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春節假期,曹夢醒重新回到慶和酒廠。
在元宵節之前的這段時間,銷售人員是整個慶和酒廠裡,最閑的一群人。
他們每天晃晃當當的出現在辦公樓裡,去各個領導的辦公室聊天,然後拉著他們出去喝酒。
關系關系,不處怎麽能親近?
曹夢醒遵守承諾,請王丹萍吃了一頓大餐。
熱乎乎的火鍋冒著氣,把寒冷吹的無影無蹤。
王丹萍穿著白色的高領毛衣,大波浪的卷發蓬蓬松松,這是春節之前她特意燙的新髮型。
“添了新物件了!漂亮!”
曹夢醒敏銳的發現她的耳朵上多了兩個長長的耳墜,雖然猜不到價格,但是稱讚肯定錯不了。
“你眼睛還挺尖!”
王丹萍笑了笑,又有些得意。
“好看嗎?花了五六百呢!”
“好看!和你很配。”
“油嘴滑舌!”
兩個人邊吃邊聊,很快話題就轉到了慶和酒廠上。
曹夢醒從她的嘴裡,才大致了解到整個慶和酒廠的組織架構,以前他一直忙於出差,根本沒機會了解這些事。
在慶和酒廠轉製前,總經理孫志英原本是胡宇良的領導。
胡宇良在爭奪慶和酒廠的關鍵時刻,孫志英的全力支持讓他獲得了優勢,從而實現了大反轉。
正是這個原因,胡宇良投桃報李,才讓孫志英做總經理。
而馬廣海則完全是從車間工人一路乾起來的。
由於缺少了背景和關系,才讓他時刻充滿了危機感。
“負責生產的副總鄭永平,你知道吧?”
王丹萍加起一片羊肉卷放在碗裡,蘸了點調料,加起來停在半空。
“他和董事長胡宇良是高中同學,也是胡宇良主政之後請來的高管。”
她把不再燙嘴的羊肉卷放進嘴裡,享受著美味。
“他一直對馬廣海的位置虎視眈眈,要是馬廣海哪年任務完成的不好,沒準就會被取代了。”
他?
曹夢醒努力的回想著全場大會上,鄭永平的樣子。
“我覺得馬總的工作做的不錯,是個實乾家。”
“工作當然沒的說,否則也不可能一路提拔。不過他這個人,太心軟,念舊情。”
也許是火鍋的味道太好了,也許是把曹夢醒當成了知心人,王丹萍滔滔不絕的說了很多酒廠的故事。
采購科的科長劉東晴是董事長胡宇良的小舅子;
銷售經理吳宏濤是副總經理吳宏海的親弟弟;
……
曹夢醒有點頭暈目眩,一下子有點記不住這麽多錯亂的關系。
這張大網紛繁複雜,比蜘蛛織的網還要稠密。
慶和縣是個小城,一塊磚頭扔下去,沒準都能砸中三五個熟人。
而慶和酒廠是這個縣城裡為數不多的生產型民營企業,關系不複雜是不可能的。
曹夢醒並沒有認真聽,因為這些人和這些事似乎與他沒有什麽聯系。
只要清清爽爽的把自己的隱形代理做好,把大華市場的酒賣好,就已經足夠了。
這是他犯下的又一個錯誤,因為有一天,他被裹進這張網裡,和每一個人都難以剝離。
曹夢醒請的第二個人是鄭秀菊。
這件事他醞釀了好久。
不知道女神會不會答應自己的邀請,為此事他猶豫了很長時間。
這種患得患失一點也不像在大華市場翻雲覆雨的那個他。
愛情使人盲目,舔狗讓人卑微。
……
吃飯的地點是西餐廳。
這裡環境優雅又溫馨,安靜又浪漫,是個聊天的好地方。
很少有人請鄭秀菊吃飯。
因為她的身高給身邊所有人帶來了壓力。
連女性朋友都不願意甘當綠葉和她一起逛街。
通常她只能自己在家穿上高跟鞋,在鏡子裡欣賞自己的翹翹的桃子和挺拔的胸懷。
花開了沒有蜂蝶前來,也是一種孤寂。
所以她第一時間答應了曹夢醒的邀請。
溫馨的音樂挑逗著七分熟的牛排。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桌子兩側。
“我好久沒有吃西餐了!”
鄭秀菊食欲大開,用刀叉切起了牛排。
這個年代,大多數吃西餐的人不是為了吃,而是為了追求一種情懷和浪漫。
“沒有人帶你來吃嗎?你這麽漂亮,應該有很多人請才對。”
曹夢醒有些拍馬屁的說道。
吃一頓西餐的錢,遠比去小吃部大吃一頓貴多了,沒事誰願意花這個冤枉錢。
“哪裡有人帶我來?我媽也不願意陪我,我的朋友就更不陪我來了。”
“什麽時候你想吃了,我陪你來。”
果然是舔狗!
“好啊!”
鄭秀菊笑了笑,長長的睫毛似乎也帶著笑意。
“對了,你工作怎麽那麽拚命啊?所有的銷售業務員裡,只有你出差時間最長。”
“年輕嘛!當然得努力奮鬥了。不在市場上泡著,就不知道市場的情況和變化。這就像是號脈,你得時刻摸著脈搏。”
“但是你這麽努力有什麽用呢?
我聽別人說過,你負責的是省外市場,那根本不是重點地區,有沒有都沒什麽區別。”
“可這是我的職責。”
“話倒是不假, 可是我覺得沒有太大的意義。尤其是你這麽發瘋的出差。我覺得你是在做無用功。”
兩個人的想法出現了分歧。
曹夢醒很想告訴她,自己就是在那個不起眼的大華市打了一個翻身仗。
有時候越是不起眼,反而越容易偽裝。
但是他不敢說,因為這話一旦傳出去,自己的一切苦難就都白白忍受了。
“我覺得努力就好吧!奮鬥不就是,做那些別人不願意做的事情嗎?你不做我不做,總得有人做。”
“做別人不願意做的事情,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呀?”
鄭秀菊甜甜的笑了笑。
吃完了西餐,曹夢醒把鄭秀菊送回家。
兩個人走在路上,吸引著所有人羨慕的目光。
男人高大英俊,身邊的女人有著模特身材和美麗容貌,簡直是天造地設。
但是曹夢醒知道,說是一對還為時尚早,兩個人之間,或許有很長的路要走。
“謝謝你請我吃飯!再見!”
鄭秀菊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圓圓的大桃讓曹夢醒目不轉睛,難舍難離。
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忽然想起江一琳的人生理想。
“我想當一名老師,我家住在大山裡,孩子們上學很難,我想回去教他們,可以讓更多的孩子從大山裡走出來。”
“我覺得安安靜靜做我喜歡的事就好,雖然艱苦一點,但是可以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那一刻,他有些迷茫。
那些無人問津的堅守和奮鬥,到底是不是無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