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百裡的空曠平原之上,盡是枯草敗花,高近五十米左右的巨大楓葉樹,在這片荒野之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一陣微風吹過,火紅的楓葉輕輕搖擺,偶有頑皮的小葉離家,於半空中飄飄蕩蕩,最終皆匯聚在樹下體態乾瘦的老道人手中。
“老爺,趙天,柳芙到了。”
楓樹下的老道人,聽到自遠處飛來的仙鶴回稟,嘴裡輕“嗯”了一聲,緩緩睜開了自家雙目,兩道精光透體而出,其手掌間漫不經心的變換,便將剛剛還在把玩的頑皮楓葉收入囊中。
踏風仙鶴剛剛稟告完,想要退在一旁,便看見三五裡之外落下的柳芙,趙天,正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步行趕來。
“弟子趙天拜見師尊!”
“弟子柳芙拜見師尊!”
趙天,柳芙一左一右,來到端木叟的面前跪下見禮,兩人態度神情嚴肅認真,絕不敢有絲毫怠慢。
端木叟看了看面前跪地的自家弟子,沒說什麽,只是將雙眼再度閉上,手指間又出現了熟悉的小片楓葉。
端木叟不發話,別說跪著的趙天,柳芙了,就是一旁想要離去的踏風仙鶴也是大氣不敢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沒多久趙天和柳芙的額頭,鬢角,鼻窪處都有細汗流淌。
此處是端木叟在清流門中的道場,可以說是其在修真界的老巢根基所在。
自端木叟五百歲以後,便一步也沒有離開過此地,至今已經有三百年了。
作為平日裡端木叟的修煉之所,若是沒有些奇異之處,那才是見鬼了呢!
別的不說,就是這荒野中異常的重力,便夠趙天,柳芙兩人喝一壺的了。
此處重力與外界相比,即使在端木叟不刻意為之的情況下,都有二十倍的差距。
至於現在此處和外面的重力差距是多少?那就只有端木叟一人知曉了。
隨著日頭一點一滴的下墜,柳芙感覺自己每時每刻都在崩潰暈厥的邊緣。
其偷眼觀瞧,雖然此時的趙天,也是神情疲憊不堪,但以精神頭而論,他就算在跪一倍時長,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知道自己就要堅持不住的柳芙,其腦海中正在飛速運轉,她想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想出應對之法,求得師尊開恩,若不然再這樣下去,恐怕自家的根基就要有損了。
“師……”
“起來吧!”
“諾!”
“諾!”
柳芙剛剛想要冒險一試,半字出口之時,耳邊便傳來了端木叟的蒼老聲音。
柳芙見此,連忙低頭拜俯,緩緩起身。
如此“優雅”起身,一則是受禮節所限,一則著實是跪得太久,其怕起身太快,在自家師尊面前出了大醜。
先前柳芙吐露半字,將要出言時,趙天的心都快到自家嗓子眼了,若不是端木叟話音已到,其也說不得接下來會做什麽?
不管如何,端木叟讓他們起來,就等於之前過錯一概翻篇了,故而趙天此時,真可謂是一身輕松,雖然現在的荒野上,還保留著和外界二十倍的重力差。
“老爺有客至。”
“嗯!”
一旁的踏風仙鶴見氣氛緩和了下來,急忙向端木叟稟告自己剛剛用神識發現的情況。
“清流門玉峰真人座下弟子錢亮拜見端木長老。”
“清流門淮陽仙子座下弟子林月兒拜見端木長老。”
“清流門紫露長老座下弟子王年拜見端木長老。
” “清流門寒冰仙子座下弟子蘭雪雪拜見端木長老。”
“清流門德坤真人座下弟子焦安拜見端木長老。”
踏風仙鶴剛剛匯報完,自遠處便走來了五位意氣風發的年輕門人,其個個昂首挺胸,氣宇軒昂。
就是那鼻窪,鬢角之處,也皆是大汗淋漓。
想必在這荒野之中,步行幾十裡,他們是吃了苦頭的。
端木叟對於年輕五人的參拜不置可否,還不待等他出言,自天邊劃過一道七彩霞光。
端木叟見之,先是眉頭一皺,後又立馬笑逐顏開起來。
“端木爹爹,萍兒來看你來了!”
