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金縷衣》
沈天再醒來時,已是傍晚,晚霞的柔光將小小的草廟籠罩,沒了殺意,沒了隔閡,如第一天沈天從這裡醒來時候一般模樣。
沈天木木的,眼神也更呆滯了。九州一夢,精彩絕倫,沈天仍心有余悸。“可為什麽你要選擇我?”若說自己胸無大志,也並非如此,否則當初也不會拚命訓練,隻為爭奪那世界冠軍。可若說自己想要開疆擴土,欲圖霸業,那是真的誇大其詞了,他沒有那個氣魄,也沒有那個血性。
什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沈天還沒有被逼到那份上,說不出類似的話。更別提什麽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了。
沈天思量再三,對益州王道:“我乃是市井小民,普通百姓,敢問何德何能,受你青睞?”
正所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違天意,必遭天譴。我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沈兄弟你也莫要妄自菲薄,自加壓力。近日來,我與你交談甚多,你能穿越至此,豈非天意否?你能獲此新生,正乃否極泰來。
出身寒微,並非可恥,能屈能伸,方為丈夫。我若能有你這年紀,風華正茂之時,定要將這九州,攪他個天翻地覆。只顧兒女情長,了此凡生,豈不是太乏味了。
益州王一口氣說了許久,說罷,便閉上眼,入了定。方才他施展一奇妙術法,顯然耗費大量精力,讓他頗為疲乏。如今該說的他都說了,至於沈天怎麽選擇……哼哼……
吃過飯,三人皆無過多言語,沈天直接蜷縮在草席上,憨然睡去。老益州王示意雙兒不要叫醒沈天,父女二人悄悄出門而去。
“爹,這沈天巧舌如簧,全都是嘴上功夫,今天你亮明身份,我看他是被嚇到了。”伴著月色,兩人站立於河邊,交談起來。
“爹,你真的沒有看錯人嗎?雙兒也是對他試探過,可你也應該看到了,他那樣子,真的能對他委以重任?”雙兒接二連三的懷疑,也著實讓老益州王心生飄忽。
老益州王道:“我已確認過,此人生辰八字,除與先帝不同年以外,其余卻是一摸一樣。應該是對的,就是他。”他又搖搖頭,有些失意的道:“可惜此人根骨一般,又胸無大志,被前世兒女情長所羈絆,如此渾渾噩噩。”
雙兒道:“可他卻是善良的很,這些天,我見他偶有幫些農夫做些力氣之事,還有那天,他在人群中能一眼看到我,也算了得。”雙兒停了會兒,回憶起那天的場景。繼續道:“在這亂世之中,人人顧己而自危,他竟還要抓我見官,倒真是讓我對他另眼相看的。”
老益州王咳嗽了兩聲,雙兒忙幫他輕輕拍著後背。老者抬起胳膊,揮了揮手,道:“身處亂世,越是善良之人,越是難以成就大業。”老者又咳嗽了兩聲,繼續道:“想必我已是時日無多,此人善良也好,將你托付與他,我也安心了……”
老者面朝夜色下隱秘山川,面容慘白枯槁,星辰點點,若隱若現,一抹流星劃過天際,老者忽然反常的大笑起來。
他笑自己未完成的夙願,他笑自己行之將死的身軀,更笑自己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笑著笑著,他像是突然覺悟了什麽,道:“雙兒,明日我……”
“不,不行,您的身體怎能支撐的了,爹如果出了什麽事,雙兒怎能獨活於世?”雙兒挽著老益州王的臂彎,平日裡一副打打殺殺的她,
竟哭泣起來。 但是她心裡也知道,自己的父親一言九鼎,他決定的事情,誰也無法左右。
次日,清晨。
草席並不大,沈天一個人躺下就佔了大半。昨夜父女二人在外面交談甚久,回來後雙兒又幫忙給老益州王弄藥,調理。折騰完已經是後半夜。沈天是沒心沒肺的睡了一夜,雙兒卻是一晚上難以入眠。沈天有足夠的時間去想清楚,然後做決定,可這父女二人可等不了太久了。
終於熬到了清臣,雙兒雖然很困,但是也不得不醒來。看到老益州王坐在蒲團上,睜著眼睛,面容恢復了一些,不像昨晚那樣,臉色煞白的嚇人。
“爹,沒事吧。”雙兒走到老益州王身前關切的問道。
老者微微點頭,道:“雙兒放心,我沒什麽大礙。去,叫醒他吧。”
