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哪一條路?”
張遼在沉默片刻之後,認真的問道。
他知道,此令一定是車騎深思熟慮之後,才會有此決議,既然交托於自己,決不能辜負信任。
“羌胡。”
徐臻一點也沒有開玩笑,這個年代的羌胡地盤,橫跨了並州與涼州的地盤,盤踞在此多年,部族幾十個。
若是算上支脈,足有上百個,在大片區域內與兩地通商,同時也會看此時局勢,可以隨時選擇投靠西涼,或者並州。
當初,他們便是投靠袁紹,為他守住塞外之地,如此能得到大量的糧草支持,甚至於羌胡若是有大族被人進攻,袁紹還會親自來調停。
若是有外敵,他們還會同仇敵愾,組成盟軍相助。
這些情義,在徐臻當年攻下並州之後就斷了,後世袁氏的兵馬,也有不少逃到了羌胡那一帶。
這個地形,徐臻其實大概能猜到在那,後世著名的壺口瀑布,就在附近……
自陽平郡,臨汾而西進,便可入羌胡的領地,大片的山脈與高坡草原,極其難行,一旦進入,糧食若是不足,將會在半路折戟。
若是戰馬行小道,一旦被人埋伏,就會全軍覆沒,或許宿鐵甲可以稍微救命,但實際上,遠沒有那麽簡單。
徐臻的確深思熟慮,才說出這個計略,並且還未曾和諸葛亮、賈詡等謀臣商議過,這是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
可他所要的,也不是立刻就征服羌胡,將這一大片領地全部佔為己有,而是尋河流之地,從平陽郡橫跨到安定郡。
這一條路,極為險要,需要賭一手羌胡如今的兵力是否強盛,而他們對並州是不是一直有非常嚴密的防范。
因為徐臻現在沒有羌胡的任何消息,連派出去打探的斥候,回來都只能得到些許周邊山林地圖。
駐軍之地幾乎沒有,氏族集聚之地數個,都是小族,說成是遊動的車店也不為過,隨時都在移動,
所以並沒有什麽戰略意義。
這便是,兵行險著,鋌而走險。
一旦成功,無需攻克兩座已經堆滿了防備工事的重城。
可以直達安定,威脅馬超後方,說不定明年就可以解決,若是要用人命去堆,將會非常麻煩。
“末將,領命。”
“等等,”徐臻拉了他一把,讓張遼再湊到自己身前來,笑道:“不急,並不是立刻就要去,派出數千斥候,日夜查探地形。”
“而後再選定兵馬,隨後準備糧食、軍備,隨身之物,我要你們以最為精銳的姿態,去穿越此地,順帶為我看一看如今的羌胡,到底在做什麽。”
“回軍營之後,將崔林、許攸叫來。”
“喏。”
張遼面色大喜,很明顯徐臻後面的話讓他高興了起來,身為身邊心腹之將,統帥甲騎營地的將軍,他當然能接觸到很多秘密的工坊。
天工院裡面可用的軍備非常繁多,幾乎隨意拿出一樣,都可以令普通兵馬苦於應對,更別說,車騎居然親口說一定要以最為精銳的姿態,那豈不是全副武裝,任由挑選。
本身甲騎營內的精兵,脫下了全面重甲,便一定擁有遠超常人的武藝,再裝配強悍的軍備,定然是攻無不克。
他展顏一笑,平日裡在軍中的威嚴肅穆蕩然無存,仿佛是佔了便宜的莊稼漢,輕撫胡須一順到脖頸處,暢快的笑了兩聲,轉身就出門去。
不到半個時辰,許攸和崔林匆匆進來,兩人一樣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只是今日覺得車騎奇怪。
之前一直是在等消息,處理政務也是每日集中以兩個時辰全部批閱,而後剩余的時間應當全部都在懶散休憩,隨性而為。
“車騎,叫我們來是……所為何事?”崔林還是當年一樣,老實人模樣,但是做事十分認真,知道叫來肯定有事商議。
“羌胡一帶,你們可曾熟悉?或者知曉地形?”
