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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蘇》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下疾苦啊
瞬間。

在這不是食肆卻是食肆的地方,所有人都紛紛起身拜見道:

“拜見大律令!”

馬三等一眾馬台裡的百姓,不管是在做什麽,都紛紛停頓下來。

在後廚所在的幾間簡陋的房屋之中,聞聲出來的幾個裹著頭巾的女子,也跟著拜道:

“民婦拜見大律令。”

在飯桌旁邊的眾多儒生,紛紛目光一凝,盯著前方威嚴走來的,看起來非常之年輕,卻又氣勢十足的少年。

“拜見大律令!”

張良以一種極為怪異的目光打量著這突然出現的少年。

看起來。

威嚴十足。

雖然聲音略有童稚之色,可那儀態之中,舉手投足之中,卻有一種如猛虎野獸般的氣勢。

‘大律令,嬴城!’

張良在不斷的打量著走來的嬴城。

已經在將最近以來鹹陽城發生的所有的大事,都一一的往面前這個少年身上安放。

一樁一樁件所有關於大律令嬴城的傳說。

據說。

人們最先流傳關於嬴城傳說的是皂河鄉的傳說。

那個傳說很美好。

皂河鄉裡的鄉民從皂河原上面遷移出來之後,被安置在了扶蘇府的私田。

扶蘇府不僅給皂河鄉裡的鄉民營造房屋,給了良田,甚至還不用繳納賦稅。

著實讓周圍的鄉民羨慕了一番。

恨不得那樣的好事發生在他們的身上。

關於那個民間的傳說。

他卻知曉很多。

正因如此,在他的認定之中,認為嬴城的謀略非尋常可比。

而在民間關於嬴城的傳說還有很多。

其中最神奇的一個便是超級作坊的營造。

一個在短短三個月時間崛起的一處生人勿近的地方。

有人說。

鹹陽城最近發生的所有的改變都和嬴城有關。

有人說。

嬴城是一個極其暴虐不講理的人。

還有人說。

嬴城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

更有人說。

嬴城的膽子大到足以將天都給捅破一個窟窿。

又有人說。

嬴城是大秦最高貴的人。

又有人說。

嬴城的見識廣博,無人可及。

所有所有的這一切傳說,聽起來極其的夢幻。

讓他感覺嬴城是一個將所有人的優點和缺點都集中起來的人。

但現在。

這一眼。

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在大秦短短三個月,便創造了無數傳說的人。

心中莫名的出現了一個讓他最不願去評價的人。

洪荒猛獸之王!

那雙眼睛之中,沒有與世無爭,沒有平澹,更沒有平易近人,只有攝人的威懾。

更像是蔑視。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他覺得他可能無法拒絕這個人對他提的要求。

“這是一個可怕的人,笑著,卻比冷著臉更可怕!”

陸賈也眉頭緊皺的盯著徐徐而來的嬴城。

三公官服,以深綠為袍,腰間配玉,繡以雲紋,束發為冠,以正氣帽。

那毫不掩飾自己身份的外觀。

就仿佛在無處不在的告訴所有人,他很強勢,不容置疑的強勢。

不,更應該說。

一種銳利之色。

好似商人身上的氣息,天下攘攘皆為利來利往,而嬴城的身上,這種銳利之色更甚。

就好像在告訴所有人,進必有取。

“不必多禮,該幹嘛幹嘛去,我就是進來瞅瞅。”

嬴城說著,沒有過問任何人的意見,走在了拚湊桌面的正前方,理所當然的坐下來。

“看幾位的打扮,是儒生?”嬴城澹澹的問道。

“儒生張良,

儒生陸賈,儒生陳召……見過大律令。”張良,陸賈一眾儒生再次施禮回道。嬴城點了點頭道:“看來,淳於越終於是將自己的家底都搬來了。”

“不必緊張,我只是聽到有人疑問,這才過來一看。”

“將百姓集中在城池之內,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政令,造成巨大的擁擠不說,沒有伎倆的百姓卻受城內許多權貴之人的驅使。”

“不要說八千五百錢,在我看來,就算是擁有八千五百金,也不要居住在城內。”

“有這八千五百金,我就在那邊那個荒灘上面蓋一座巨大的府邸,金玉凋飾,想過什麽樣的生活過不到,非要擠到城裡面那片瓦都充斥著錢權之氣的地方,何苦呢?”

