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四號,天氣:晴。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暖暖的,我很喜歡太陽出來的時候。”
“今天媽媽送我去麵包店做工,就在華金街裡,裡面擺了很多我沒有吃過的麵包和蛋糕,聞起來很香,看起來也非常漂亮。麵包店老板是個大胡子大叔,聲音很大,總是喜歡摸我的頭,我不喜歡這樣。”
(中間被劃掉了幾行,看不清楚,之後繼續接著別的內容):
“大胡子大叔是個很好的人,雖然我不喜歡他摸我的頭,因為他的力氣很大,但他給我吃了一個小蛋糕,很好吃,我原諒他了。”
十月二十五號,天氣:小雨。
“今天下了點小雨,我喜歡雨打進窗戶的聲音,單腳巷(貧民窟裡的人對鐵盒子之間的巷子的稱呼,大概意思就是只能放進一隻腳)裡也不像以前一樣安靜,有了聲音,一下子熱鬧起來。”
“科爾哥哥是個非常好的人,我很喜歡他,他教了我很多東西,包括怎麽招呼客人、怎麽擺放麵包、怎麽收拾東西。斯德大叔也很好,不是因為小蛋糕的關系,他很照顧我,不會讓我乾太重的活。”
“下午的時候科爾哥哥有點不高興,不知道是為什麽,我看得出來,他不想跟我說。”
“晚上我要去夜校上課,科爾哥哥也不回家,就在麵包店後面的雜物間住了。”
十月二十六號,天氣:晴。
(又劃掉了幾行)
“昨天忘了寫了,我在夜校被老師表揚了,還當上了導生,我把這告訴了媽媽,媽媽很高興。”
“今天身體有點不舒服,偶爾會咳嗽還有頭暈,不過只有一點點,我沒有告訴媽媽。”
“今天在克勞頓公園遇到戈雅了,她就住在華金街,她長得很漂亮很可愛,穿著漂亮的小裙子,真開心^_^(畫了一個笑臉表情)。”
十月二十八號,天氣:陰。
“今天天氣很不好,沒有一點陽光,我很不喜歡這樣的天氣,感覺非常??(單詞拚寫錯了,大概是沉悶的意思),尤其是單腳巷裡,一點光都透不進來。”
“媽媽看出來了,還去醫院給我拿了藥,藥很苦,一點都不好喝,但我全部都喝完了。”
“今天我沒去麵包店,媽媽幫我請了假,斯德大叔也同意了。再次重申一遍,斯德大叔是一個(這裡劃掉了幾個單詞)好人。”
“隔壁的勞倫大叔又在發酒瘋了,砸東西的聲音很大,還有哭聲。聽梅麗阿姨說,他經常去酒館賭博,還把勞倫阿姨賺的錢全部都搶走。莫諾真可憐,我看見他的手臂上和腿上青了好幾塊。”
十月二十九號,天氣:陰。
“藥吃了,感覺沒什麽用,我沒告訴媽媽。”
“勞倫阿姨死了,還有莫諾也死了,聽別人說,她們坐蒸汽梯一直坐到最頂樓,勞倫阿姨抱著莫諾,然後跳了下來,卡在西蒙爺爺的窗子外,把他嚇到了。勞倫大叔一直在哭,我不知道他在哭什麽。”
“我有時候也會坐蒸汽梯去頂樓,但今天不想去,因為去了,也看不到太陽。”
“媽媽說勞倫阿姨和莫諾那麽善良,死後肯定會去主的神國的。”
“我不明白這是什麽感受,我是不是少了一個朋友?還有那個經常抱我的勞倫阿姨是不是也不見了?”
(這裡有幾點濕的痕跡,大概是眼淚?)
