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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人格》第9、10章 心結・迷雲
  特爾頓和祐德回到出發地後不久,盧克和明華也回來了。

  “任務順利嗎?”特爾頓很平常地問了一句。

  “還好。但是……”盧克說道。他一向說話簡練乾脆,說到一半就停下,讓特爾頓有些意外。

  紅日將升,借著光,祐德看到明華臉色慘白,如屍體一般,初日都沒能為其染上點血色。“你、你怎麽了?受傷了嗎?”祐德急切地問。

  明華沒有回答。周圍陷入了令人室息的死寂。

  特爾頓開口:“是第一次嗎?”

  祐德更摸不著頭腦了。他發現,特爾頓的目光並未落在明華上,他順著目光找尋盧克修斯身後,是一隻大蛇皮袋,鮮血染紅了大半個袋子,順著阿爾卑斯山的岩石路面流淌。

  於是,他也明白了。

  事情,要回到幾個小時前。

  盧克修斯和趙明華向東,尋找另一個目標。盧克修斯和明華的飛行方式相似,也是在空中,用能力構造虛擬地面。不同的成是,明華的月輪可以主動移動;盧克的能力雖然使他能踏足所有陰影之處,但卻與地面無異,完全依靠自身的奔跑來移動。

  盧克修斯用的武器叫對刀,兩柄彎刀倒持,無鋒一側幾乎是貼著小臂。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對刃這種武器,說險,那可真是凶險到了極處,使用者並無他法,只能貼身纏鬥;但其攻守兼備,靈活性也遠勝於其他武器,一次次前突與回轉之中,均是致命殺招。

  “是你在找我?可我並不認識你啊。”明華開口道。

  “是這樣。我加入了神族中的刺客聯盟,並在其中擔任一些職務。我是想問你,是否有興趣加入。”盧克解釋道。

  “刺客聯盟?那是什麽?”

  “你們隊長李耀晴沒有對你提起過嗎?”明華搖搖頭。“刺客聯盟是一個神族批準的、無門檻的組織。刺客聯盟看上去結構松散,但其實蘊涵著巨大的能量,因為刺客聯盟的成員都有同樣的信念。”

  “那是什麽?”

  “‘我們是刺客,是強大而堅韌的群體。我們在黑暗處潛行,我們在光明中決鬥。我們決心以最少的犧牲為代價,守衛神族的和平。為此,我願奉獻生命,至死不渝。’這是刺客聯盟的宣誓。”

  “所以,既然你來找我,那我應該是刺客咯?”明華問道。

  “刺客不是一種特定的能力,而是一種信念和決心。即使你是法師或者牧師,也可以加入刺客聯盟,成為刺客的一員。”

  “我會考慮的。”

  一陣無言。

  已經到了地圖標注的位置,但兩人並未感到異樣。可能是目標走動了。

  “對方也是刺客。”盧克修斯突然說道。

  明華當然知道。他們之前看過目標的資料。她不懂的是,盧克在此時提起這件事,是什麽意思呢?

  “我知道,所以呢?”

  “我對你說過刺客的信仰,我們永遠追求光明的決鬥。所以這場戰鬥,只能由你我中的一個人完成。如果我出手,請你不要插手;如果你出戰,我亦不會干涉。你的選擇?”

  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選擇,明華頓了一下,然後沒理由地說道:“我來。”

  “我不會強迫你。”

  “我知道。我來。”

  “好。往前走。看到前面山谷中的那片開闊地了嗎?用心感受,你會找到他的。”

  明華向前走。前方不遠的山谷中,有片十來米方圓的開闊場地,

周圍樹木環抱,正是個天然的競技場。她感受到周圍有能量在飄行,但她看不見。雖然明月近滿,也只有微微一片光華撒到山谷裡。樹木的影子微斜著落到地上,四周仍是一片昏暗。  “鞠躬。”盧克在輔助作戰系統中說道。

