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黃河藍湖綠鎮》第30章 麥收
  看來人人都有後顧之憂,我趕緊把話題再扯回到剛才,說道:“河書記,真是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許多東西,書上讀來終覺淺,需用心感受才能有得。如您所言,鄉土的社會變遷是一個漫長漸進的過程,所以土地已經遠遠超出了其本質屬性,成為維系鄉村穩定的基石。無論在外有多落拓狼狽,只要回到家裡,有自己承包的一份土地,激蕩的心就能很快平複下來,因為這些是與生俱來的集體無意識,就像嬰兒進了母親懷抱。”

  河書記聽我分析,時而沉思,時而點頭。我覺得與河書記有相同的思考在裡面,所以接了說道:“任何事物都有其兩面性,夫子推己的核心是能伸能屈,不似楊朱的固執,然而,正是以己而推,推浪波展,推己的界限就有了彈性和相對性,變得模棱兩可,滋生出來傳統社會的‘私’來。晚清出現龔半倫那種為己而舍家舍國的人,就不足為怪了。”

  河書記手輕扣了一下石桌,說道:“哎呀,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此言不虛,這也是我請你來講法制課的真正原因。”

  我笑了,說道:“過獎,鄉土特性與幾千年的民族傳承息息相關,西歐的權利義務概念在中國鄉土間不是那麽涇渭分明,但殊途同歸、相輔相成才好。三十年的經濟發展,人的精神層面呈現出多樣性,世界的發展歷程表明,科學理性並不能徹底填充人的精神需求,相反,中國的傳統文化因其源遠流長,恰恰能對物質欲望所產生的精神空虛起到一些校正,因為其人本特質不同於西歐的上帝虛無。我正是見識到您對夫子村掌控得遊刃有余,才有了一些這方面的思考。”

  河書記端起酒杯,說道:“痛快,沒想到鄉間僻野,咱爺們還能碰撞出一些共鳴,汾丫頭整天批評我搞家族這套,說不符合現代治理理念,我開祠堂祭祀祖先,人心平和了,山石堂子裡縱火的事,不就再也沒有發生過了嘛!你能來夫子村,咱們緣分不淺,來,風警官,乾一杯。”

  啤酒裡的酒精讓兩個人有些微醺,河書記思考了片刻,接著說道:“社會變遷不會是一蹴而就的,要亦步亦趨,這幾年來的農業負擔就變少了很多,盼著哪年能完全廢除才好。減輕農民負擔是會有這一天的,走出去的孩子們會回來,重新在鄉土上扎根,靠的不是家族宗祠,而是真正對土地的熱愛,科技的生產力也在鄉村崛起,那時鄉村就真的振興了。”

  河書記的眼眶有些濕潤,用手輕輕展了展眼角。我點點頭,說道:“一定會的,因為中國人口重心仍在鄉村,現代化文明的萌芽必須從鄉土間萌發,才能持久,也必然會從鄉土間萌發,規律使然。”

  “老頭子,和閨女你一天沒話,和風警官卻談天說地,看來漢子們都喜歡不著邊際的空談大論!雞湯燉好了,來,你們趁熱嘗嘗。”河渭汾的媽媽端了一個大的湯煲,放到桌上,揭去蓋子,香氣頓時撲鼻而至。

  麥收時節是緊張而沸騰的時光,土地竭盡全力地給守望過冬春的農人們以慷慨的回報,無垠的麥浪在焦灼的熱風中蕩漾。父親赤了脊梁,在前面領趟,男孩子開始了人生中最刻骨銘心的忍耐和堅韌磨練,刺人的麥芒撲面迷眼,挑動著淚水和汗水交織的掙扎,抬眼望了再望,挺腰扭了再扭,還得俯下身子拚搏。

  母親會把大白饃送到地頭,給煎熬的孩子端上一碗鹹澀的井水,用條花粗布手巾擦去孩子臉上的汗水。沒有人能幫你啊孩子,

這是鄉間漢子的成人禮,吃不下割麥子的苦,就難在黃河灘裡立足。腳扎了、割手了、起泡了,都不能停下,你得在汗水和熱浪中涅槃,在收獲和成熟中甦生。  麥收時節,沒有了日與夜的分別,天氣還在考驗著人的勤勞,稍有懈怠便陰風四起,這是農人最害怕的狀況。剛割下的麥穗最怕雨淋,攤到場裡的麥粒兒最怕水泡,還得與老天搶時間。

  地頭堆起的麥捆上躺著稍微歇息的漢子,道路上奔忙著運麥的婦人和孩子,麥場上忙碌著收拾的老人,這就是鄉村,這就是土地的魅力。打下糧心才不慌,攢了錢才能置辦彩禮和嫁妝,生生不息,一如黃河日夜東去。

  我開了警車,日夜在鄉間巡邏,累了就找個樹蔭,在車上睡上一覺,手癢啦,就下到田裡去割上兩趟,渴了有井水,餓了有白饃。

  我不能為鄉親們做更多,但我想讓他們看到閃爍的警燈,這是一種陪伴。婦人們會把孩子領到警車邊存放;老人們會靠了警車點上一袋旱煙;漢子們會擦著汗向我致意;姑娘會揚起臉羞澀地張望。我滿是泥汗的臉帶著最燦爛的笑意迎接他們,我和他們沒什麽不同,抬眼可見北鬥七星,俯身能聞黃河浪聲,都是這片土地的子孫,而他們是我的衣食父母。

  姮姑娘把她的大草帽扣到我的頭上,手在寬松的淺花衫袖裡搖動,像在我面前擦玻璃,腰都要笑彎了,給我下定義:“不知道你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赤了脊梁,你一定是黃河灘裡出色的車軸漢子,提親的一定會踏破你家門檻的!”

