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他們駕車來到了春宵樓的門口。
老鴇此刻穿著豔麗的紗裙,半面發髻上插滿了各種鮮豔的花朵。她拿著一方桃色的絲帕,指揮著幾名小廝,踩著梯子,正沿著房簷懸掛彩燈。
三層高的春宵樓上,每一層都掛著不同顏色的彩紙燈籠,好讓夜間時,這裡也是燈火通明,好似白晝。
老鴇聽見身後有馬車停在了門口,忙轉身上前來,滿臉笑得熱情四溢,主動撩起車簾,伺候著客人們下車。抬眼一瞅,全是些樣貌俊秀的有錢公子哥,心中一樂,便笑著隨口問道:“幾位公子真是來的早呀,快快有請,我這就命人即刻請姑娘們都出來。”她說著,就先一步為幾人引路,並交代小廝們招待貴客。
宣兮下車後,抬眼瞅看著樓上的廊道處,每一層,麗人嬌笑,滿樓紅袖招招,鶯聲陣陣。
老鴇含羞媚笑著湊到晏九江身邊,問道:“可有相熟的姑娘嗎?還是衝著哪位來的呢?”還不等晏九江回話,老鴇忽然回頭看後面幾人時,瞥見了宣兮。她一愣後,指著宣兮詢問眾人:“怎麽,還帶著弟弟嗎?”
戰無意哈哈大笑著,隨口玩笑道:“是呀,不帶著幼弟,他母親不放心他出門。”他眼神同老鴇示意,悄聲道:“晏九江家教嚴,他出門還要帶孩子的,若有不妥的行為,小弟可是會去告狀。”
老鴇自然也經商場面上的高手,即刻心領神會,笑著連連點頭道:“懂得懂得,我這就命人安排些儒雅的姑娘們來,為幾位貴客彈彈曲、唱唱歌,呵呵。”
老鴇引著眾人上了二樓一處雅致的包間,這裡雖是一處拐角的房間,但屋內寬敞,裝飾素雅,推開兩側的窗戶,一面可以瞧見下面熱鬧的夜晚接道,一面可以直接看見一樓大廳內台上的表演。
老鴇翻眼瞧著幾位公子的神色,似是頗為胸有成竹地笑問道:“貴客可還滿意?”
晏九江看完一圈後,將手中的折扇,往另一手的掌中敲合後,抿嘴笑道:“滿意。”
老鴇看眾人稱心如意,笑眯眯地站在門口,並不離去,欲言又止,頗有些示意,等著收賞錢。
其他幾人,並不像晏九江這樣,是風月場所的常客,未能明白老鴇的意思。
可晏九江一回頭,看見依舊站在門口,笑得頗為有含義的老鴇,旋即就明白了。他快步走來魏源身邊,拿起折扇就敲了魏源的頭,有些不滿道:“給錢呐,你發什麽呆?讓……”他用折扇指著老鴇,一時語噻,不知該怎麽稱呼。
老鴇忙笑盈盈地扭捏步態上前,屈膝示禮道:“公子稱呼奴家一聲丹蕊姐就好。”她說話不急不慢,聲音溫軟綿酥。
晏九江倒是不客氣,順手就牽起了丹蕊的玉手,笑眯眯地盯著丹蕊的眼眸,調笑道:“丹蕊姐姐,真是風韻猶存啊!”
丹蕊也是風月場面上的老手,笑著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反問道:“公子從前怕是見過不少俏麗的女子。呵呵,不過,這春宵樓裡的姑娘,您怕是沒見過絕色的,不然也不會願意,多看幾眼,我這人老珠黃的小臉。呵呵呵呵!”她說完掩口一笑後,翻眼一瞅晏九江的表情。
晏九江也隻得尷尬一笑後,轉頭又催促魏源,帶著些脾氣道:“你怎麽還不掏錢?讓丹蕊姐姐白白等在此處,耽誤人家的生意。”
魏源動作利索的拿出自己的錢袋,但卻說話口氣中,很不情願道:“為什麽是我掏錢?要給多少?”
