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玉婷是一個非常有優越感的女孩,因為自己是革命家庭的後代,眼光自然高人一等,對同桌陸文強自然是抵觸和藐視,曾經請求班主任把對方調換走,但經過長期的同學間相處,她逐漸被這個穿著寒酸,卻非常刻苦的同桌所折服,主動對他示好。
當時的陸文強雖然還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但眼裡的范玉婷已經是他心目中的公主,神聖不可冒犯,一旦對方主動拋來橄欖枝,哪還在意對方曾經對自己的奚落?他一向待人寬厚,對任何人都不記仇。很快,他倆便打成一片。他經常為同桌的她輔導功課,帶她一同進步。而她,會經常把家裡的零食偷出來,給他分享。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倆的友誼進一步加深。范玉婷甚至把他領回了家裡,正好被范玉婷的媽媽高倩碰到。
當時的陸文強已經十好幾了,長得文質彬彬,依舊遭致高倩的不滿,對他毫無留情地驅逐出去,並最終發出警告:“小子你以後離我的女兒遠點!”
陸文強的自尊受到極大的傷害,憤然跑出了范家。當時范玉婷既尷尬又氣憤,與媽媽當年頂撞起來,直到爸爸回來,又向爸爸哭訴。
范明輝當時已經是定饒公安局局長,在當地可謂算是能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卻也有不順心的時候,對女兒的哭訴很反感,搪塞幾句,便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范玉婷氣得剛想跟進去糾纏,卻被媽媽攔在門外,衝她訓斥道:“婷婷你還有完沒完?”
范玉婷又衝媽媽發飆了:“不!如果您不向我的同學道歉,我跟您們沒完!”
高倩火氣也上來了:“丫頭你翅膀還沒硬呢,就敢跟你爸媽對著幹了?將來長大了,眼裡還有我們嗎?”
范玉婷毫不示弱:“是您不講道理,傷害了我的同學。”
“哼,虧你還有臉提他?他只不過是一個啞巴的養子,哪有資格登咱們的家門?你在學校跟他走得挺近,我無法干涉,隻好忍了,卻決不容忍把這樣的孩子領到咱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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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臥室裡的范明輝聽著門外妻子女兒的爭吵,不禁皺緊了眉頭,卻沒有起身勸解的意思,只是暗自長籲短歎。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娘倆吵累了,范玉婷跑出去了,高倩趁機開門而入。他與妻子對視一眼,便把頭轉到一旁。
高倩見狀,趕緊上前關心:“你不舒服?”
他衝妻子一擺手:“我沒事。你別煩我。”
高倩心裡一沉,趕緊繞到大床的另一側,繼續糾纏道:“你到底怎麽了?難道工作出了問題??”
面對妻子的關切,他不能無動於衷了,慢慢坐起來,衝妻子一副沮喪的神情道:“倩倩,我恐怕有負烈士呀!”
高倩先是一怔,隨即醒悟道:“你還為當年那件事耿耿於懷?”
“唉,解放這麽多年了,烈士的後代還是沒有下落,真令人揪心呀。”
高倩安慰道:“你已經盡力了,還是放寬心吧。”
范明輝苦笑道:“如果找不到烈士的孩子,我將來如何在九泉之下面對人家?”
高倩呸道:“不要說不吉利的話,你才四十歲呀。”
范明輝不再理會妻子,又順勢躺了下來,把腦袋深深埋了下去。
高倩不敢再招惹丈夫,拿被子幫他蓋了蓋,就退出來做飯了。
躺在床上的范明輝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今天他所托付的人又帶來壞消息,他要找的孩子可謂是凶多吉少,令他的內心既難過又不安。他回想起定饒解放前的那一幕—— 定饒解放前夕,他和他的戰友們蓄勢待發,準備攻城。上級首長卻交給他一個艱巨的任務,讓他化妝潛入定饒城,在城裡的地下黨配合下,獲取定饒的城防圖。
范明輝深知這次任務的重要性,一旦了解敵人的城防部署,既可以減少對這座城市的破壞,又可以減輕傷亡。他於是化妝成一個商人,孤身潛入了戒備森嚴的定饒城。
他幾經周轉,終於來到了與城裡地下黨接頭地點,一家雜貨店。
經營雜貨店的是一對年輕的夫婦,男老板姓李,與他成功接頭後,便把他請人了內室。他發現一個出生不久的嬰兒正躺在搖籃裡衝他瞪起了好奇的眼神。他好奇走過去,仔細端詳著這個嬰兒。
男主人讓女主人在外面照顧,自己跟進了內室,向他主動介紹道:“這是我們的孩子,剛出生三個月。”
他好奇道:“李老板,難道你倆是真夫妻?”
男主人笑道:“過去是假夫妻,經過幾年的相處,組織上批準我倆結婚了。”
“哦,那恭喜你們了,現在連孩子都有了。”
“是呀,咱們的革命事業後繼有人了。”
范明輝非常懊悔,早知如此,就該給人家帶點東西。他自己懷裡摸了摸。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長命鎖,端詳了幾眼,再鄭重交給李老板。
李老板愣住了:“同志您這是?”
他含笑解釋道:“這是我小時候帶過的,早已經用不到了,就算給你的兒子一份見面禮吧?”
李老板趕緊搖頭:“不行不行,這東西一定是你家傳的東西,我們可不能要。還是把它留給你自己的孩子吧?”
他苦笑道:“我還沒結婚呢,說不定哪一次就‘光榮’了,那時說不定它就落在哪去了呢。”
經過他再三相讓,李老板終於帶兒子接受了那份禮物,並親手把它小心翼翼戴在兒子的脖子上。
他倆隨即談起了任務。 李老板告訴他,城防圖已經繪製好了,但敵人已經嗅到了蛛絲馬跡,對出城的人防范特別嚴密,幾乎是許進不許出。除非有特別通行證。
他皺起了眉頭:“能弄到特別通行證嗎?”
李老板搖搖頭:“很難。我們只能偽造一個。”
他不由質疑道:“能行嗎?”
李老板介紹道:“把守西門的士兵中有一個我們的同志,他還是一個小頭目。我們只能趁他值班時碰一下運氣,但願能蒙混過關。”
他知道這樣做很冒險,但考慮到時間緊迫,必須盡快把城防圖帶出城外,交給上級首長,別無選擇。
他在雜貨鋪吃了點飯,接近天黑時再由李老板帶領下離開雜貨鋪。
老板娘深知丈夫此行充滿凶險,臨別時依依惜別。
李老板也做了最壞的思想準備,抱起不滿百天的兒子,親了親,又叮囑妻子道:“秀芬,萬一我七點回不來,你立即帶兒子轉移。”
老板娘含淚道:“為了我和兒子,你一定要平安歸來呀。”
范明輝望著眼前的一切,體會到一種生離死別的滋味,眼眶不禁濕潤了,趕緊表示道:“老李你還是別送了,我自個也可以出城。”
李老板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你是一個生面孔,不僅我們的同志不認識你,就連敵人也會產生懷疑的。我畢竟在本地做生意多年。那些人都認識我,由我帶著你,才有一點把握。”
范明輝一想也確實如此,為了身上的情報順利送出去,就算付出個人的生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