  此時明華雙手握著清虛,手心早已出汗。聽到這話,右手長刀倒轉,雙手抱拳,鞠了一躬。

  前方樹林之中走出一人,日本武士裝束,手中握著太刀,也是鞠了一躬。

  兩人各自起身,明華握緊清虛,長吸一口氣。兩人對峙著,誰也不動,四周連風也沒有,沉寂壓抑得可怕。

  明華聽到自己的心咚咚咚狂跳,但此時但凡顯現出自己的緊張,便是向對方示弱。於是她又深吸一口氣,右手將清虛壓得更低。

  突然,她看到對方直了直身。壓抑的氣氛驟然釋放,她知道,那一刻就要來了。她反而感覺輕松了起來。

  來吧。明華心想。

  對方身形一閃。他穿著全黑的忍者服,與周圍融為一體,對明華確有不利。明華不著急進攻,豎刀直封,兩刀相交,對方身形一頓,她這才看清了對方的身影。他右手持刀,左手兩指抵刃,兩刀橫豎相交。

  明華一刀上提,震開對方的兵刃,緊接著一步跟進,與對方交上了手。明華怕對方利用周遭昏暗的環境隱匿自身,於是步步緊跟,與對方纏鬥。明華清虛出刀流暢,適合控制好中近距離連續出刀;而對方與盧克類似,習慣長距離、大進退的折返式打法,此時節被明華清虛纏住了身,自然是束手束腳,施展不開,明華反而是越打越快,越打越連貫,一刀帶一刀,刀刃發著微光,遊走在明華周圍。

  對方自知如此下去必無勝算,於是冒險買了個破綻,在明華橫掃一刀之時直出一刀,擦著清虛上側出去,這時兩人均是有攻無防,雙雙變招。那人收刃之時,佯裝被明華的勁力帶了一下,刀身微顫,斜向上回收,似抓握不穩。

  此時兩人正鬥至激烈處,明華並沒有多想,反而清虛橫掃之後收至下方,右足一步踏上,腰轉帶動臂膀,清虛直向上提,此時節,刀身舒展開來,畫一靈動飽滿的圓弧;刀映月,刃生華,光華大振,霎時間照亮了整片山谷。這一招“月光斬”,流華鋪綻,勢不可擋。

  對方本想借明華之力脫身,沒想到這一招威力如斯,手中太刀竟真的握不住,被明華一招震飛,自己也被推至半空。但他心神不亂,雙手十指相合,掌心向外,略一凝神,身形微晃,已然瞬移脫身。

  攻勢一轉。

  明華此時無法,擺開弓步,右手握緊清虛,靜靜等待。

  身後出現異響。明華身體側轉,長刀倒封;那人太刀反拿,借臂成刃,身形一掠,太刀抵著清虛飛過,刀刃劃過,發出刺耳的錚的一聲。那人並未停留,直閃進對面的樹林中。

  未等明華站穩,那人又是一步突進,太刀橫持於胸前,撞上明華的清虛,明華剛要站穩發勁,那人橫刀一掃,接力又折返回樹叢之中。這兩招,兩來兩回,均是在瞬息之間,來回穿梭折返,每次只出一擊,但卻都對準了要害,實難防守。

  對方來回穿梭突襲,明華完全陷入了被動。既追不上,又看不清,一招一式防守得十分艱難。

  對方連出幾招作為鋪墊,之後,一步躍出,一招橫掃,逼得明華後仰,手中清虛偏右。那人落地之後又是一步前衝,長刀直出,徑取中宮,明華避無可避,這是致命的殺招!

  明華心下大驚,盧克在一旁更是捏一把汗,手中對刃握緊。雖說刺客宣誓重要,但在此種時節,什麽都顧不得了。畢竟如果明華出事,自己也無法向特爾頓和李耀晴交代。

  明華下意識左手後撐。本來,手至半腰,只能落空,但突然月輪顯現,如同憑空生出一層台階,明華借得力,側身向前,躲過對方一刀。

  那人沒想到會一刀出空,並無後著,身形未停,向前貼向明華;明華借勢,兩足發力,右手清虛一回,作反拿,霎時也向前撞去。兩人身形錯開,明華身體撞上對方,右臂直出,長刀反手直從對方頸部劃過。

  人頭落地,血如井噴。

  暗夜中,一股腥甜和殷紅彌漫開來。

  長刀落地,發出當啷一聲脆響。

  不是那人的。他的屍身尚然佇立,手中依然緊握著太刀,頭顱的部分空洞無物,顯得詭異駭人。

  明華站在一旁,清虛掉落在阿爾卑斯山濕滑的地面上。她雙手交疊捂住嘴,雙目失神地望著無際的黑暗。

  盧克看到明華成功反殺,倒是出長出一口氣,若無其事地松開握著刀柄的雙手。

  “走吧。”他說。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出發的地方的。地上的清虛也不知何時被放回了刀鞘中。她只知道,一抬頭,特爾頓和祐德都在關切地望著她。