嬴城的話讓眾多的儒生眉頭一皺。

不過出於初來乍到,面對嬴城這個陌生而強勢的人,沒有貿然的反駁。

張良也是十分不讚同嬴城的觀點,卻也是略有顧忌,隻得輕微的解釋道:“城池,自古聚集之由,皆為政權的起始,多用於軍事之途。”

“並非以百姓生活而定,親近於天子腳下,是權力天然趨勢。”

這已經說的非常的委婉的。

更直接一點,就是我完全不讚同你的觀點,甚至你的觀點完全是錯誤的。

嬴城笑了笑,道:“權力來源於人,而不是一座城,人在何地,權力就會出現在哪裡。”

“一裡之地有裡正,便是權力的中心,何苦舍近求遠呢?”

張良眉頭一皺,道:“裡正只有一人,這一裡之地卻有千余人。”

嬴城同樣笑道:“如此說來,這皇帝只有一人,丞相只有兩人,九卿只有九人,郡守縣令也均隻一人,人們又要去追求什麽樣的權力呢?”

張良再次道:“這管理天下,非一人之事,自有許多的空缺,這是可以被競爭的。”

嬴城笑道:“是啊,天下之管理不是一人之事,這一裡之管理也非一人之事,如此,為何又要去城裡去競爭權力呢?”

有儒生實在不想聽下去了,怒道:“鄉野之地乃荒蕪之地,城池之地乃繁華富貴之地,不去繁華之地反而要在這荒蕪之地,是何道理?”

嬴城搖頭,笑道:“為什麽城池之地可以是繁華富貴之地,鄉野之地就不能成為繁華富貴之地呢?”

張良眉頭緊皺的道:“千人之繁華,比不得百萬人之繁華!”

嬴城再次搖頭道:“然而這百萬人,又有多少人居於鄉野呢,鄉城之比,十中去九之又九為城民。”

“那麽,是要讓這其九的鄉民進城容易,還是讓這九之又九的城民下鄉容易呢?”

陸賈駭然驚起,眸光閃爍的驚道:“所以,三萬儒生前來,並非入城,而是下鄉裡!”

“而朝廷,要拆城以為鄉裡?”

張良震驚的搖頭驚道:“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做到。”

嬴城也笑吟吟的起身,笑了笑道:“鹹陽在籍一百三十七萬人,預計戶籍統計可達兩百萬,其中有二十一城,居城者只有三十萬人。”

“讓這三十萬人回歸鄉野容易呢,還是讓一百七十萬人住在鹹陽城容易呢?”

“我認為,三十萬人回歸鄉野,更容易一些。”

“你們覺得呢?”

張良驚道:“可鄉野如何富?”

嬴城笑道:“石米如何,石酒如何。”

“石麥如何,石面如何。”

“這鄉野之土卻可成宮牆之磚。”

“這鄉野之木卻可為棟梁之木。”

“如何又不能富呢?”