晏九江一把搶過,
魏源圓鼓鼓的錢袋,轉臉笑盈盈地遞給丹蕊,問道:“可夠嗎?” 丹蕊笑著不客氣地全部收下了,柔聲道:“怕是一會彈去唱歌的姑娘,少了打賞,不知會不會傷心?”
晏九江笑道:“丹蕊姐姐放心,一會也少不了她們的賞錢。”
丹蕊掩口一笑後,輕輕一推晏九江的胸膛,眉眼一眨,輕聲細語道:“稍等,馬上就來。”說完,她準備退出雅間時,又衝著宣兮,抿嘴一笑道:“小公子,您可是到這裡來的客人中,我見過最為年輕的公子嘍!”她巧妙的說完一番話後,退出房間,隨手關了門。
片刻之後,樓內歌舞聲陣陣而起,香煙繚繞嫋嫋而升。
戰無意見宣兮一路上愁眉苦臉的沒什麽精神,便趁著歌舞的姑娘們來之前,拉著宣兮來到窗邊,推開一側的窗戶,向著樓下瞧去。
春宵樓內,四處掛滿了顆粒飽滿的珍珠簾幕,水晶燈高懸在檀木雲頂之上,下方大廳處,白玉鋪地,樓內的女子多是赤腳而行。她們踩過白玉地後,來的大廳中間一處的舞台之上,赤腳站在雕刻著睡蓮的花紋台面之上,隨著鼓樂絲竹之聲,慢歌豔舞,水袖在空中優雅地飄揚。
樓下大廳處,此時已經熱鬧異常,環肥燕瘦各式各樣的美人,香豔嫵媚的穿梭在紅翡綠綢之間,陣陣清脆而軟糯的吟笑之聲,伴著樓內的縷縷幽香,糜音在春宵樓的三層之內。
樓下錦衣玉帶的達官貴人,各個高歌取醉,望眼欲穿,瞧看著樓內的百花美人。
宣兮扯扯戰無意的衣襟,看的眼花繚亂,一臉目瞪口呆的神情,支吾著問:“這、這、這到底,什、什麽地方?”
戰無意簡單明了:“青樓。”
宣兮努力回憶,好像聽人說過這樣的地方,從前將軍府那些七大姑八大嬸們提起這裡,都說不是好地方!不可去!他急忙轉身道:“我要走!”
“為何啊?”雅間內幾人幾聲驚呼。
“以前我在府中,聽幫廚的一群嬸子說過,青樓裡的女人都是妖精變的,吃人不吐骨頭,每日靠著喝男人的血來維持人形。走走走,我們快走,這裡是妖精窩。”宣兮緊張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他幾人笑得坐在地上的軟墊上,起不了身。
只有魏源愣愣地問:“真有此事?”
而其他幾人笑得肚子疼,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宣兮看看眾人的表情,回頭疑惑地對著戰無意,問道:“難道你們是來捉妖的?你一個人打的過嗎?我可沒打過妖精,不知如何對抗妖法。”
戰無意捂著自己笑到疼了的肚子,走過來拍拍宣兮的肩膀,哈哈道:“你那些嬸子是騙你的,她們是嫉妒這裡的姑娘美貌。”
宣兮半信半疑問:“真的?”
“真的!”戰無意嘴角微揚,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宣兮卻轉臉就又蔫蔫地走來一處矮桌前,他懶洋洋地坐下後,將下巴擔在桌子上,雙眼無神的發起呆來。
戰無意看他還是無精打采,笑著搖搖頭後,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個木製的小彈弓,遞到宣兮面前後,哄他道:“這個可喜歡嗎?”