  這就是之前一幕的來由。

  盧克向特爾頓遞了個眼神,意思是怎麽辦。

  特爾頓也有點發怵。再強大的敵人也能被擊敗,但這種心結有時確實無解。

  他再一思索。還是留給耀晴解決吧,畢竟女生之間交流起來更容易。

  他對盧克修斯說:“先扶她上飛機。”之後轉身,對身邊的祐德說道:“你能在飛機上照顧她嗎?”祐德點點頭,“那好,回去之後,你對你們隊長說明情況。還有,”他從法袍中拿出一個小盒,“回去之後一並交給她。我會向她說明。”

  飛機起飛,漸漸遠去,終於消失不見。轉過一角度,另一方向,太陽初升,金色的光芒塗滿了阿爾卑斯山山麓。

  特爾頓望著無限的遠方,盧克修斯站在他身旁。特爾頓不說話,盧克也是無言。特爾頓成熟沉穩。斯普森開朗,帶點狂熱的執著。阿爾福斯略有稚氣。艾麗西亞單純得如同公主一般——其實王室出身的她倒也真算是公主。盧克修斯冷靜、寡言。說起來,還倒是盧克最能懂特爾頓。

  現在,他知道,特爾頓又有心事了。

  特爾頓回轉,“返程。”

  飛機飛到山東金安城,又轉車回到蒼狼縣,除去時差,是上午十點。

  回到訓練場地,李耀晴正站在大廳等候。祐德扶明華走進來,明華心神稍好了一點,但還是面無血色。“昭,”耀晴轉身對皇甫昭說道,“扶明華回休息室。”昭早在一旁等急了,三兩步趕上來,攙著明華回去。

  “剩下的人,到會議室集合。”

  祐德跟著耀晴到會議室,死神已經坐在那裡等著了。

  兩人落座,耀晴先開口:“明華的事,我知道了。這件事兒吧,不太好辦,不過也不用擔心。”

  祐德點頭。“還有,特爾頓讓我轉交一件東西。他拿出盒子給耀晴。

  耀晴略一怔,看來不知道這事,她打開盒子,是一塊紫黑色的晶石,晶芒柔和連綿,拋灑出一帶帶紫色光輝。

  “這東西我認識。不過,他是從那裡搞到的?”

  “我不清楚。他說他會自己解釋。”

  耀晴略一怔。此事還得當面問特爾頓。她向特爾頓發送了對話請求。

  很快,特爾頓回復請求,屏幕上是第三分隊的會議室。當前只有特爾頓在房間裡,不過其他四人正走進來。

  “我正要找你。”特爾頓端坐著說道。

  耀睛也是轉過身來,正襟危坐,十分正式,一改平時的略帶隨意,隻留下了精明幹練,看得出來十分重視這次會面。

  “你看來有不少想法。”耀晴說道。

  “嗯……先不說這個了。明華怎麽樣了?”

  “還好。在房間裡休息。”

  “你們這裡只有三人。另一個人呢?”

  “在陪著明華。”

  短暫的沉默。

  “你……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只能靠開導。心結這種東西,真的沒什麽辦法的。”

  又是短暫的沉默。

  “你不把他叫過來嗎?”特爾頓意思很明白:要談正事了。

  “不了,回去轉告他就好了。”

  特爾頓略一直身,沉吟說道:“你拿到我給你的東西了嗎?”

  “這個?”耀晴拿出那塊晶石。

  “你怎麽看?”

  “嗯……這是塊殘月石,尺寸大,純淨度高,而且蘊涵著很強的能量,應該算是精品。你從哪裡搞到的?”

  “這是從一個目標的武器上來的。最後一擊,我擊毀了他的法杖,掉落了這塊殘月。”

  “所以?”耀晴說道。她知道,特爾頓不會為了一塊殘月專門找她。

  “那個目標,”特爾頓說,“是魔族的參將。”

  “參將?!”耀晴的驚呼脫口而出,“以參將的實力,怎麽可能會輸?”