嬴城澹澹的笑著,僅僅逗留片刻,便起身巡查整個馬台裡的變化。

說真的。

馬台裡的事情,是他沒有想到的。

隻覺得這古代,辦事效率不是後世可比的。

當時他只是為了給馮世傑講解經濟之道,貨幣流通之理、

他的意思只是想說,府衙的重要的職權,是要讓貨幣流通起來,讓百姓有貨幣的流入,也有貨幣的流出。

自然而然這種變化就可以讓百姓富裕起來。

至於給每個人發五十金,僅僅是他打的比方。

可誰知道。

馮世傑在頻陽回來之後,就研究了許久,沒有和任何人說,直接選了鹹陽最貧窮的裡,馬台裡。

然後就真的發錢了。

按人頭一人五百錢。

這不是一個小數目。

這要是折算價格。

一石粟米一百二十斤,一石十鬥,一鬥十二斤。

三錢一鬥粟米。

五百錢可以購買在一百六十鬥粟米,整整兩千斤。

如果按照後世網上粟米的價格。

粟米的價格是36元/千克。

一斤十八塊。

那就是按人頭,一個人頭三萬六千快。

在馬台裡一戶人最多的是一戶叫馬三的戶頭,足足有十七口人,那就是直接給發了六十一萬。

要知道。

這六十一萬是按照他穿越前新時代的價格,而這筆錢所處於的時代,卻是那幾十年前的物價狀態。

六十一萬是一個不可想象的數字。

剛開始他不知道這個事情,而且馮世傑誰也沒有說,甚至給始皇帝都沒說。

身為內史人家擁有這樣的權柄。

只是等到馮世傑將錢發下去,導致周圍幾個鄉裡的人鬧騰起來,被馮世傑不留情面的鎮壓下來,這件事才被禦史大夫府給捅在了朝堂上,馮世傑被彈劾。

但馮世傑畢竟在內史位置上坐了十幾年,所在縣級,可人家的地位一點也不比封疆大吏地位低。

就那麽磨蹭了十幾天之後,馮世傑將自己的暴力研究成果呈現出來,並總結出了一套怪異的經濟之論。

也就是貨幣之論,全篇闡述了一個道理,讓貨幣流通起來,發揮貨幣真正的價值。

然後,滿堂嘩然,彈劾馮世傑之事,就不了了之。

而這。

就是馬台裡事件在背後所出現的朝堂過程。

而他也是在禦史大夫府彈劾之後才知道,馮世傑的瘋狂行為。

也因此感慨。

這年代如果真的想要做點事情,說難,對於有些人來說一輩子都夠不到。

可對於有些人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

五百錢對掌握著皇都的府衙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

那只是府衙用來驗證,貨幣在民間的流通方式以及民間富裕之後,最終會流向什麽地方。

最終實際的調查流向表明,以馬台裡無端產生的貨幣開始,這些貨幣已經被帶到了遠離鹹陽的北方的草原上,南方的深山中。

在這個過程中,不止馬台裡一個貧困之鄉發生了改變,好像貨幣的流通都變得富裕了起來。

這在朝堂上,是有實際的數據支撐的。

馮世傑發動了自己大伯馮去疾以及整個馮氏,才調查出那樣一份足以給自己脫罪的數據。

現在的馮世傑,每一天都在關注著馬台裡的變化,乃至於朝堂之上不少人也都在觀察著馬台裡的變化。

而嬴城,也在關注著馬台裡的變化。

馮世傑在關注自己的經濟貨幣之道。

朝堂在關注馬台裡在經濟文化人心等各方面的變化。

而他。

在關注馬台裡的自我經濟變化。

因為他在看到馮世傑的數據之後發現。

在這個時代,一個並不是依靠宗族維系的只有一百一十戶的村子,在擁有顛覆性的財富之後,竟然以一種神奇的方式,在向著集體化轉變。

沒錯。

馬台裡現在的變化。

在由私有製自我轉變為集體制。

在大秦耕戰國策的影響下,民有耕田是私有財產,以戶為單位的私有農田制度。

但是,在每戶都拿到大筆的財富之後。

在裡正的組織下,每戶按照田畝的多少拿出了購買五頭的錢幣,這五頭牛,屬於馬台裡的集體財產,由裡正負責保管,各戶共養。

然後。

出現了集體性消費的現象,一大群人進城消費。

之後。

出現了集體勞作的事情。

整個馬台裡的房屋,普遍破舊,在裡正的帶領下馬台裡一千余人集體前往秦嶺砍樹,集體前往驪邑磚窯購磚瓦,並集體進行統一的營造。

而且。

根據馬台裡鄉民之間的商量,因為要蓋房屋,會安排集體耕作,不再以誰家用耕牛就拉去哪耕種,而是從耕地的一頭耕作向另一頭。

鄰裡幫忙種完,其余剩余勞動力,繼續營造房屋。

這樣的變化,對嬴城的吸引是吸引巨大的。

這和他所認識的世界,不一樣,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因為按照他以及後世人的思維,如果直接給他六十一萬,他肯定是要到縣城裡面買房的,基本上這六十一萬就沒了,可能還不夠。

但是。

馬台裡,這個鹹陽最貧困地方的百姓,卻按照耕牛,農具,糧食,鍋碗瓢盆,衣服,翻修房屋,做生意這樣的順序,依次花光六十一萬。

這樣的順序,讓他思考了很久。

也就生出了他剛剛的哪套理論。

拆城下鄉。

以裡為單位的集體化農業經濟。

以城池為集中百姓的方式本質而言是一種集權的方式,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方便管理。

以此產生了其他經濟行為,進而令城池富裕了起來。

然而。

馬台裡的事實告訴他。

在這個時代,百姓壓根就沒有想要在城池之內生活的想法,房屋的屬性被排在倒數第二位。

而農事,被排在第一位。

因為對百姓而言,在天下安定的環境之中,居於鄉裡之中,才是真正的衣食無憂。

這,就是他關注馬台裡的目的。

當然。

這樣的結論是片面的,僅僅一個馬台裡,還不足以支撐這樣的理論。

但他可以確定的是。

農業,是一定要發展的。

而集體化農業,是一定正確的。

那是他親身經歷的事情啊!