隨著如銀鈴一般的聲音響起,自天空中七彩霞光內,一位明眸皓齒,曼妙身姿,著一身短衣,短褲,赤腳黑發的少女,落了下來。
其一邊衝著端木叟打著招呼,一邊衝著上空隨意揮了揮手,七彩霞光頓時向她飛來,變化成一枚手鐲,老老實實的呆在少女身上。
“今個兒是什麽風,把我的寶貝萍兒給吹來了?不是說你大師兄玉峰帶隊麽?”
端木叟一見少女落地,連忙起身,隻一步便跨越了十幾米的距離,來到了萍兒的身邊,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著她。
“端木爹爹不希望萍兒來看你麽?虧得萍兒怕端木爹爹想萍兒,還特意向我爹我娘討來了這個差事,哼!萍兒生氣了。”
萍兒說著話,作勢就要祭出手腕上的七彩銀鐲,飛空離去。
這一下著實把端木叟唬得不輕,其急忙將萍兒拉到自家身前,語氣和藹,焦急,哄逗少女。
“萍兒是端木爹爹的心肝寶貝,端木爹爹哪裡會不歡迎萍兒呢?只是端木爹爹,不知萍兒寶貝今日來此,準備得桂花糕不夠,怕萍兒你不開心。”
端木叟說著話,大手一揮,裝滿香氣逼人的桂花糕托盤,便出現在萍兒的面前。
萍兒見此,自是喜不自勝,急忙忙接過端木叟手中的托盤,一個閃身,拉著端木叟,蹦蹦跳跳的坐在大楓樹下的根莖上,甩著兩條美腿,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起來吧!”
“弟子謝過端木師叔祖!”
………
端木叟安撫住萍兒小祖宗後,方才騰出時間,想起來還跪著五位徒侄孫呢!
五位清流門的四代弟子,聽了端木叟的話後,均是如釋重負,短短的數息之間,他們已然體會到了之前趙天和柳芙的苦楚了。
當然和他們兩個比起來,這五名四代弟子,所受的苦楚,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端木爹爹的桂花糕真好吃,不管萍兒吃多少次,都吃不膩!”
“好吃就多吃些,晚些時候端木爹爹再給你做些,派人給你送到清流泉去!”
“端木爹爹最好了,萍兒最愛端木爹爹了。”
“哈哈哈……”
有萍兒這麽一個開心果在,三言兩語便一掃多日來端木叟的煩悶。
見到端木叟放聲大笑,場中其余弟子,皆是長出了一口氣,神情均放松了許多。
“哎呀!差點忘了!端木爹爹,萍兒此行前來可不是遊玩的,萍兒領了我爹的法旨,有宗門任務在身,這一次端木爹爹可要幫幫萍兒,若不然萍兒回去定要被爹爹責罰!”
眼看著手中托盤的桂花糕見了底,萍兒望著和她一同前來的五位門中弟子,終於是想起來自家此行的真正目的。
恍然大悟的萍兒,不由分說,將手中托盤放到一旁,用那黏糊糊,油閃閃的小手,拉住端木叟的道袍衣袖,止不住的撒嬌賣萌,裝可憐。
“萍兒莫急,有什麽事,皆可對端木爹爹說,有端木爹爹在,即便是你爹掌門師兄親臨,也不敢拿你怎麽樣!”
端木叟哪裡能受得住萍兒這般模樣?
其還不待問清,到底萍兒所求何事?
便已然先行給萍兒打了包票,滿口應承了下來。
端木叟的態度,萍兒來之前已然預料到了。如今真見了端木叟松口,其也就恢復如常,繼續說道。
“端木爹爹,說來也不算是什麽大事,萍兒就想請端木爹爹開啟一次血夜,給我帶來的五名弟子,挑選五頭靈獸傍身,好讓他們更好的在爍金木澤試煉中,為咱們清流門爭光。”
萍兒言罷,端木叟還未表態,其身側不遠處的趙天,卻是臉上微微抽搐了幾下,神情不自然起來。
趙天不僅和清流門靈獸園主管吳左交好,更是這一屆的食役殿執事,且靈獸園在五百年前就已然被清流門掌門,劃分到他師尊端木叟名下。
近數十年門內還就只有他趙天一個端木叟親傳弟子在,故而其早就將清流門的靈獸園,看做是他自己的禁臠。
如今萍兒此言一出,那不下於是在他的心頭上割肉放血,這叫趙天如何不難受心疼?