  “他有出身。這也解釋了他武器的品質為什麽會這麽好。”

  “出身?那我明白了。”耀晴的語氣裡微微帶著不屑。“出身”一詞,在神族世界中,指自身不成器、靠著祖輩的功績名譽升官進爵的人。

  “那,這塊殘月……”

  “是給明華的。她狀態不好,沒法當面交給她。”

  “但按規定,我們是不能私留戰利品的。”

  “我知道。我向上級申請過了。”

  又是一段沉默。耀晴在思考。魔族參將雖然確實職位不小,但也屬正常。她仍然沒有看出特爾頓與她會面的目的。

  她沒有想通,於是直接問道:“你找我,應該不會是為了這個吧。“

  “參將。你如此高的職位,你不感到奇怪?”

  “確實有點吃驚,不過也能想得通——地球這麽大的閑置資源,魔族總歸會有點行動的。”

  “你說的確實有道理。但是你想想,參將一般會帶多少兵力呢?”

  “平常在數千左右,戰時會達到一萬。”

  “你認為參將會帶一大批混雜的魔物出來嗎?”

  耀晴不說話了。地球上的魔物,數量不過上百,而且大都是各種魔物的混雜,一點也不像正規軍。參將帶兵,絕對不會帶這一群雜魚似的魔物的。

  特爾頓繼續說:“據當前來看,所有捕獲和擊殺的目標中,僅有一人被證明是魔族身份——就是那個參將。”

  “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調閱了審訊的資料,向上級審請的。這不重要。所以,你認為這些魔物是哪裡來的?”

  耀晴又陷入了深思,一時無言。

  特爾頓略停一會,說道:“各位隊員可能不太明白,我解釋一下:魔族和魔物並非相同,有許多不受神魔兩族控制的魔物,他們不屬於神族也不屬於魔族。地球上的這些就屬這種情況。這些魔物被稱為流浪者。”

  耀晴接口道:“但由於神魔兩族都對它們不友好,太陽系中的流浪者已所剩無幾。所以,像如此的大規模出現,很反常。”

  “對。而且,他它們似乎是無組織的。如此多的魔物不約而同地出現在千百秩以來神魔幾乎不曾涉足的地球上,這是第一個疑點。”

  氣氛驟然冷峻。

  特爾頓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接著講下去。“第二個疑點。你還記得你們第一次任務嗎?”

  “嗯。怎麽了?”

  “我看過了對戰的錄像。”

  “嗯?有什麽看法?”

  “不正常。太高深莫測了。你當時與他交過手,你感覺他借助武器的能力了嗎?”

  “不像。他施放法陣的時候完全沒有察覺到他法杖的能量異動。除非他身上有其他武器,否則應該是由本體直接施放的。”

  “那就真的很可怕了。”特爾頓面色逐漸凝重。“我曾經有幸與當任神王克裡斯交過一次手。”這件事他沒向隊員提起過。一句話沒說完,兩邊會場立即發出“哇”的驚歎聲。特爾頓等隊員安靜下來,繼續說道:“當然,因為當時實力的差距太大了,所以神王用訓練武器,我用真實武器。戰鬥的最後,他連放數道極光,將我推開;隨後,他左手畫一圈,食指一點,一道閃光發出。耀晴,你看過錄像吧?”

  “當時全體學習過。那時候還感到奇怪:那麽多道極光都擋住了,為什麽一道閃光沒撐住?不過現在,想想也明白了。”

  “沒錯。之前的極光幾乎是隨心而發,每劈一槍就出一道,但終歸是訓練武器所發,威力有限。最後的閃光,雖招式平常,卻是真材實料,過後,我右臂疼了好幾天。”特爾頓又一停,繼續說:“所以,以神王之強,徒手出招,也不能隨心所欲;你們遇到的人,奧古斯特·林,我看來,實力實在莫測。”

  沉默。

  “只有我們分隊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嗎?”

  “應該是這樣。”

  “我還以為是故意安排的。”耀晴說道。現在回想當時的情景,還真是後怕。“你怎麽看?”