雙兒答應後,遍超沈天走去,卻見沈天還在酣睡,嘴角隱有口水流淌。叫了兩聲,見沈天不應,就用腳踢了踢。
沈天好似美夢被驚擾,伸出右手摸了摸最,然後摸了摸胸口,肚皮,然後漸漸往下,深到褲襠裡面。
雙兒乃是一十九歲的黃花大閨女,哪裡見過男人在他跟前這般無理,既羞愧,又惱怒。“爹,你看這癟三,我們整夜難眠,他倒好……”
雙兒說罷遍走出門,端著一破罐子進來,將罐子裡的水一口氣倒到沈天臉上。
……
出了草廟,三人結伴,超西方走去,穿過一片綠林後,一片青山,連綿而起,越是高懸。小小的桃源鎮從這半山腰看去,宛如一葉孤舟,桃源鎮的北方,是一座大城,看起來要比桃源鎮大出幾十個,那裡便是臥龍城。
老者手中拿著一根粗壯樹枝走在最前方,偶有喘息,但無論山路崎嶇,依舊腳步平穩。雙兒走在最後,手裡拿著不知名野花,玩弄著花瓣。沈天走在最中央,他想往旁邊走走,立刻就被雙兒用劍鞘戳一下,沈天想坐下休息,自然更是不行。
看雙兒不答應,沈天靈機一動,對前面的益州王喊道:“老劉頭兒,哎不不不,萬歲爺,咱坐下休息一會兒,喝口水行嗎,我真的是,快不行了。”沈天有些懇求的道。
老者走到一塊石邊,緩緩坐下,心情倒是極好。道:“好吧,休息一會兒,反正現在時間還早。”
雙兒立刻上前給益州王遞上水,待雙兒也喝過後,才把水囊遞給沈天,沈天連忙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道:“哎喲,真好喝,這水可真甜,尤其是被雙兒妹妹喝過,更是如同甘霖玉露一般啊,啊哈哈哈哈。”
啪的一聲,沈天頭上立刻鼓起一個大包。
沈天摸著被雙兒拳頭揍過的腦袋,道:“咱這究竟是要去哪,去幹嗎啊。你們要是不告訴我,我可真不走了,弄死我我也不走了,不走了。”
“你還真以為我不敢殺了你是不是?哼……”雙兒說著就要拔劍而去。
“好了好了,告訴他也無妨,來,沈兄弟,你且過來。”老益州王道。
沈天走到老益州王的位置,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山腳下是一片小小的村落,幾十間草屋毫無規則的建在那裡,偶有炊煙迭起。
“怎麽?我們要來此隱居嗎?那草廟和草鞋的營生,不要了?”沈天有些挖苦的道。
“哼,你這口無遮攔的嘴賤模樣,若真讓你獨自行走,怕是活不過兩天。”雙兒對沈天的挖苦毫不在意,說實話,他已經有點習慣了。
“嘿嘿,開玩笑,開玩笑,莫生氣,雙兒莫生氣。”沈天立馬變臉賠笑。
“並非隱居於此,我今天帶你來,其實是有寶貝要贈送與你。”老益州王微笑的道。
“寶貝……”沈天實在猜不透,隻好作罷,反正馬上也要到了。
下山路上,倒也輕松愉快,尤其是想到前任國王有寶貝送自己,沈天也是極為興奮。就像是久宅家中終於可以出來遊山玩水那般的心情。
“劉兄, 您曾是益州之王,治理一方水土,我呢,突然想到一個,嗯,算是謎題罷,我說給你聽,如何?”這是沈天之前在網上看到的一個段子,頗有意思,現在突然想到。
“哈哈哈,沒想到沈兄弟你竟然能有此雅興,你說便是。”老者撫了下胡須,答應道。
“那我可說了,假如有一方院落交給你管理。這時候呢,院子裡的豬抱怨飼料不好,狗呢,嫌棄工錢太少,而驢呢,又怪磨坊裡環境太差。那麽你怎麽辦?”沈天將問題拋出,一臉興奮。
“哼,這還不簡單,別說我爹,我都知道。給豬換點好的飼料,把狗的工錢增加一點,磨坊環境再好好打掃一下不就好了。”雙兒像是知道自己的答案肯定正確,又繼續道:“正所謂減稅負,穩其心。不就是這個道理。”雙兒蹦蹦跳跳的到老益州王旁邊,像是再說爹平時的教誨,她都謹記於心。
沈天聽罷,臉上表情笑做一團,輕聲咳嗽兩聲,表情假裝凝重,道:“哎……如此,此院危矣。”
“怎麽,難道我說的不對?”雙兒急切的問道,“怎麽可能。”
沈天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你應該告訴他們,狼要來了。”
……
“什麽?狼來了?哪有狼。”雙兒嘟著嘴,皺著眉頭。
沈天實在繃不住,笑了起來。
“有趣,有趣,哈哈哈哈”老者捋了捋胡須,也是大笑連連,不知何意。
笑聲隨著微風飄向遠方,而遠方山頭,一個身穿黃衣的人,正在默默注視著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