但他又惹不起萍兒,更別提當著他師父端木叟的面反對了。
如今趙天只能期待奇跡發生,要麽突然間萍兒姑奶奶轉性,要麽他師尊端木叟破天荒駁了萍兒的面子,拒絕其請求。
不過這一次,上天卻並沒有眷顧他。
端木叟在聽了萍兒的話後,只是略微沉吟了幾秒,便痛快的回復道。
“他們既是我門中此次大比勝出的前五名,有些優待也是應當的。去爍金木澤遊歷,采摘金果,木瓊,也是我清流門的重中之重,怎麽小心也不為過。
即是萍兒開口,端木爹爹又有何不舍?
趙天,柳芙何在?”
“弟子在!”
“弟子在!”
趙天,柳芙聞言趕緊出列,來到端木叟的面前,就要再度跪倒,卻是發現無論自己如何使勁兒,膝蓋始終不能彎曲分毫。
如此奇事,自然是端木叟所為,想明白,反應過來的趙天,柳芙,也就不再執著跪拜了,只是抱拳拱手,靜等自家師尊吩咐。
“你們帶著他們去靈獸園開啟血夜,挑選靈獸。”
“弟子遵命!”
“弟子遵命!”
趙天,柳芙得了端木叟的命令後,不敢怠慢,低頭允諾,倒退而行。
其余五名四代弟子,皆是清流門內同輩人中的佼佼者,哪裡會看不出眉眼高低?
在端木叟發話,趙天,柳芙往後退走之時,其五人便個個起身,沒有多言,依次行禮,跟隨兩位,準備離去。
趙天倒退著行了百十米左右,轉過身來,臉色十分不好看,心裡越想越不好受。
其余五名四代弟子見此,原本就和趙天未曾有過交際,又礙於是長輩身份,如今看這趙天神情,他們更是不敢多言了。
再加上這五名四代弟子,皆心知此次自家是得了大便宜,靈獸園血夜,除卻百年前萍兒入爍金木澤之時開啟過一回,近五百年裡就沒有再為別人開啟過。
如此大的便宜,他們五人得之,又豈會不悶聲發大財,哪裡還會在趙天火頭上澆油,尋不自在?
至於柳芙,更是不置可否,沒了穿紅的,還有戴綠的。
其桃花仙子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
正在趙天悶聲憋氣,無奈咬牙之時,自其身後一道流光飛來,轉瞬即到,等他反應過來,自家手中已然多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玉瓶。
趙天低頭觀瞧, 但見這玉瓶之上,有幾個小字閃爍,“龍精虎猛”丸。
趙天見此,當即立馬將玉瓶收入衣袖之中,嘴裡“呵呵”的傻笑,轉身遙望大楓樹端木叟所在,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響頭。
其起身之後,看柳芙的眼神活向要把她整個吞吃一般,柳芙見狀暗啐了一口,也不理會趙天,徑直將自身神行速度提升一節,越眾而出,直奔靈獸園而去。
——分界線——
清流門中,食役偏殿內,吳左閑來無事,正坐在椅子上喝著上好靈茶,手中翻閱著一本關於各類妖獸習性的雜書,其身旁靈獸園模流光溢彩,運轉如常。
如此愜意閑暇之景,卻是被一道流光打破。
那流光視殿外禁製於無物,瞬間將關閉的殿門吹開,直直停在吳左的面前,還不待吳左反應,流光四散化作幾行金字屹立懸浮在殿內半空。
“責令靈獸園主管吳左,即日起配合食役殿執事趙天,開啟獸園血夜,為宗門挑選良才善獸,不得有誤!蕭!”
這前面的金字,吳左看了雖然驚訝,但還能夠穩得住,雖說獸園血夜不常見,但他恰好是上次血夜的見證者。
可見到這最後的落款“蕭”字時,其臉上便全無淡定之色,身體立馬從椅子上彈起,連忙跪倒在地,神情肅穆,雙手舉過頭頂,口中鄭重回復道。
“弟子靈獸園主管吳左,謹遵端木長老敕令!”
吳左言罷,殿門半空中,金字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刻有“蕭”字的玉牌,緩緩落入他的手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