  “不知道,魔族裡沒有這個人;流浪者中,也不應該有實力如此強大的人。”

  耀晴一時也想不通,沒有作聲。

  特爾頓接著說下去:“最後一點。這涉及歷史問題。話說,來自中國的兩位,你們應該都是無神論者吧。假如在半年之前,有人告訴你們,這個世界上有神、魔,有超能力,你們相信嗎?”祐德一怔,下意識搖關;死神也搖頭。“如果有人告訴你這些,你一定會認為他是患了臆想症。這主要是因為,神魔都有明文規定,即‘人神不相知’原則。這條原則從上古時期就存在了,並且一直作為神族的底線之一。那麽——”特爾頓對耀晴說,“如果你是最高決策者,你會怎麽辦?”

  耀晴先是一怔,略一思索後,回答道:“帶兩波人過來。第一波以最快的速度帶走能力者,第二波派出禁衛軍的精英,在夜裡對魔物發動突襲,要求在一天時間內消滅全球魔物。總之,一定要快!不管怎麽說,我認為在這裡留半年,絕對不是最佳的選擇。”

  “沒錯。接到任務時,我還專門問了上級。高級決策層的那幫家夥,全都閃爍其詞。不論如何,在我看來,一定有真相被隱瞞了。”

  耀晴略一沉吟:“那,你的想法?”

  “這就是我的想法——真相被隱瞞了。”

  “其它的呢?”

  “沒有了。我說過,這都是疑點。”他頓了頓,加強語氣,“不過,我會尋找下去的,以我自己的方式。”

  沉默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那,就這樣?”耀晴開口。

  “就這樣。”

  兩人切斷了視頻會議。

  耀晴又陷入了思考。

  他說的對。

  但是,真相真的能被找到嗎……

  她突然想起,把隊友晾在這裡,似乎不太好。於是她說:“那個,散會。今天開會的內容,想想就行了,別太放在心上,否則晚上會睡不著的。”

  祐德、死神回去了,留耀晴在外面。她看了一眼時間,十二點稍多一點。

  她伏在會議桌上,繼續思索。困意襲來,便略小憩了一會。

  醒來,下午兩點。不多時,昭從明華成房間走出來,坐在桌邊。

  “明華睡了?”耀晴問。

  昭無力點地點點頭,“從回來就開始兩眼無神、一言不發,止不住地流淚,挺嚇人的。到底是怎麽了?”

  “第一次殺人。”

  “哦……”

  昭回去了,耀晴在電腦上翻找資料,想看一些這次行動的信息。

  就這樣一直到了晚上。晚七點,照例要有每日會議的。明華還沒醒;四人圍坐在圓桌邊。

  “關於上午的會議,”耀晴開口,“你看過了嗎?”

  昭點點頭,“下午看了錄像。”

  “我還是那句話,想想可以,別太放在心上,藏得再深的真相也會慢慢浮起來的。”她一頓,接著說:“昨天大家都很累。猶其是祐德,早上剛回來,時差還沒倒過來。今晚就不再安排訓練內容。各位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回去休息吧。”

  昭舉起了手。

  這倒是讓耀晴有點吃驚。平常還沒等她說解散,昭就腿一蹬桌子,起身揚長而去了。

  沒等耀晴反應過來,昭就直接開口了:“我申請,與死神對戰一局。”

  “為什麽?”

  “是這樣。這次任務中,死神展現出的實力似乎遠超過他在訓練中的表現。我認為是他在訓練時沒有出全力。我想試一試死神的底。”

  倒確實是這樣。上次在抓捕目標“深海幻影”的過程中,死神確實展現出了不俗的實力。死神閉目,十指相合,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死神你呢?”

  “我沒意見。”

  “好吧。不過快點,早休息。還有,去東邊那個場地,別吵到明華。”

  雙方入場站定。

  死神雙手握緊鐮刀,鎖鏈一緊,發出錚的一聲。

  “把你的兜帽帶上。”昭說道。

  每次訓練時,死神都不會帶兜帽,只有在實戰時才帶上兜帽。

  “我只有在面對真正的敵人才會戴兜帽,這意味著我會不計一切達成目標;面對我的隊友,我不能這樣做。不過放心,這次,我不會留余力的。”

  場上哨音響起,死神身形一虛晃。昭心裡自知,死神短程閃現雖位移不長,但靈活、出其不意,不好應對。當即雙翼一張,雙尖槍自左下上挑,刀槍相交。

  死神雖然身形瘦削,但膂力不可小覷;又加之鐮刀是重兵,一擊之下,死神仍向前飄,反倒是昭,雙翼翕張,後退數米後停住。

  昭亦自知不能正攻。死神雖可瞬移,但終是以飄行為主,實不如昭靈便。昭雙翼一展,上升數米,取高下之勢。

  昭繼續進攻,自上而下俯衝;死神仍穩重還招。昭似乎並不追求攻擊,反而在借力方面下了功夫。一合過後,死神下退,昭斜向上升。昭接著雙翼斜張,轉平飛之勢為上升,身體又回到高處。緊接著,雙翼一振,又發動第二次攻衝擊。