十月三十一號,天氣:陰。
“昨天沒寫日記,因為沒什麽好寫的,
不知道要寫什麽。勞倫阿姨和莫諾的的痕跡被清理乾淨了,我什麽都沒有看到。” “只是感覺沒什麽不同,大家還是要去工作,連勞倫大叔都繼續去賭博。就是西蒙爺爺嚇出了一點毛病,好像去醫院了。”
“第四天了,天氣還是陰天,非常非常地討厭。”
(這裡有被塗掉的幾處痕跡,應該是寫錯了)
“昨天晚上我又咳嗽了,還把媽媽吵醒了,她說還要幫我拿藥。我不知道有沒有用,之前的藥吃了幾天了,感覺還是不舒服,但這不影響很多,我還是可以去上學。”
十一月五號,天氣:晴。
“這幾天越來越不舒服,感覺沒力氣,昨天也沒有去夜校。今天才有了一點力氣爬起來寫日記,老師說要我們堅持寫下去。”
“今天外面鬧哄哄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中間空了幾行)
“下午的時候戈雅來找我了,真開心^_^(又是一個笑臉圖案),她今天還是很漂亮,還關心我的身體。”
“戈雅告訴我,今天教會要處死反動軍的人,就在雅安大廣場,很多人都去圍觀了,裡面甚至還有一個貴族老爺呢!”
“真是不可思議,反動軍究竟幹了什麽壞事,竟然要把一位貴族老爺都給處死。應該是非常非常壞的事,不然也不至於要砍腦袋!”
(中間又空了幾行)
“媽媽回來了,今天回來得特別早還給我帶了一個麵包,上面蘸了鮮紅的血液,很不好聞,我想吐。”
“媽媽說,這上面蘸了那個貴族老爺的血,一定可以治好我的病的。我不明白,但我還是乖乖地把它吃了,非常難吃,有股腥味,又好像是鐵皮上鏽跡的味道。”
“吃下去後好像肚子有點難受,又好像沒什麽變化,我沒告訴媽媽。”
“爸爸已經死了,媽媽每天都很累了,不能讓她擔心……(後面沒再寫下去)”
……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瘦弱的孩子趴在書桌上小心翼翼地寫著日記,一個個單詞非常小、非常擠,但很工整。
“喬治,該睡了,不要寫太晚了。”迪絲收拾好床鋪後喊道。
其實也不用喊,就那麽大的空間,攏共就幾平米,再小的動靜都聽得清楚。不過這的隔音不好,隔壁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好的,我知道了,媽媽。”喬治乖巧地應了一聲,把本子收進抽屜裡。
“你再寫什麽,還總是不讓媽媽看。”迪絲一邊擦手一邊笑著走過來。
“寫日記,老師說日記只能給自己看。”
“連媽媽都不能看嗎?”
“不能。”喬治搖搖頭。
“好吧。”迪絲沒有問太多,轉而摸了摸喬治的額頭,關心地問:
“還好嗎?吃了麵包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明天我就能去夜校上學了,昨天和今天我都沒去,會趕不上進度的。”喬治回答道。
“沒事了就好。”
“我就說嘛,那麵包肯定有用,不會錯的。”迪絲露出了笑容。
“那快去睡覺吧。”
沒有再多說,熄了燈,母子倆就上床睡覺了。
一張低矮的木床,幾乎就佔據了這個房間的全部空間。
夜裡,突然傳出咳嗽聲……
“咳咳!”
迪絲忍不住醒來,感覺喉嚨癢癢的,捂住嘴巴,怕發出太大的聲音把熟睡的喬治吵醒了。
“我也生病了嗎?”這是迪絲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
接著,她感覺手心癢癢的,好像有什麽在蠕動一樣。
天太黑,尤其是這個鐵皮盒只有一個特別小的窗戶,還有其它鐵皮盒子的遮擋,月光很難投射進來。
觸感越來越明顯了,手心裡的東西似乎在用類似觸手一樣的東西撥弄迪絲的手指頭。
“啊……”迪絲想發出尖叫,但又強行戛然而止,只是手用力一甩把它甩出去。
如果有光的話,大概能看到迪絲的臉如一張白紙一般蒼白。
迪絲害怕地蜷起身子,將喬治抱在懷裡,身體微微顫抖。
“天主在上,那是什麽……”
喬治雖然有些不舒服,但還是沒有醒過來……
迪絲膽戰心驚地度過了前半夜,後半夜才睡去,令她松一口氣的是,一直到了早上什麽也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