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零正蹲在池邊刷著鞋子。
忽然感到身邊一個身影蹲在身邊,直愣愣看著她。
不禁轉過頭。
順著楊罡的視線一路延伸到了……自己的咯吱窩。破開的衣服口子空蕩蕩的,一股溫泉的暖風吹來,吹散了氤氳的霧氣。
頓見一片雪白細膩。
“啊!”一聲驚呼。
趙零嚇得扭身一崴,跌坐在了岸邊。
“你、”
“你……”
兩人一個站著,神色震驚,一個坐在地上,滿臉羞紅,各自相顧無言。
‘噠噠’
楊罡神色一陣變幻,兩步走到趙零身前蹲下,一隻手按住她的頭盔。
“你、想幹嘛?”
趙零昂著頭仰望楊罡的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讓她胸口有種窒息的感覺。
頭盔被緩緩摘下。
露出一張並不是很柔媚,但英氣十足的臉。三點梅花狀的胎記點綴在眉角,仿佛有某種特殊的意味。
楊罡強硬的抬起趙零下巴,仔細端詳著她的臉。
試圖將這張臉與現實中某一張厭世臉重疊在一起,只是那緊張、溫順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後世的薑江,“如果她摘下面具,會不會和趙零一樣,臉上也有三點梅花印記。又或者……四點印記?”
這一天,終於要來了嗎?
趙零睫毛微微顫抖,閉上了眼睛,胸膛卻抑製不住的一陣起伏。
陣陣溫泉暖風吹過二人的身體,楊罡感覺手中的臉頰越來越滾燙,趙零的耳根、脖頸泛起了大片的粉紅。
他心中卻無暇顧及。
“明白了,全明白了!”
“如果說,北地槍魔本就是一個女兒身,那麽一切就都說得通了!趙零就是未來的北地槍魔,而薑江……則是北地槍魔的轉世身。”
“隨著我攻略北地槍魔前世,她也漸漸覺醒了前世的部分記憶。所以她才會那麽對我,所以才那麽奇怪……才有後來的一系列事情。”
“但是,趙零的資質……”
楊罡看著趙零,不禁又有些遲疑。
真的是她嗎?以趙零現在表示出的天賦,不要說將來以真罡戰元神的驚豔一槍,就是比許多普通人也差了不少。
一個天賦、悟性,都可稱得上愚鈍的人。
將來要有什麽機緣、遭遇,才能挑戰元神宗師中近乎無敵的天刀?
難道說……
楊罡心中一動,沒注意到被他的目光俯視許久的趙零,渾身已經微微顫抖泛起粉紅。
“難道說,因為我的出現,趙零注定與天刀一戰的‘宿命’。轉移到了我的身上?是我掠奪了原本屬於她的氣運?”
這麽推論,似乎有些道理。
可在現實世界,北地槍魔與天刀驚世一戰已成傳說,命階長河有這種能力改變天下萬靈意志嗎?
如果不能,北地槍魔變成了北地刀魔,就陷入了時間悖論。
越想越深入。
這一刻,楊罡感覺自己仿佛即將觸碰到一條那不見摸不著的軌跡,卻始終差了一絲。心裡有如貓抓一般難受……
下意識摩挲著手指,卻聽到‘哼’的一聲。
趙零雙手撐地,下巴擱在楊罡手裡,昂頭望著他,雙眸一片水光仿佛要溢出來。
“你幹嘛?”
楊罡不解地問道,說著松開了手。
“我....”趙零瞬間隻覺心中空蕩蕩的,臉頰升起一陣難堪,偏頭‘嘩啦’一下扎入了溫泉之中,
卻是再也不肯出來了。 這個不解風情的混蛋!
“喂?”
“滾!”