  此式與之前明華與盧克遇到的目標打法相似,都是“折返”式打法。此式本是刺客的常用打法,講究大進退,來回穿梭之間給予對手致命的打擊。其實本來,職業之分,本無明確界限。昭此時用招,也得心應手,而且在招式借力上下了心思,方能維持高下的形勢。

  但死神卻仍是不動聲色地一招一式接下來,這樣總是處於禦守,一定是別有用舉心。昭留了份心思,手中招式卻是不減。

  昭連出兩次橫掃,第三次折返,直衝而前。當昭行至一半時,死神突然向前瞬閃,同時牽動身後四條索鏈。昭變招已不及,長槍正直抵上了索鏈加持的鐮刀。針鋒之遇麥芒,昭手下劇震,身形直向後飛出,這正是死神的聚力一擊。

  此時昭手臂一麻,又前門戶大開,心下懼怕死神飛鐮,必要搶佔先機!

  更不待多想,昭回手擲出手中長槍。

  死神回鐮橫封。昭心中盤算,此式定傷不到死神,但先閃現至前,自己的又能搶得先機。

  當的一聲,一團血霧在死神身前炸裂,昭接著揮槍橫掃。

  一槍掃空。

  血霧散去,昭卻仍在原地,雙腳卻被虛空而生的鎖鏈鎖住。

  原來死神右手橫擋,左手暗握,一招“鬼縛”,悄然而出,令人防不勝防。

  昭心下一驚,死神卻不停手,右手緩緩提鐮一指,昭身邊鎖鏈穿梭,構成一八面體,又是當時那一招“結界”。結界八面如同漸漸調暗了光度一般,內部一片昏暗。

  場上一片死寂。

  又過五六秒,死神右手中鐮刀一劃,結果消失,昭如同沒有生氣一般,身形急墜。耀晴與祐德從場的一側搶上。

  就在昭離地僅余兩米時,突然身形一翻,雙翼疾張;觸地之時,昭躬腰、長槍插地,總算平安落地。

  昭喘息有傾,開口,第一句卻是:“你方才,還有一招沒出吧。”

  死神輕點頭。他開口說道:“剛才最後一招是‘結界’,結界之後應該還有一招‘魂斷’。你還記的,關於我們能力來源的四維空間假說嗎?用這種方法解釋,就是結界將你與四維能量隔絕開。失去能力的瞬間,會讓人感到極度乏力。好在是訓練武器,效果並不太強;但若是出魂斷,短暫失去意識也是有可能的。”

  耀晴倒是識得這一招。這是結界法術,屬於較為高級的法陣法術。雖然說按常規,他們現在的進展還不應接觸到結界法術,但,每位能力者的課程,也許是單獨設計的,進度有所不同也是正常。這她倒是不怎麽關心。她起身向外走,說道:“這場戰鬥是要研究學習的,但不是今天。現在,回各自寢室休息吧。”

  等到各隊員回到房間,耀晴拖著略帶疲憊的身軀又回到會議室,開始上網索搜索資料。她下意識看了眼時間,已是晚八點多了。

  她的潛意識似乎在讓她等待著什麽。

  時間流逝,她卻並無睡意,反而愈加心煩,她關掉頁面,在桌面上隨意地點著。

  多年以後,耀晴曾多次回憶這個晚上。她不禁感歎:真的太險了。若不是她因為心中煩躁,一直沒有回屋休息,以後的故事怕是都要改寫了。

  但世界有時就是如此,有些事情趕巧了,才成了故事,所謂無巧不成書。

  耀晴電腦桌面上,圖標並不多。除了基礎的配置,還有幾個查資料、與上層聯系的軟件。還有一個,是控制基地的安全系統。

  她點開了這個軟件,首界面是基地各處的實時監控。她立刻發現明華房間不對勁。

  她的桌上放著一把清虛;她半坐在床上,左手拿著刀鞘,右手中,也是一把清虛。

  解釋很簡單了:桌上那把是訓練武器;明華手中的,是任務歸來、尚未上交的真的清虛。

  耀晴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無心地看時間了。她的潛意識在計算:明華從下午兩點入睡,或許因心神不寧而早醒,或許因任務勞頓而晚醒,但總歸要在這個時間附近醒來的。

