憶痛苦的不可磨滅……印象裡,我之前好像還死過一次,那是為什麽?
希爾也記不清了,唯一明白的,是當時弗裡西斯在她身邊。
“小姑娘,你在聽我說話嗎?小姑娘?”
“啊,我……我……”
希爾一語塞,只聽老卓思失望地搖搖頭道:
“是我說的太無聊了嗎?”
“不,不是這樣的,卓思爺爺,我真的有認真地聽您講的話,您說好人比壞人多,還有要多給別人一些信任什麽的……我真的……”
希爾急忙辯解著,生怕卓思因為自己的走神而生氣。但令人高興的是,卓思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沒關系,小姑娘,現在還會害怕和我說話嗎?”
“誒?”
希爾有些茫然地看著老卓思,看著他慈祥的笑容,心裡還是下定了決心:
“好像,沒那麽怕了。”
“這就對了,那說吧,找我來是有什麽事?”
卓思爺爺信任我,我也應該信任他才對。
“那好吧,”希爾鼓起勇氣,堅定地把她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其實我來這裡,
是想取您的一點血。” “血?”老卓思的眉毛微微一翹,“要血做什麽?”
“抱歉,卓思爺爺,具體的我不能說,但是,絕對不是拿來做什麽壞事!”
畢竟委托的內容需要徹底的保密,希爾雖然性格頑皮,但還是會好好遵守該遵守的東西。
“唔,取血,這倒是個奇怪的要求,一點血能做什麽?”老卓思自言自語道,他實在想不出和血有關的什麽應用,也想不出自己的血能有什麽特殊的價值,更想不到究竟是誰想要取他這個糟老頭子的一點血。
這時,門口傳來輕快的腳步聲,一個聲音呼喊道:
“爸爸,我回來了!”
老卓思笑逐顏開,趕緊小跑著去位他的女兒開門:“我親愛的女兒,你終於回來了,今天的工作還順利嗎?”
“很順利,加了幾天班,協會那邊決定給我放一個假,所以我能陪老爸一起出去玩玩了。”
“好啊好啊。”
聽著父女兩人親切的對話,希爾突然有些羨慕地回頭。結果,她看見了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孔,而對方似乎也看見了她,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發出驚訝的輕咦聲。
“你不是協會的那個——”
“你是那天的獵人——”
老卓思的女兒是一位貓女,也正是昨天為希爾辦理手續的那位工作人員,當時因為不識字的窘迫,導致希爾現在還是記憶猶新,自然忘不了這位貓女的長相。而這位貓女小姐也因為“一個不識字的人類小女孩”這種印象而一直記住了希爾的長相。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家裡?”
“這個……”
“小卓,說話別那麽衝,是我讓她進來的。”
老卓思趕緊解圍道。而小卓也有些意識到了什麽似的,有些抱歉地點點頭:
“抱歉,原來是爸爸的客人,是我無禮了。”
“我……”
面對對方的道歉,希爾也不知道該作何回應,但剛才老卓思的話很讓她在意。她看著小卓的臉,想起了老卓思告訴她的話。
多給一些……信任。
希爾鼓起勇氣,盡力問道:
“那個貓女小姐……請問您叫什麽名字?”
“我叫卓思,和我爸爸同名,怎麽了嗎?”
“誒!?”希爾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向老卓思,“一模一樣的名字嗎?”
老卓思點點頭表示肯定。
還有這種操作的嗎?
希爾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搞錯了對象,需要取得多半是這位小卓思的血才對。因為回想起傑斯那是所說的名字,很明顯都是女性的名字,所以……
啊啊啊都怪我沒有問清楚。
老卓思問道:“怎麽了嗎?小姑娘?”
希爾有些慌張地說道:
“我可能搞錯了,可能,您的女兒才是……”
小卓疑惑道:“你們在說什麽?”
