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山雨欲來

　　早上起床的時候，費爾牧還是有點蒙的。他就這麽稀裡糊塗跟王小妍在一起了。兩個人都沒準備好，就像一場說來就來的雨，突然就下了，還是傾盆大雨。而淋完雨之後，太陽一出來，就趕到了尷尬。就像是雨後晾乾的濕衣服，雖然曬幹了，但總會有點皺皺巴巴的痕跡，再也回不到淋雨之前的狀態了。

　　“陳欣，我對不起你！！”雖然他也知道，其實陳欣根本不會在乎費爾牧跟誰在一起。第二天上班，費爾牧遇到陳欣，還是若無其事打招呼，陳欣仍是充滿誘惑力的一笑，但對費爾牧來說，意味卻完全不一樣了。

　　而對王小妍來說，卻又是另一回事。她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想的，在那一瞬間，配合著雨點雷聲，仿佛兩個苦戀已久的情侶久別重逢一樣，必須奮不顧身，必須馬上脫光躺在一起。在被窩裡“捉迷藏”那一瞬，讓她覺得不管不顧，先做了再說。但是做完之後，她很快就後悔了。跟這個人完全不熟，只是聽過，見過幾次，昨天才正式認識，才要到電話，才打了招呼——晚上就睡到了一起。

　　這不管怎麽說，都有點奇怪。

　　所以讓費爾牧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之後，王小妍居然失聯了一段時間。她短信不回，見面假裝不認識，甚至連他托廖小麗帶的話也一句不回。費爾牧覺得，自己完全搞不懂女人。睡都睡了，怎麽就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難道昨晚的事是一場夢，昨天的人是一個幽靈?如果這是一個聊齋故事，那麽一切就解釋的通了。但並不，費爾牧面對的是活生生的一個姑娘，喜歡帶著酒窩淺笑，現在卻突然消失不見——至少對於費爾牧來說，等於是憑空消失了。

　　與此同時，陳欣卻成長很快，她第一個到前廳部，已經開始帶人看房學習銷售技巧了。在前台同事們的幫襯下，陳欣很快成為前廳部的明日之星。她專業的態度，優雅的身姿，無不讓客人傾倒。而與此同時，費爾牧明顯落後了，還在為兒女情長胡思亂想。三個火槍手之中，一個找到了職業的路，一個摸到了愛情的門，只有他一無所有，還不知所謂。跟他相比，王大龍少走了不少彎路，因為愛打聽，在追白雪的過程中，他已經把龍山溫泉銷售的套路，摸了個差不離。

　　話說這龍山溫泉的銷售，確實套路不少，首先是房，分了三等。主樓是四星級酒店，所以價格最貴。但因為房間最多，視野好，空間大，適合大團隊;副樓是三星級，房間小一些，但是離溫泉和餐廳近，適合家庭用戶;最後還有一棟老樓，號稱是二星級——其實沒有評星，不只是溫泉的辦公室都在這個樓，還有一些散客、導遊，以及團隊主客安排不開的情況，也會調幾間過來，等於是個補充。

　　而房源的分配，則是一個頗有技術含量的活。不但前台的普通接待有一定操控權，銷售部的各位領導們，也是可以一個電話就佔上幾十間房子的——專業術語叫“封房”，其實就是佔資源。一般是留給自己熟悉的大團，或者內部有長期溝通的客戶，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給相熟的下屬喂飯，把好房子先佔上，留個心眼。然後，其他人拚死拚活，先把差房子賣出去，好的則留給比較聽話，或者希望給他業績的“優秀”業務員。

　　且因為銷售是按銷售額提成的，於是，搶佔主樓資源，就成了銷售部內部的第一任務。銷售部內，則又分成幾大派系，部門經理章貝，畢業就來了這裡，

靠自己奮鬥上位(當然，其中有沒有貓膩就兩說了);副經理楊經理，靠著家裡關系進來，老公是CP區裡一個局長，關系和人脈比較廣。　　而部門內部，總經理助理邢娜，和部門秘書甄蟬，是跟章貝一派的;新人姚婷(溫泉部調過來的)、蔣科學(舅舅托人介紹進來的)，是跟楊經理一派;還有一個銷售業績王者，葉小天，因為家裡表叔是集團領導，自成一派。

　　而部花白雪，及她的仰慕者王大龍，王大龍的朋友費爾牧，費爾牧的暗戀之人陳欣，這幾個“新兵蛋子”，按理說都是章貝招進來的，該是他們一派——但因為這幾個人自己抱團，跟誰也不套近乎，又自成了一派。

　　對了，還有一個人，部門老人李明，老油條，跟誰都近乎，這個人可不一般。按人脈關系，他應該是楊經理那一系。但因為之前跟章經理一塊經歷過公司擴張的過程，在心理上，他又與章經理關系近一些。在這群員工裡面，他跟葉小天走的比較近，一來這是他自己帶出來的員工;二來，葉小天比較會來事，對李明還算尊重。

　　大家沒想到的是，王大龍跟李明也有一層關系。他們倆都屬於南口系的。在昌平這個郊縣，有一個相對獨立的鎮子，聲名在外。既因為居庸關長城的旅遊，也因為南口鐵路的知名，還因為這裡有駐軍，屬於政府要地。於是，在很多本地人眼裡，南口鎮，可比昌平縣城更顯得舉足輕重。

　　甚至可以說，在老BJ眼裡，很多人都去過南口，但卻不一定去過昌平。

　　而在南口，小時候就是個孩子王的王大龍，卻結下了不少梁子。李明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大家現在都是成年人了，小時候光屁股打架的事，自然早就忘完了。但因為王大龍的惡人形象過於深入人心，直到現在，李明見到他還是心裡有點發怵。但在此地，李明是資深的老員工，甚至瘋傳是章經理未來的接班人。而王大龍，則還是新兵蛋子一枚。

　　於是，這種角色錯位，讓兩人都有點別扭。雖然，王大龍對李明恭恭敬敬，但他倆都知道，在南口，李明還是得讓王大龍三分。

　　這就是惡人也怕惡人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