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的道路,經過平整後,比以前好走多了。
走在已經全程能通獨輪車的蜿蜒山道上,看到有些攔路的山石,還殘留著火藥爆炸的痕跡,文啟東對張組長多出了幾分好感。
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有這個時代的幹部,那種務實的風采,比原時空後世的那些人好多了。
要知道,為了給三家村平整出這條出山的路,山外修路隊的十幾名人員,連續幹了十幾天時間的活,沒有喝村裡一口水,沒讓村裡的村民出一分錢。
路好走了,出山的時間也縮短了,原先進一趟城最低也得兩小時,現在,不到一個小時,交公糧的隊伍就走到了城裡。
小半年過去了,城裡已經大變樣。
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顯得人氣很旺,街道兩邊的店鋪也變得多了起來,半年前那些殘破的門面已經看不到了。
雖然街道兩邊沒有增加多少新房子,可看到那些被重新修繕好的房屋和牆壁,能讓人感覺到,這座煤城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進了城,文啟東就和村裡的人分開了,村裡人去交公糧和賣糧,不用賣糧的文啟東,獨自一個人前往商業街轉悠。
其實,文啟東不缺生活物資,儲物空間中堆得有很多用品,還都是精工製作的物品。
可就是儲備的物品太精美,質量太好,只能一直放在儲物空間中,沒法拿出來用。
但生活中,家裡的用具太缺乏,確實會拉低生活質量,也很不方便。
家裡就只有一口鍋,做飯、炒菜、燒水等都是它,不說方不方便,主要是開水裡,老是有一股混合著鐵鏽的油味。
文啟東的生活中,可以沒有大魚大肉,但一口甘醇的清茶都喝不到,卻是他不能忍受的。
上一次進城,焦城剛剛解放,當時看到那緊張冷清的街道,文啟東隻購買了一些糧油就回山了。
時隔半年後,再一次進城,街面上不但熱鬧了,商品也多了一些。
在街上逛了一會,文啟東看到一家雜貨鋪,就走了進去。
印象中,這家雜貨鋪,在上次進城時是沒有開門的。
進了雜貨鋪,文啟東看了一圈後,指著櫃台內貨架上的一個紫砂壺說道:“掌櫃的,麻煩你把那個小壺拿給我看看。”
店裡的掌櫃把小壺從貨架上拿下來,沒有直接遞給文啟東,而是先放在櫃台上。
文啟東從櫃台上拿起小壺,看了看後,說道:“掌櫃的,這小壺看上去剛下火口,也不是宜興出產的啊?。”
店掌櫃看了文啟東一眼,說道:“道長好眼力,這小壺是本地土窯燒製的,上個月才出窯的新貨。南面宜興的貨,現在還過不來。”
“哦,貧道不是聽說江南已經解放了嗎,怎麽還進不到貨?”
“害!,路上還是兵荒馬亂的……,不要說南面的貨了,就是本地的東西,要不是上個月,政府允許開工了,連現在賣的貨都沒有。”店掌櫃的語氣很是感慨。
文啟東在雜貨店內購買了一個燒水的銅壺,一口鐵鍋,還有其它一些日用品,總共花了近三塊大洋。
在購買這些東西時,從店掌櫃的口中,文啟東得知了一些在山裡聽不到的消息。
焦城剛被解放時,很多小工廠,小私人作坊,都處於停工停產的狀態。
有些工廠是因為工廠主跑了,還有一些工廠是遭到了撤退國黨軍的破壞,那些私人小作坊,則是為了躲避兵災,隻好臨時關門。
局勢平定下來後,那些遭到破壞的工廠,由於一時之間采購不到機器配件,也無法復工。
而私人小作坊,
則是由於政策還不明朗,需要等待上級區分對待意見通知,所以也沒有立即恢復生產。直到上個月初,上級下發了允許私人小工廠主復工複產,可以繼續經營的通知,市面上的貨物才又慢慢多了起來。
從店掌櫃口中得知了現在的市面情況,再看看自己手中購買的,做工粗劣的彷製紫砂壺,文啟東的心裡,又有了把窯廠開起來的想法。
在這物資貴乏的時候,一個窯廠,能解決很大一部分生活用具來源,哪怕是為了自己的方便,也應該把瓷窯建起來。
把購買的東西都放到背簍裡,告別店掌櫃,文啟東繼續自己的逛街采購。
另一邊,焦城的糧站內,村長文傳根帶著運糧的村民們,正在繳納村裡的公糧。
一筐筐的小麥,被稱重後,倒入糧站內的大屯倉裡。
就在帶來的公糧快交完時,村民張大奎突然高聲道:“唉,唉……,別倒,別倒,那是我的糧食……。”
突然出現的喊聲,讓正在忙碌的人們都愣住了。