徐臻主要是想問許攸,當初他是袁紹的別駕,這些事應該都是他親自去辦,譬如和羌境地,許攸或許是有地圖的,當年他可是要負責派人出使,與這些外族相商,隨時往來。
光是禮金恐怕都收了不少,怎麽可能半點不知情。
不過許攸還是茫然無措,略顯無奈,苦笑著說道:“車騎,此事我確是沒辦法,當初袁紹二子袁熙與羌胡互通相聯,彼此往來,出使和接見,都是他負責,我只是有所了解。”
“羌胡如今所佔據之境地,在雍涼之地埋伏了十數個據點,數年未曾往來,不知其狀況如何,但在當年,其內部族也是時常亂鬥,廝殺無數,而塞外凜冬寒冷,草木不長,是以戰馬不算肥壯,越打就越是軍備疲乏。”
“車騎忽然問及此事……呃……”
許攸撚須背手,眯著眼沉思了片刻,走動幾步馬上想通了他的意思,笑著回頭來道:“可是想要嘗試走河西羌胡之境,到西涼後方,與馬超決戰?”
“不錯。”
徐臻也不瞞著,他知道話已經提到此處,許攸大概率也會想到自己的計策,所以直接點頭,道:“你覺得此計如何?”
“可行。”
許攸也不敢論斷,他當年在袁紹麾下論斷太多了,對的時候袁紹不聽,聽的時候偏偏又容易論斷出錯。
這些年在徐臻麾下之後,早已學會了謹慎行事,話不能說得太滿,免得日後出錯又被人嘲笑不說,還大有損失。
“不過,個中隱患與風險,車騎可已想明白?”
“嗯,差不多了,賭的就是這條路上狹窄的山脈小道內,是否有伏兵,一旦有,便會損失慘重,難以保全所有兵力而回。”
“嗯,若是車騎已經想明白了,那的確可以試一試……”
許攸輕笑點頭,這位車騎膽大心細,行事之時非常謹慎,當世少見的固執,譬如巡營與查探地形等事,必須每日反覆確信,不給敵人機會。
可是在計策與戰略上,卻是十分大膽。
當初攻下柳城一戰,也是以退為進,晝夜行軍,長途數百裡奔襲,堪稱出其不意,別說在柳城駐軍的踏頓想不到,他們這些身在冀州的謀臣,一樣沒想到。
敢如此行軍,那得是對麾下將士多麽的信任,將士又是如何的勇猛不畏生死。
現在這一計,和當時差不多,也是要賭路上有沒有埋伏,而且現在的車騎,可並不了解羌胡領地的地形。
唯一可知的是,山脈深林居多,沿黃河而走,便能走上貧瘠的草原,但在那之前,所有的戰馬都只能一路慢行。
不可毫無顧忌的急行軍。
“那這樣,”許攸撚須片刻後,當即笑道:“當初與二公子交好的,沮君便是一人,他如今人在許都與崔琰為伍,我可去問上一句,不說明緣由,只是日常通信而已。”
“除此之外,高順、文遠都應該熟悉,車騎再多問問,將地圖大概重新修畫一番,以數月為界,暗中查探羌胡地形與情報,日夜查探,定然會有所獲。”
“不錯,有志者,事竟成。”
徐臻微笑起來,當即帶著讚許的目光看向他,重過新生的許攸,不似當年狂放,連思緒都變得平穩了許多。
如此性情,日後可堪大用。
“去吧。”
許攸和崔林行了一禮,而後轉身離去。
等他走後,崔林才問道:“車騎可是要在下通知天工院,準備好棉服與戰馬?”
“不錯,”徐臻笑了笑,說道:“要一萬匹戰馬,若是籌措不到,我再從軍中調配。”
“有點難……不過,盡力而為。”
崔林眼眸晃動了片刻,境內這麽多馬場,放牧雖然始終在鼎力推行,但畢竟時日還短,戰馬配種所生的幼馬怎麽都要一年後,受訓而入營。
“去吧。”
徐臻下了命令,大致安排了前後之事,其余之人當然不可知曉,免得此密令知道的人太多了,反而會在不經意之間泄露,讓敵人竊聽了去,弄得麻煩。
畢竟,他是真的打算走這一條小道入西涼,讓馬超腹背受敵,亂其軍心。
一萬匹戰馬,加上張遼軍中本身就有的戰騎,可以一人兩騎出去,緩慢行軍,那糧草必須要準備足夠。
軍備盡可能從天工院準備,讓這一支精兵可武裝到牙齒,這樣一來,成功的機會就會更大。
鋌而走險是沒錯,但即便是知曉鋌而走險,也一定要想辦法盡可能保證能夠勝算。
不能用自己麾下將士兵馬,境內錢財物資去隨意揮霍。
“除此之外,天工院那邊,我會去下令,我也會寫一封書信到許都,請兄長幫忙,問詢許都之事的同時,稍稍提及塞外,兄長嫉惡如仇,若是知曉一定會忍不住在信中告知些許端倪。”
“也好。”
徐臻思索之後,也點了點頭。
“那就,拜托了,也不知,現在馬騰入許都之後,最終結果會當如何?”