老卓思將剛剛希爾所說都告訴了自己的女兒,而她摸了摸自己長長的貓須,問道:
“這是你接的委托?”
希爾默默地點頭。
“如果只是一點血的話,嗯……我倒也能夠接受。”
“真的嗎?”
“嗯,畢竟一點血也沒什麽大礙,而且你還是協會的獵人,就當是幫你個忙了,而且,你順利完成委托對我也有好處。”
希爾的眼裡閃爍著興奮的火光,她快步走到小卓的面前,感激地對她說:
“謝,謝謝你!”
“呃……嗯。”
希爾本以為這位貓女小姐會難為她,畢竟在協會裡她可不少挖苦別人,甚至連大叔都被她數落了幾句。但沒想到對方意外的好心。
答應了取血的要求以後,沒過多久希爾就把之前傑斯給過她的抽血器拿了出來,它非常小巧,大約只有一兩根手指打大小,而使用方法非常簡單,只需要將針孔對準手臂扎下去,馬上就能抽出少量的血液來。看著小小的抽血器慢慢被暗紅色的血液灌滿,希爾趕緊將其收了回去,並為小卓清理針扎的傷口。
“這些就夠了嗎?”
“嗯……委托說,只需要一點,真的是一點。”這些應該不再保密協議之內,所以希爾回答道。
小卓露出了微笑:“你作為新晉的獵人,感覺意外的能幹嘛,聽說你在新秀賽裡也獲得了好成績。”
“嗯。”
“不過,你這個委托看樣子是要取很多人的血液吧?雖然我是很容易就答應你了,但要是碰上疑心比較重的人,是不會回應你的要求的,所以你不能直接地說‘我想要你的一點血’之類的話,而要用別的說法,至少得不讓人對你產生懷疑,明白嗎?”
“所以要騙人嗎?”
對於希爾一針見血的理解,小卓無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不對,這叫善意的謊言,不然別人不答應你,你的委托就完成不了。”
“嗯……”希爾思考著,點了點頭,“那我該怎麽說?”
“就比如說下區有人在進行健康調查,需要收集一點血液作為樣本,理由很多的啦。要是實在不行……”小卓從口袋裡拿出一圖硬幣,“諾,有錢能使鬼推磨。”
“好厲害。”
希爾根本沒考慮過這些“戰術”,她現在打心底裡由衷地敬佩著小卓。
“哦對了,之前跟在你身邊的那個男人呢?看你們似乎很親密的樣子, 他沒和你一起來嗎?”
希爾聽了,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陰鬱起來,有些委屈地低下頭,弱弱地回道:
“大叔他……他有些事情,很快就會回來,他答應過我的……”
小卓似乎沒有察覺出希爾的異樣,而是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向她說道:
“這樣啊,不過你可要小心哦,男人的話一般都只能信一半,如果完全相信的話,總有一天會吃苦頭的。”
“……”
希爾站起來,沉默地收起抽血器,並為小卓的手臂上包扎了個不太美觀的白色繃帶。接著她將血樣放回到特製的收納包裡,走到門口,準備離開。
老卓思趕緊挽留:“這就要走了嗎?我們今天的晚飯還有多,要不要留下來吃一點?”
希爾搖搖頭:
“謝謝你們,卓思爺爺,還有卓思小姐。但是我還想多完成些委托,所以就先離開了。”
希爾很快地離開了這裡。老卓思疑惑道:
“這小姑娘看著有些難過,小卓,是不是你惹人家生氣了?”
“誒?沒有啊,我們剛才還聊的很開心呢。爸爸,你不要隨便冤枉你女兒好不好。”
“我只是問問而已,萬一呢?”
“沒有那種萬一!”
“好了好了,是我錯怪你了。”
老卓思聳聳肩,重新坐回客廳的硬椅上。他透過窗戶,遠望著希爾漸遠的背影,喝了口之前倒的茶——已經有點涼了。
小姑娘,希望你一切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