循聲看去,只見一個胡子拉碴,穿著一件帶補丁短褂的漢子,衝到糧倉前,一把抓住一個籮筐。
兩個抬著籮筐,正要向屯倉內倒糧的漢子,見一個人衝過來抓住籮筐向外扯,下意識的往回拽,雙方你拽我扯的衝突起來。
張大奎一個人,對方是兩個人,他一拉,對方猛地一使勁,裝著麥子的籮筐,一下子翻倒進倉屯裡,籮筐裡的麥子有一大半灑了出來,和倉屯裡的糧食混在一起。
看到是這個結果,張大奎頓時愣在原地,神情木然的看著倉屯裡的籮筐,愣了片刻後,身體軟軟的無力蹲在了地上,哭喪著臉說不出話來。
整個事情,從發生到結束,不過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很多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是怎麽回事。
村長文傳根也沒看清是怎麽回事,他只看到張大奎去拉籮筐,結果沒拉住,人就傻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作為村長,不能不管不問。
文傳根趕在倉屯的守衛前,幾個跨步來到張大奎面前,“大奎,你是鬧啥么蛾子呢?。”
蹲坐在地上的張大奎,哭喪著臉抬起頭,“傳根,我的麥子被倒進倉屯裡了。”
“你發啥瘋呢,公糧不倒進倉屯倒哪,那已經不是你的糧食了,是公糧,公糧你懂不懂。”看著張大奎,文傳根氣惱的吼著。
看著惱怒的村長,張大奎連忙解釋道:“這一籮筐的糧食不是公糧,是我帶進城要賣的糧食,我就去撒了泡尿,糧食就被當公糧倒進倉屯裡了,家裡沒有余糧了啊……。”
這一下,文傳根聽明白了,原來是不小心,把張大奎的私糧當成公糧給交了。
知道了原委,文傳根高聲道:“哭啥,多大點事,起來,不要在這礙事。”
把張大奎吼走,文傳根向持槍趕來的守衛笑了笑,“沒事,沒啥事,就是糧食倒錯了……。”
隨後,文傳根走到旁邊的倉管面前,陪著笑臉道:“同志,您看這是鬧得,家裡就那一點余糧,一家人指著賣了那點余糧換點油鹽呐,同志,您看……。”
《最初進化》
旁邊計數的倉管,是一位帶著軍帽的中年男子,坐在一張桌子後面,抬眼看了文傳根一眼,“糧食都倒進倉裡去了,你說倒錯了,這不是搗亂嗎,收集公糧可是大事……。”
旁邊的張大奎一見倉管好像不願意退回糧食,上前兩步大聲說道:“俺的公糧已經交了,那是俺的私糧,是俺帶到城裡來賣的。”
倉管看張大奎怒目高聲的樣子,連忙站起來退後兩步,呵斥道:“幹什麽,幹什麽,你想破壞公糧收購嗎。
來人,你要敢鬧事,我就把你抓起來……。”
一旁的文傳根連忙攔著張大奎,“幹啥,你急啥,沒看我正和領導同志說著嗎,先一邊呆著去。”
糧倉這邊的動靜,驚動了不遠處的一行人,六名穿著四個兜上衣人,看到糧倉這邊好像出事了,就走了過來。
為首的中年男子,沉著臉問道:“怎麽回事?”
倉管一看來人,連忙上前一步,堆著笑臉回答道:“周區長,是這麽回事,這位老鄉,說倒進糧倉裡的糧食,是他的私糧,鬧著要回去。”
文傳根用力一拉,把又想說話的張大奎拽到身後,開口解釋道:“首長,事情是這樣的……。”
本就是一件簡單的事,雙方一解釋,周區長很快就明白了。
其實,三家村應交的公糧數,有具體的數字,一對帳,交多交少就出來了。
通過對帳,知道最後倒的那一籮筐糧食,確實是張大奎的私糧後,馬上就退回給了張大奎。
處理完事情,周區長先表揚了一番張大奎,以及來交公糧的村民們後,轉臉批評倉管道:“王家林,你已經不是舊社會的帳房了,你現在是人民的一員,你做的工作,是在為人民服務,為人民服務的宗旨,看來你還要多加學習。”
倉管帳房王家林,低頭哈腰的自我批評道:“是是是,周區長批評的對,我一定改正工作態度,今後一定會做好為人民服務的工作……。”
到了下午三點多,三家村進城交公糧的村民們,交完公糧,用賣余糧的錢,采購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後,踏上了回村的山路。
文啟東和文傳根走在一起,半路上,聽完賣糧風波,歎了一口氣,對著文傳根認真的說道:“村民們太窮了,現在是新社會了,作為村長,讓村民富裕起來,你這當村長的責無旁貸。
村裡建瓷窯的事,你大伯和你說過了吧,不要不當回事,建一座瓷窯,比你多種幾百畝地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