徐臻稍稍擔憂的嘀咕道……
從正堂出來,徐臻迎面就碰上了剛出去下令回來的諸葛亮,孔明腳步極快的湊了過來,“師父,今日是何事啊?怎麽忽然傳喚了這麽多人,似乎下了很多命令?”
“可是,有計策了?”
“嘖,說了你也不懂。”徐臻頓時怎舌說道,思緒依舊還在不斷發散,假象如此行軍的各種可能,是以和他相聊其實也並不算多麽認真。
“我怎麽可能不懂?”諸葛亮頓時後仰,你這話說得可就有點傷人了,“師父不就是想要兵行險著麽,孔明不會說出去的,此計可否告知?險招,我太有興趣了!”
徐臻呆滯了片刻,正準備開口,然後又忍住了,歎道:“罷了,跟你說也沒用,你連斜谷都不敢走,還談什麽幾十裡的山脈。”
諸葛亮愣道:“啊?”
什麽谷?我沒出過什麽谷啊,哪有不敢出的道理。
這話是,什麽意思?
總不會是在敲打我什麽吧?
……
“大公子,你這是何意!?”
許都中郎將府邸,數百精銳甲士從內堂出來,將正堂圍得水泄不通。
此次宴會,從進來開始,馬騰就覺得不對勁,但是席間曹昂可什麽話都沒問,也沒有和他發生口角。
幾人推杯換盞,都十分融洽,氣氛甚至宛若老友相聚,所聊之事,也盡皆沒有殺氣,不過是品評天下人物,又追憶往昔罷了。
如此,連火氣都聊得消散了去,馬騰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
誰想到,一名統帥入正堂之後,在曹昂耳邊耳語了幾句,反覆雷震山搖一般的響起了急切沉重的腳步聲。
在頃刻間,就有幾百名披堅執銳的甲士衝來,將他們圍住。
“這是何意啊!”
馬騰此刻見他不回答,當即斷喝,因喝了不少酒,所以面色脹紅,雙眸血絲遍布,右手去摸刀卻發現刀劍都不在,身邊連一件趁手的兵刃都沒有。
這時候,他唯有後悔。
馬騰知道自己會死,而且他來許都本就是來求死,可若是就這樣死在中郎將府邸的亂刀之下,等同於他所求之效,根本不及此前所想一半。
之前商議,死也要壯烈死在朝堂之上,以痛喝之語喚醒諸多漢臣,讓天下知曉曹氏為漢賊,將當年血詔之事,再送入忠漢之臣的府邸之內。
如此可讓在南方的曹操坐立不安,只能回軍。
而在西涼的馬超,也不用再聽從天子掣肘,真正能夠以征伐中原為己業,舉父仇在身,事出有名。
除此之外,天下士人同樣也在等這個機會,對曹孟德群起而攻之,如此南北混亂,內外不穩的狀況下,他豈能還安然行軍。
最後一點,便是馬騰挑選了一個徐伯文在邊境的時機,讓曹操不得不擔憂,若是後方戰事最終是被徐臻平定的。
那日後,曹氏聲威何在?
他可就真正是要如日中天了。
天子都會落入徐臻的手中,趁此機會,他可以做多少事!
當然,計策想法是好的,但看此刻曹昂所為,應當是難以施行了,馬騰還準備數日之後,回請曹昂之時,來刺殺他。
同時讓帶來的暗探全部悍不畏死在許都行亂,能殺多少便殺多少,以威脅曹氏。
至於為何如此憤怒,馬騰心中清楚,只因曹昂送來的那封詔書,挾天子以令諸侯,讓馬騰不僅深深的感覺到日後若要做大事步步都有阻礙,還產生了被人威脅的憤怒。
他這樣的粗野漢子,從馬背上打出來的悍猛之將,根本不願坐以待斃,他也想讓曹氏這些人看一看, 西涼男兒的怒火。
想要讓曹操追悔莫及。
只可惜,功虧一簣。
再給他一些時日,便能找到機會動手了。
“叔父,先下手為強。”
曹昂站在主位上,居高臨下的盯著他,淡笑背手,沉聲道:“我本仁厚,不願痛殺功臣。”
“卻沒想到,叔父進入我許都,竟然帶著數千殺手,方才校事已經去捉拿了。”
“呵呵呵!”馬騰絕望之下,眼眸血絲遍布,乾澀的緊閉了起來,無奈望天,“怪不得,那校事統帥一進來,你立刻就動手。”
原來一切都是在欺騙於我,一開始就打算要殺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