宣兮看了一眼後,抬手接過來,說了聲:“謝謝。”便將彈弓裝在了自己懷中,繼續保持剛才的姿勢和神態。
戰無意笑著歎口氣,走去另一張矮桌前,他轉身坐在地上的軟墊之上,指著桌上的一小碟瓜子,招招手讓宣兮過來,頗為神秘道:“我教你個好玩的,想必小宣兮的天賦,一學就會。”
宣兮眼珠一轉,想到莫不是教自己什麽仙術?迅即來了精神,一臉新奇地跑過去,趴在桌子上,眼都不眨地盯著戰無意。
只見戰無意平靜心神,閉目凝吸須臾之後,翻手兩指對著碟子內的瓜子一指。“咻咻咻”的,所有的瓜子都懸浮在了碟子上方,他又操縱著這些瓜子,“嗖”的一聲,在房間內飛了一圈後,落回在了小碟子之內。
宣兮迅即饒有興趣地問道:“怎麽做的?教我教我。”
“好”,戰無意湊在宣兮耳邊,告訴他心法口訣後,又道:“必須精神集中,用你的念力操控。”說完,看著宣兮憋著笑,盯著碟子內的瓜子看,起身走開後,道:“自己試試。”
宣兮“嗯”了一聲後,學著戰無意教的方法自己試著學習。
戰無意走來其他幾人身邊,樂山一臉鄙夷道:“你就賣弄吧,你要是敢教給我,我必然三日學會。”
晏九江毫不留情地嘲諷道:“就你?三日後,學會不用手嗑瓜子嗎?”他說完,也不理會樂山的一臉不服氣,又問戰無意,道:“這叫什麽來著?你多久學會的?”他指指宣兮此刻研究的瓜子。
戰無意翹腿坐在他們身邊,道:“這叫禦物,入門的一個小法術,我呢,沒樂山資質高,學了一個月才熟練。不過一般人,多是要練個一年半載的時間。”
魏源突然瞠目怎舌地指著宣兮,對眾人道:“這小子是神童嗎?我看著他,第一遍就將碟子內的瓜子,操縱地飛懸了起來,可是只有片刻,就又掉了下去。這會,第二遍,竟然……”他眼神盯著空中,滿屋亂飛的瓜子一直看,驚愕道:“戰無意,小宣兮不會真的是靈童轉世吧?”
宣兮此刻兩指操控這一群小瓜子,落在了樂山面前的矮桌上,還整齊的排出了個笑臉。
樂山看看自己的桌子上,衝著宣兮嘿嘿一笑後,低頭開始認真地嗑瓜子。
宣兮翻身坐在矮桌上,對著戰無意揚揚眉毛,笑得得意忘形。
戰無意見宣兮如此快的學會,真的是喜出望外,激動地連著拍了自己的大腿幾下,興奮道:“我說什麽,我說什麽,走走走,我此刻就帶你回披霞山,拜見師父。”
晏九江趕忙起身拉住戰無意,安撫道:“冷靜,冷靜。錢都給了,姑娘馬上就來,你這是要趕著出家嗎?入了仙門還能成親嗎?”
“有的門派能, 有的不能,要看修習的什麽仙法。”戰無意隨口解釋道。
“那你們披霞山呢?”晏九江繼續問道。
“可以的呀!”戰無意覺得他的話沒頭沒腦,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
“既然可以,我怎麽覺得你修的六根清淨了呢?”晏九江一揚下頜,眼神示意道。
“哎呀,我不是剛才高興嘛!”戰無意平靜下心情,坐回去後,瞅著宣兮傻笑,越看越喜歡。
“咚咚咚”的幾聲敲門聲後,小廝帶著一群人擺上就酒菜,及一張琴桌和幾張方凳,便又退了出去。
須臾之後,幾名身著紗裙的妙齡女子,抱著各自的樂器走了進來。她們身後還跟著幾名美豔的姑娘,笑盈盈地走進來,熱情地坐在各位公子身邊,主動斟酒……
幾名帶著樂器的女子,對眾人屈膝示禮後,放下各自的樂器。一名抱著琵琶的女子,嬌聲問:“幾位公子,可有想聽的曲子嗎?”
晏九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面前的姑娘,一飲而盡後,笑道:“姑娘,隨便彈幾首你們喜歡的就好。”
幾名女子對望一眼後,便開始合奏一曲歡快輕松的曲子。待她們開始演奏後,幾名舞姬也隨後一步,甩著各自的水袖,踩在樂點,跳起了舞蹈。小廝見再無吩咐,便關了門,等在外面。
宣兮斜眼偷瞄,自己身邊的這位紫衣女子。她也掩口一笑,望著自己……宣兮全身不自在,覺得真是有種汗毛倒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