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雞毛的拔掉，黃澄澄、胖乎乎、油汪汪的雞肉皮一點點露了出來。看得袁野心花怒放，媽媽的質問卻令他膽戰心驚。

　　“基本上吧——媽，你聽我解釋……”袁野尷尬一笑。

　　“別叫我媽！你這孩崽子，饞鬼托生的吧?長了一百個心眼兒，九十九個都用在了吃上。”

　　“那我還留一個呢。”袁野在自嘲。

　　“留一個也是用在了喝上！”其其格抬起肘部擦了一下額頭的汗，說，“從小到大，騙了我多少雞吃啊?還讓我擔了多少心。那時候我還瞎尋思呢，為啥一有雞瘟的‘行兒’怎就咱家先攤上呢，是得罪哪路神仙啦?原來都是你小子搞的鬼。這些雞不會說話，要不然指定都會罵你——塔拉，你個小癟犢子，太損了。”

　　孟靜在一旁添柴加火，說:對唄。想吃就直接說，還給無辜的雞安上瘟疫的罪名。這是人乾的事兒嗎?

　　袁野:鈴鈴同志，你就別跟著落井下石啦。你們都是說的好聽，還想吃就說，說了就能吃上?饞掉大牙都沒人管。再說了，我只是饞的事兒嗎?那是身體需要，長身體的時候，營養跟不上，你們希望我長得球球蛋蛋的好啊?真要那樣，都趕不上武大，人家還有武二兄弟給他報仇呢……

　　孟靜:袁野！

　　“你就滿嘴胡唚吧！”其其格被氣樂了。

　　“口誤，口誤！”袁野趕緊陪笑，衝著孟靜說道，“今天是你在這兒，要不然，我是連雞蛋都吃不上，別說雞蛋它媽啦。”

　　其其格:照這話說吧。你是借了好人光兒了。好好感謝感謝鈴鈴吧。今後啊，你要敢對鈴鈴差事兒，我可饒不了你。

　　“我就納悶兒，我堂堂正正的袁野，站著不比別人矮、坐著不比別人矬，為什麽就混到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地步了呢?”袁野說完，還一拍大腿，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你不是這樣的啊，還有——多多——給予的多多關懷嗎?”孟靜挖苦道。

　　袁野:得，哪壺不開提哪壺。媽，屋裡那壺水還開著呢，你這兒還需要嗎?我去提。

　　“不用了。你去給你姐和姐夫打電話……”

　　“我看都不用打，那倆饞貓兒聞著香味兒就過來了。”

　　其其格:啥都支使不動你，白眼狼，忘了他倆對你的好了。

　　“我去給月亮姐打。”孟靜說完，衝袁野扮了個鬼臉，跑屋裡去取手機了。

　　其其格盯著孟靜的背影悄聲說:我看這幾天鈴鈴氣色不錯，身體是徹底恢復過來了。但是，她是不是百分之百地原諒你了，目前看還不好說。反正你要小心點兒，給我夾著尾巴做人。

　　“媽，還想讓我怎地?我現在大氣都不敢出，就連放屁都得夾著一點一點地擠……”

　　“滾犢子。孩崽子，我他麽麽的嘮正經事兒呢，你怎說得那麽惡心?反正我把話撂這兒，你要再整那出，今天‘魚’多多、明天‘蝦’多多的，萬一把鈴鈴抑鬱的老病勾起來——你看到盆兒裡這隻雞了嗎?”

　　其其格說完就凶巴巴地瞅著袁野。

　　袁野結結巴巴地說:媽——你不至於這麽——狠吧?虎毒還不——食子呢。

　　其其格:你瞎想啥呢?塔拉，你聽好嘍，到時候就算咱家天天殺雞，你是一口都吃不上。知道為啥不?

　　“不知道。”

　　“因為我天天大嘴巴子抽你，抽得你吃不了飯、喝不了水！讓你知道，花花腸子的負心漢沒有好下場！”

　　袁野:媽，

我的親媽。你嚇死我得了，我是真不敢啦……　　其其格把肥嘟嘟的雞提了起來，檢查還沒有有老毛沒拔淨，說:尿壺鑲金邊兒——就是嘴兒好，你別跟我耍嘴兒。在這個世界上，你要是想當“潘仁美”，肯定就有“鍘”你的人！

　　袁野的後脖梗兒都冒了一股涼風。

　　…………

　　提到“潘仁美”，袁野便想到了昨天遇到蘇合的事兒。

　　蘇合打聽到袁野的氣消了，才敢回村子裡，前些天卻是躲著袁野。昨天在胡同裡遇到，轉身往回跑是來不及了，剛爬上牆頭兒就讓袁野給拽了下來。兩人都摔了一跤，坐在地上，互相看了看，然後哈哈大笑。

　　“瞧你笨的那樣兒，像胖狗熊似的，還想跳牆跑?”

　　蘇合:別看哥們兒胖，瘦猴子攆不上！

　　袁野照他後腦杓兒給了一巴掌，兩人又都笑了起來。

　　“哎——首先啊，我道歉，禍從口出嘛。可是啊，我是真的好心啊，只能說是不小心辦了壞事兒。”

　　袁野:壞事兒?僅僅是壞事兒那麽簡單嗎?你壞了我的好事！

　　“袁野！”蘇合來了精神，說，“如果你還這麽想，那我可好好批評批評你啦。咱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們兒，看著你墮落我能閉著眼睛不管嗎?我當面也好、背後也罷， 說那些話是要時時在給你提醒呢。你可不要當現代的‘潘仁美’啊。”

　　“別跩詞兒，我沒你說的那麽嚴重。於多多只是普通的同學……”

　　蘇合一擺手，學著袁野的語氣說:我們是普通的同學，清清白白的，乾乾淨淨的，不是搞對象，不是上衣兜兒裡揣柿子——起了外心啦……

　　“怎麽的，有錯麽?”

　　“上墳燒報紙——你唬弄鬼呢吧?”蘇合捋著稀疏的山羊胡，像個飽經滄桑的智者一般勸說道:哥們兒是為你好。你和鈴鈴——那是青梅煮酒……

　　“那叫青梅竹馬！還‘煮酒’，我們是談戀愛，不是論英雄！”

　　“行，你知道你們是在談戀愛就行。我的意思是你倆從小光——不是——那個詞兒是——青梅竹馬、兩小瞎猜……”

　　袁野皺著眉頭說道:你可別臭顯擺了，就你肚子裡那點兒墨水兒，別不懂裝懂！還兩小瞎猜?瞎猜什麽?那叫“兩小無猜”！多麽美好的詞兒啊，就這樣讓你的臭嘴無情地玷汙了。

　　“是你玷汙的好不好?反咬我一口，你屬瘋狗的啊?”蘇合又笑著說，“愛猜不猜！我的意思是奉勸你啊，千萬別當現代版的‘陳世美’！要不然，肯定會臭名遠揚，‘臭’出月牙河、‘臭’出紅樓市……”

　　“我還得‘臭’出全國、走向世界唄?”

　　蘇合:那——倒不至於。你就算再臭，名氣沒那麽大，又不是明星、專家啥的，搞個破鞋臭不了那麽遠。

　　袁野的嘴都要氣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