“我們該離開了。”
“哦。”
——
十日之後。
金烏向西方墜去。
“這一千多年前的太陽,也沒什麽特別啊!”楊罡站在沼澤邊緣的一處小坡上,觀察方位,心中一閃而過廣寒仙獄中那一輪永不墜落的遮天巨日。
趙零默默跟著楊罡身旁,手裡依然握著那一柄軍營的製式長槍,腋下漏風的口子也用藤條扎好。
經過十天長途跋涉,二人一身破爛泥濘,終於走出了北澤的范圍。
“知道這裡大概什麽位置嗎?”
楊罡問道。
“北澤往東五百裡,應在照夜城附近。”
趙零回答。
“走,天色要暗了,先找個地方過夜。”
楊罡當先帶頭走去。
於是又行了半個時辰,兩人終於找到一座破屋子,看樣子已經許久無人居住。不過歷時兩年半終於看到人類生存的痕跡,兩人感覺這個世界一下鮮活了起來。
‘啪啦啪啦’
夜晚的篝火照在臉上,兩人各自坐在火堆邊都沒說話。趙零抱著膝蓋心思重重,臉上帶著一絲憂色。楊罡的心思則全在想著今後的道路。
出了北澤之地,他一時也不知道接著去哪。無論離開北地還是留在這裡,當前都需要尋找一門真罡境法門,突破已經極致圓滿的龍象金身。
凝練出一縷無堅不摧的罡氣,承載愈發壯大的大日元神。
楊罡默默閉上眼睛。
體內一股股澎湃的血氣,如江河波濤在血管內奔湧,感受著大日魔神金身三龍三象之力帶來的恐怖力量,楊罡感覺現在一個指頭就能捏死兩年半前的自己。
“隆隆~~”
識海內一陣轟鳴,仿佛雷鳴電閃。
楊罡神色抽動,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一尊巨大無比的大日元神,充斥著整個識海壁壘,仿佛一顆雞蛋隨時要破殼而出,將束縛著‘它’的識海漲破。
楊罡心中閃過一個畫面。
廣寒仙獄中,自己的腦袋忽然崩裂,躍出一輪紅日向天空投去,仿佛想要回歸母親懷抱,又似帶著一絲不屈要與天空中的巨日爭輝。
“得盡快找到後續真罡境的功法。否則,我只能摸著石頭過河,冒險突破境界……”這幾日楊罡思考了很多,也問過趙零,可惜對於如何突破後續境界,始終沒有頭緒。
“如果突破失敗,這一世可能就要提前結束。”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趙零, 縱然知道這只是一個前世,也不忍讓這個執著復仇而卑微到塵埃的傻子失望。如果連自己都死了,她將會在怎樣的絕望中……走上復仇的道路?
趙零忽然起身,提著槍向屋外走去。
“去幹嘛?”
“練槍。”趙零背身說道。
“哦。”
楊罡從她的聲音裡,聽到了一絲強做鎮定的不安。
不由雙手抱著後腦靠在牆上,悠哉地道:“就你那天賦,還練什麽槍,乖乖給我洗衣做飯就好了。報仇的事……交給我吧!”
趙零背影一震,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你,不趕我走了嗎?”
楊罡不禁笑道:“把你趕走了,以後誰伺候我?”
“真的?”
趙零一臉驚喜,正要轉身。
臉上的月光忽然被一個高大的陰影遮住。
“趙大小姐,兩年半了。宋某等了你足足兩年半,終於等到你從那該死的地方——出來!”昏黃的火光,映出一張粗礦的大臉。
他緩緩伸出手,溫和地道:“來,把北寒劫碑的鑰匙,交給我。”
“宋某可以馬上送你去和一家人——團聚!”
趙零愣愣看著眼前的身影,記憶仿佛回到了兩年多前那個雨夜,母親高高拋飛的頭顱,與刀光下一張猙獰醜惡的臉。
重新出現在眼前。
“巨神族,真罡。”她整個人瞬間如墜冰窟。
驀然。
一抹火紅絢爛的刀光,自趙零身後劈向高大的陰影。
“好膽!”巨神族壯漢一聲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