以前在農村,黃土地背朝天靠天吃飯,窮苦的無人問津,後來黃河水上來了,可大面積的農田集中化也跟著來了。

黃河水來不來和他都沒有關系,因為他,進城了啊,他要在城裡繼續依靠著汗水去換來城裡幸福的生活。

至於曾經揮灑過他汗水已經在澆灌著黃河母親水的土地,卻不知是被哪個王八蛋給拿走了。

……

二十裡!

是這個時代農業以裡為圓點,界定裡民所耕作農田范圍的極限距離。

在桌子旁坐著的張良猛然驚醒,見到嬴城已經行走在還在大興土木的馬台裡。

微微一猶豫,還是果斷追了上去,問道:“張良能否與大律令同行?”

陸賈和一眾儒生也迅速的跟了過來。

嬴城回頭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便繼續前行,看著整個馬台裡的變化。

張良再次猶豫,迅速前行笑道:“這馬台裡的變化,恐怕是這天下蛻變最快的鄉裡了。”

嬴城搖頭道:“蛻變的太快了,並不是一件好事。”

張良陸賈跟在嬴城的身後,陸賈忍不住的問道:“為何?”

嬴城回頭笑道:“這裡的人,不識字,不懂禮,不懂經營之道,崛起的快,衰敗的也會很快。”

“等他們發現錢對他們來說不是一個遙不可及之物的時候,花錢可以擁有想要的很多東西的時候,便是他們衰敗的開始。”

“而你,或者你,或者你們,會在這樣的鄉裡之中,去幫助他們,讓他們懂得禮儀,懂得律法,懂得如何合理的花錢,懂得如何過上安定而富足的生活嗎?”

嬴城突如其來的質問,讓張良和陸賈忍不住的身體一怔,眸光閃爍。

甚至於張良二人已經隱隱猜到,三萬儒生的命運。

可是在嬴城以當面發問的方式詢問,他們還是沉默了下來。

是的。

他們不願意!

嬴城笑了笑,並沒有逼問。

張良啊,漢初三傑!

陸賈啊,《新語十二篇奠定了漢初的施政方針。

這樣的人才,或許給其他穿越者,會當舔狗一樣去舔。

但是對他而言。

他並不認為,他需要向這些在漢初名垂青史的人去妥協什麽。

‘我就在這裡,你想來我歡迎,你不來我不強求。’

‘是時代的張良和陸賈,而不是張良和陸賈的時代。’

所以。

在聽到這二人自保姓名的時候,他沒有任何驚訝的態度。

整個馬台裡熱火朝天的在進行著建設。

然而。

就在嬴城行走之中,一件很奇怪的現象吸引了嬴城的注意。

“去把哪個涼席揭開。”嬴城眉頭一皺的指著一個陽角旮旯處的涼席。

聞言的張良和陸賈也是一愣,尋著嬴城指著的方向看去。

只見在一處破舊的土牆旁,陰暗潮濕的犄角旮旯,卻橫放著一張木床,木床上面似乎睡著人,一動不動的樣子,被涼席蓋著。

也是奇怪。

不用張良幾人去,黑甲衛迅速的動作。

“幾位官爺,你們這是要做啥?”

旁邊還在木頭架子上面的蓋房子的一名男子急忙一蹦子跳下來想要阻止。

可黑甲衛得到嬴城命令,沒有理會男子,直接掀開了涼席。

“公子,是個老人,但似乎得了老病!”其中一名黑甲衛迅速的回道。

嬴城再次眉頭一皺,抬腳幾步迅速的走到牆角旁,盯著木床上面躺著的……屍體!

