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張兆靈很疑惑，而這，也是他那顆小小腦袋瓜，唯一能想到不對勁的地方。

　　這時，張顯忠也將自家婆娘攙扶了起來，在聽到張兆靈的疑問同時，他也問道:“兆靈，爺爺昨天晚上被狗咬了，你不記得了嗎?城裡的醫生上村裡開講座說過，被狗咬了要去醫院打疫苗。”

　　“還有啊，奶奶昨天摔了跤，爺爺擔心她摔傷骨頭，我們得帶奶奶去醫院看病呢。”

　　“我不去，我不看，老頭子，莫給我花上那些個冤枉錢！”李蘭聽了張顯忠的話，整個人都都表示拒絕，她說:“你那個要打就打，我哪都沒傷到，身體好得很，你不要騙我去醫院，這去一次醫院，又要花上不少的錢。”

　　“怪不得啊，怪不得你說要把家裡的成雞都帶上，原來是想去醫院當土財主，去醫院消費啊。”

　　“這我可不去，但你要是隻去縣城打針，我陪你去也不是不行，正好帶著兆靈一起，去城裡逛逛，給他再買個背心。”

　　李蘭拉起張兆靈的小衣服，翻了翻，直到翻出了背心上的縫補旁，又多出的三個小破孔。

　　她先看了看破洞，又看了看直直盯著自己的小臉，隨後又補了一句:“再買兩件，反正小娃娃的衣服也不貴，我們兆靈這麽乖，值當買。”

　　聽了這話，張顯忠知道，自家婆娘又開始嘴硬心軟了，他也不說什麽，只是把自己褲腰裡的小紅兜翻了出來，掏出了裡面的散幣，攤在手上數了數。

　　看他那老臉上多出來的憨笑，意思很明顯。

　　“家裡沒現錢了啊婆娘，過年興平回來，把家裡的錢都拿去銀行，存了定期。”

　　“你說，這是不是該把雞拿去賣賣了?”

　　張顯忠說著這話的同時，又把小紅兜塞回了褲腰裡面，他摸著張兆靈的頭，作了副可憐樣，一大一小就杵在那，等著李蘭發話。

　　而嘴硬心軟的李蘭，也是最吃不得這一招的，只見她把腦後的頭髮扎緊，背過身去，很熟練地抓起了一隻路過的老母雞，拎著正撲騰的翅膀，她又轉過身去對著張顯忠，沒好氣地喊道:“你一個大男人嘛，看見了，多少也來幫幫忙嘛。”

　　“是是是，婆娘教訓的是。”張顯忠倒也沒生氣，而幾乎沒哪個男人會對自家的女人發火的，特別是像李蘭這樣的，勤儉持家的好女人。

　　當擼起褲腿的張顯忠加入後，雞舍裡的老母雞們，總算是看出了點不對勁的苗頭了，開始在雞舍裡飛騰起來，只是有那麽些年輕的，還守著自家崽子不願意逃開。

　　而就是這樣的年輕母雞，反倒是最先被抓的，也是張顯忠兩人抓起來最輕松的。

　　忙碌著的兩人，手法非常熟練，抓住了，隨手扯兩根雞窩裡的稻草，繞著雞腳綁幾圈，再栓個扣，就綁上了。

　　就這樣，沒多久，這雞舍裡，除了幾個運氣好，湊巧逃到高處的，雞舍裡大多數的母雞，都成了一個個蹲在地上的羽毛垛垛。

　　這些羽毛垛垛們，即使被圍過來的崽子們擁著，也不愛叫了，它們只是蹲在那，眨巴眨巴眼睛，歪著頭，垂頭喪氣地，一副認了命的模樣。

　　而雞舍裡僅有的那隻大公雞，則是在戰火激烈的時候就跳上了梁柱，他就在上面看著，看著底下忙碌著的張顯忠兩人，咯咯咯地叫著，也不知道它叫的是個什麽。

　　在這悶熱的夏天，又聞著雞屎味兒，那叫聲尖銳刺耳，聽了只會更添一分煩躁。

　　“兆靈，幫爺爺去屋裡拿幾根尼龍繩來，

今天啊，咱們三個，一起上城裡看看！”　　“真的嗎，張爺爺?我們真的要去縣城嗎?”兩隻手扒著柵欄，透過那柵欄間的縫隙看，此時，張兆靈的小臉上那是掛滿了興奮，笑得兩條眉毛都揚了起來。

　　他知道，要是去了縣城，就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了，而其中，張兆靈最期待的，是那每次去縣城都能吃到的，那好吃又吃不飽的豐達小肉包。

　　剛出鍋的小肉包是真的很好吃，香香軟軟，薄薄的皮裡填滿了肉餡，也不知道是怎麽做的。

　　和家裡做的不同，那豐達小肉包裡還有香濃的汁水，其實真說起來，張兆靈也就隻吃過兩回，但那味道，卻是張兆靈心裡排在第二位的美味。

　　“那張爺爺，這次去城裡，我們還能吃到那個小肉包嗎?”

　　聽到張兆靈的問題，張顯忠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等他想起了吧，這話倒是被一旁的李蘭接了過去，言語中還夾著十分的肯定:“能，當然能，等爺爺奶奶把母雞賣了，兆靈想吃多少，奶奶就給你買多少。”

　　聽到這話，張兆靈心裡開心極了，他想著，今天能有的吃，能有得逛，真開心啊。

　　這會的他正屁顛顛地拿著尼龍繩往屋外跑，從正堂屋那路過。

　　路過餐桌時，一個不小心，又或許是腳面絆住了什麽，突然就摔了個跟頭，等爬起來左右看看吧， 卻什麽都沒有。

　　地上唯一有的，也只有那一灘點狀的汙垢，張兆靈看著那處，他想，這是什麽呢?暗紅暗紅的。

　　這裡不應該是紅色的嗎?明明昨天還是那看著就刺眼的紅，怎麽現在變黑了的呢?

　　就在這時，屋外又傳來了大狸花的凶厲叫聲，它像是又發現了什麽討厭的東西一樣，追著趕著，一瘸一拐地又往院外跑了。

　　雞舍裡的張顯忠往外看了幾眼，倒也沒覺得奇怪，他隻覺得大狸花最近性子凶了不少，昨晚肯定是上外邊打架打輸了，現在這是去找場子去了。

　　“這山裡生的野咪子，始終還是要比家貓凶啊。”

　　“兆靈，繩子找到了嗎?找不到，爺爺自己去屋裡找。”張顯忠的喊話聲從外面傳來，而這也讓張兆靈意識到，自己動作得快點了，再晚點，這個鍾的車，說不定就開走了。

　　要是去晚了，那豐達小肉包可就賣光了。

　　......

　　太陽還沒怎麽現，草葉間還掛著些晨露，兩個老的背著背簍，小的那個手裡也提了一個小竹兜，一路趕著，可算是擠上了快要發車的大巴，在這鄉裡，倒也沒誰嫌棄那竹簍裡滿當當的活雞和雞屎味，即使是售票員和司機看了，也不會說什麽讓人難堪的話。

　　因為這輛大巴存在的意義，就是服務鄉民，對於鄉民來說，它就是一種生活的希望。

　　不要說這一車帶著農產品的鄉民，就是空著，一個人都沒有，這輛大巴也會風雨無阻，每天稍微不那麽準時地往返在這連接城鄉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