  而,明華想做什麽,似乎也很明顯了。

  耀晴雙翼一振,不及跑,便徑直向明華房間飛去,在空中掏出有隊長權限的身份卡,刷開房門,砰的一聲撞進房間。

  明華剛好把刀搭在自己頸上。

  明華毫不驚訝,仿佛知道耀晴會來一般。

  耀晴略頓一頓,調勻氣息,命令道:“把刀放下。”

  明華淒慘地笑了一聲,“你知道我睡著的幾個小時裡,經歷了什麽嗎?”她輕轉過頭,直視耀睛,“我先是夢見自己在月亮上,月亮冷得如千年寒冰一般,一觸就整個碎裂成了齏粉;我又夢到自己在太陽表面,太陽仿佛沒有溫度,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熱,太陽物質是血紅色的,像凝結過的血漿,往我七竅裡灌,侵襲吞噬著五髒六腑……這都不算什麽。最可怕的,我被帶到法庭上,原告位上,坐著那個沒有頭的人。我不怕那個人,不怕他變成厲鬼來尋仇;我也不怕法官的判決——最多讓我下地獄好了,這是我應得的。我怕的,是陪審團的目光。那是看殺人犯的目光——如利刃,穿透我的身體,肆意戮殺我的靈魂..……我不能這樣負罪而活;我,我必須為過錯付出代價……”明華再也撐不住了,清虛落地,雙手掩面痛哭。

  耀晴連忙上前,一把將明華摟到懷裡。明華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伏在耀晴懷中痛哭。

  耀晴輕拍明華的背,許久,她輕歎一口氣,對明華說道:“你根本沒有做錯什麽;這事不怪你,不怪你……

  “九歲那年,我第一次殺人,也是連劍都拿不住了。當晚,我從師父的營地中偷偷跑出來,跑到蓋尼米德的峽谷裡,望著朱庇特的紅斑,整夜地哭。後來……後來,我哭完,一轉頭,才發現師父正坐在我身後。他對我說:‘李,你記住,你可以哭,但哭完擦乾眼淚,還要再拿起你的聖劍。你死,或者他死,必須選一個。’”

  明華此時小聲啜泣,抽噎著說:“我、我寧願死的是我。為了自己的生命去終結他人的生命,我,我做不到……”說完,又伏在耀晴身上哭起來。

  耀晴溫和,但又堅定地說:“明華, 你記住,我們絕不是為了自己而殺人,也不是為了功名利祿,我們是為了最終的和平——如果我們能最大程度地打擊、震攝魔族,說不定,就能換來久違的和平。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向往的和平,都是為了莫裡亞斯神祇賜與我們的信仰。神祇會給予我們勇氣和力量的。”

  “但是,有些魔族,他們也是無辜的..……”

  耀晴像母親一般摟住明華輕聲說:“我保證,在我實力范圍內,絕不濫殺,好嗎?”

  耀晴輕輕拍著明華的背,明華不說話,耀晴也不開口,耀晴能感到,明華的心結,在這沉默中,一點一點消散著。

  許久,明華又陷入了沉沉的睡意——連續的疲勞和壓抑,她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了。耀睛看著差不多了,在明華耳輕聲說:“天使,是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而戰,為了正義與和平而戰;心之所指,劍之所向,無所不克。記住,無愧於心,就夠了。”

  耀晴抱她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正待走,忽然聽見身後,明華問:“我們,真的是為了正義與和平而戰嗎?”耀晴回頭,未等開口,只見明華又翻了個身,昏沉睡去。剛才隻便是夢囈罷了。

  於是耀晴也輕輕答道:“當然。”

  耀晴回轉身,不易察覺地歎一口氣。

  在這個世界,或許內心麻木一些,過得更容易吧……

  無奈,明華有一顆柔軟心。正是這個原因,耀晴沒有向她提起過刺客聯盟。

  而那個問題,卻一直縈繞在她心頭:

  我們,真的是為了正義與和平而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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