是的。

在他看來,這木床上的老人,已經是一具屍體,一個枯瘦的只剩下骨頭架子,全身的肉已經快報被榨幹了的,只剩下耷拉皮膚的……還活著的老人。

這個老人過去很胖,因為胳膊上的皮膚掉著很長。

見到嬴城的官服,躺著的老人慢吞吞的張開嘴巴,骷髏架子眼眶轉著無神的眼珠子道:“官……爺?”

張良也是驚呆了,不敢相信的盯著面前的老人。

陰暗潮濕的角落,將人丟在這裡,就不管了。

而整個馬台裡的裡民,卻在這裡大興土木,各忙各的。

實在不敢相信竟然會發生這一幕。

“難道就沒有人管嗎,怎麽就將人丟在這裡,用涼席一蓋,任由死亡,如何為孝道。”

“百善孝為先,如何以此等方式對待生育之恩的父親?”

張良怒斥。

圍觀而來的陸賈和眾多的儒生也是怒從心來。

如此有違孝道的行為,著實看不下去。

嬴城也是眉頭緊鎖,忍不住心中憤怒的質問道:“這是誰的爹,被扔在這裡難道就不管嗎?”

旁邊的裡民也是被嚇了一跳,急忙跪在地上回道:“回官爺,這是馬老太爺,裡正馬大的爹。”

正此時。

一道一瘸一拐的身影急匆匆的趕來,邊跑邊急切的喊道:“馬台裡裡正馬大拜見大律令。”

“這是你爹?”嬴城一點好臉色都沒有的質問道。

馬大似乎一點也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正色道:“是下官的爹!”

嬴城還沒有說話,旁邊的張良就已經憤怒抑製不住的怒問道:

“馬大,你如何敢將自己的父親丟棄在這無人問津之處,而你這樣不遵孝道之人,竟然還能被尊為裡正,豈有此理。”

馬大自然不認識張良,可見到張良站在大律令的身後,憤怒的質問自己,也是心中一緊,急忙解釋道:“啟稟大律令,我爹得了老病,我已經放棄救治了,只能等死。”

“並非是下官將父親丟棄與此,只是老病身體發熱,需要以涼水降熱,置於這陰暗潮濕之地,或許還能多活幾日。”

張良眉頭緊鎖的怒斥道:“那就無人照看嗎,如何能對得起生養之恩?”

嬴城也是疑惑,低聲詢問郭懷義,“這老病是什麽?”

郭懷義迅速的回道:“公子,這只是民間的一種叫法,其實就是放命,生命垂危即將死亡之意!”

“在軍中經常以老毛病來自稱,就是治不好舊疾。”

“而在民間,老病這種稱呼,卻更多的是等死之意。”

“以這老人的樣子,已經無法進硬食,甚至連米湯之類的流食都吃不下去,只能以涼水或其他冰涼果梨之汁的涼食來喂食。”

“這裡正說的沒錯,也不知是何原因,人雖近死,可身體卻越來越滾燙,尤其前胸所在,近乎到滾燙的地步,必須要用冰涼之物來降溫。”

“這樣子,死就是這七八天的事情,做再多的努力也沒有用,無力回天。”

“這種情況在民間常見,尤其是因為勞疾而老病,可能一趟便是四五年,兩三年,兒女早已如尋常對待,等著死亡,毫無他法。”

“而勳貴之中,自是請最好的疾醫來治療,也因此,並不會如這般消瘦的只剩下骨頭。”

聞言。

嬴城愣愣的盯著躺在木床上等死的老人。

也看著不怎麽悲痛的馬大以及匆匆趕來的馬三,馬家的幾個弟兄。

“老人躺了多久了?”嬴城問道。

馬大唉聲歎道:“回大律令,不算今年,快三個年頭了。”

“早年我爹癱瘓在床,卻也能坐起攙扶而走,但這是越來越不行了,今年開始,就無法吞咽硬物,只能以流食吊著命,可上月二十二左右,連流食都吞咽不下。”

“下官也想照顧啊,可這照顧也沒有用啊,什麽都乾不了還托著下官這個壯勞力,再加上裡中事情太多,就只能把爹放在這裡,讓王四家看著點,什麽,什麽時候死了,喊……喊下官一嗓子。”

說著。

馬大,馬二,馬三幾兄弟匍匐在地上。

“罷了,我只是來看看馬台裡的情況,你們,各自忙去吧!”嬴城搖了搖頭,不理解這種行為。

卻能想到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無奈的場景。

生老病死啊!

“下官謝大律令寬恕。”馬大感激的高呼。

嬴城已經離開了陰暗潮濕的犄角旮旯,再次回到了大路上。

可剛沒走兩步。

“爹啊,爹啊,爹啊……”

嬴城就聽到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聲淒慘的哭叫聲。

那是一聲聲淒厲而失去親人的痛哭聲。

嬴城沒有回頭去吊唁,只是心中微微歎息。

可又走了幾步。

“喜喪喜喪,還請諸位鄰裡多有幫襯,幫我馬家兄弟把咱爹的喪事辦過去。”

“不過不要影響屋舍的營造的事情,王四,你麻煩點,去請佔卜先生來一趟,折個日子下葬。”

嬴城很想回頭去看一眼馬大究竟是什麽樣子。

可他還是忍住了,繼續查看著馬台裡建設的情況。

可再次走了幾步。

“馬老太爺走了,馬太爺走了,哈哈哈,終於走了,嗷……走了,終於走了!”

一個看起來傻乎乎,高興的青壯歡呼跳躍的舉著小風車向著嬴城奔跑而來。

面對著突如其來的一幕。

唰的一聲。

黑甲衛就緊張了起來。

似乎傻乎乎的青壯感覺到肅寒的殺氣,本能的停下來,就站在路中間,咬著嶄新卻又髒的不成樣子的袖口,驚叫道:

“啊,馬太爺來了,馬太爺來了,馬太爺來了。”

慌不擇食之中,傻乎乎的青壯丟掉了手中的風車,撒腿就瘋瘋癲癲的跑了。

嬴城有種感覺,如果去調查這個傻子的事情,有八成的可能和馬家兄弟有關。

不過,嬴城沒有讓人去追,也沒有去關注。

繼續向前走著。

走了有一裡地。

卻見到這裡的人知道馬老太爺死去的消息,不怎麽在意的討論著。

“那馬老太爺,的確把馬大拖累了。”

“馬二不務正業,跟個混球一樣,馬三就是一個投機取巧的哈慫,馬四吧,膽小的連老鼠都怕,馬五吧,一年也不回幾次家裡,馬六還年幼,整個馬大家,就靠著馬大支著,的確不容易啊,這下好了,這馬老太爺終於走了,能輕松不少啊。”

“誰家容易了,唉,王四的小兒子,才十二歲,他賊娘的就跟著那幫混球蛋子往水渠裡面跳,溺死了,你說這冤不冤。”

“話說,你大哥的屍骨找到了嗎?”

“哎幼,我們上哪找去啊,不找了,找了些大哥的衣物,立了個衣冠塚,把我小兒子過繼給了大哥, 也算是給大哥繼個香火吧。”

“咱就盼望著,把這哈球日子給過好了,就知足了。”

“是啊,老天爺要收誰,誰能攔得住,活一天算一天吧,趙井,那不是例子,馬家坡咱們都來來回回多少遍了,可就他拉著車,連人帶車的翻下去,還直娘賊的剛好被車條給穿了胸口。”

嬴城頓了頓足,走在鄉裡之間,能聽到很多。

可越是聽的多,心情就越不好。

觸目驚心卻又真實發生著的。

永遠不會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

嬴城沒有去問,而是繼續對馬台裡的建設工作進行了大概的觀察。

在鄉裡之中,百姓的房屋都是方正大院。

有五間或者七間的屋子和一個圍牆或籬笆圍成的院子。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庫房。

即便是裝不到糧食,也是建的很大,很牢固,居於高地,地面乾燥,做好了用糧食裝滿一個屋子的打算。

而大多數的房子,都是東南朝向。

大門對正堂,正堂有普通的三間連一起大。

很少有套間和套院,至於別苑,別想了。

而不管是廚房還是其他房屋,裡面都有一個大土炕。

但也並不是全部如此。

也有東西朝向的院子。

而如果去看布局,基本上是一個亂七八糟的樣子,總而言之就是要在比較高的地方,至於具體的模樣,一切隨心。

漸漸的,嬴城已經視察完了馬台裡。

往東北方向看,便能看到一個超巨型的院子。

“宣傳大院啊!”

嬴城長長的感慨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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