  河渭汾帶人下村宣傳農業稅政策,見到我蓬頭垢面,滿臉汗漬,大為驚訝,調侃道:“這是誰呀?怎麽看怎麽像個村幹部,你根本不具備當官的特質,土性太重,適宜接我爹的班兒,當個支書、村長什麽的!”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

  麥子收進來,勤快的莊稼人馬不停蹄,緊鑼密鼓地著手處理麥茬,用一根長杆的鏟子把麥茬一隴一隴地戧下來,曬曬,抖去泥土,收回鍋灶可以引火用呐!這幾天如果不下雨,就得從潛井裡抽水澆地,地勢高的地方汲不到水,得用牲口拉水澆,時光不等人,如果誰家不處理麥茬直接下種,老人們會撅著嘴批評:“看這家人懶得!這不讓土地活泛活泛,能保墒?咱黃河灘裡哪見過這個!”

  收了麥子,下了種子,遷徙途中的布谷鳥叫聲漸稀漸遠,媳婦們就開始為外出的漢子們收拾行裝了。依戀不舍的痛苦常會令人掩面哭泣,看著身邊還要讀書的孩子,又無可奈何,萬般柔情收拾起,穿針引線細細縫。

  終於等到漢子們從四面八方坐自行車、坐三輪車湧向鎮區,搭載過往客車奔赴四面八方,我把警車停在臨時站點,幫助漢子們把大包小包裝上車,揮手注視著他們遠去,給他們留下誠摯的笑臉。他們遠去了,老婆孩子的安全就交給警察了,當然很在意。媳婦們心有千千結,也隻好悄悄地摸眼角,不能讓男人牽掛,那樣出門不吉利。

  整個麥收期間只有幾起小衝突,基本上沒有大的治安案件,夫子村更是平靜,連一宗口角糾紛都未發生。村情各不相同,姓氏雜亂的村,當然不能如河春敷一樣調動宗族的凝聚力。

  老天把黃河灘曬熱熏透,折騰得差不多時,終於飄了雨。先是細細的斜飛橫舞,而後是大雨點砸向黃河灘上的沙土,“撲簌撲簌”地揚起塵煙,播下的種子算是保住了。

  雨時大時小,斷斷續續下了兩三天,黃河裡的水漸漲漸猛,一年的汛期提前揭開了序幕,鄉村裡的青壯年多已外出,到了基層幹部頂上的時候了。水情來勢迅猛,很快就超過了警戒線,鄉鎮機關幹部分片包段,當夜就入住了黃河大堤觀察水情,領導幹部沿線巡查,漫長的黃河大堤上遊弋著燈火的長龍。

  黃河連通藍湖的水道是一段四公裡的淺河,名字叫葦河,河底較高,泄洪能力不及水量增長,鎮裡為了保護河道兩邊的耕地, 不損害已經長高的春季作物,決定先疏浚河道,辦法是在河底淺埋炸藥讓河水衝刷去炸松後的河底泥沙,擴大黃河水由此入湖的通道。派出所的任務是守護炸藥雷管,我配合焦所長帶領四名聯防員承擔了這項工作。

  晚上,河灘裡熱浪滾滾,像洗桑拿一樣,汗水已經把衣服濕得能擰出水來,蚊子嗡嗡作響,臉上手上不時地中招,鼓起一個個的小包,麻木難忍,無處躲藏。

  昌河警車裡的空調不強,在裡面又悶又難受,大家索性脫去長衣,穿了短褲,下到葦河邊水裡浸著。

  水流湍急,雖然是河邊,也得萬分小心。我正在河邊的葦叢中浸涼,忽然覺得腳邊腿邊有擠蹭感,黏黏滑滑的,吃了一驚,以為是水蛇什麽的,急忙收了腿。老聯防卻興奮地大叫道:“鯉魚,黃河鯉魚!”並用兩手緊抓了一條一尺多長的魚,舉了起來向我晃了兩晃,順手扔向了河灘。

  我腿邊又有擠蹭感,明顯能感覺到是頭大個兒的魚正在腿邊擦過,我伸了手去,正好摁住一條魚,貼到腿肚子邊,抓牢了拿出水面,居然也有一尺多長,我也呼叫著把魚扔向河岸。

  仔細看,蘆葦叢裡湍急的河水中魚頭翻滾,在星空下如草原上萬馬奔騰,我心裡一緊,有些恐慌,我的天,這是怎麽了?

  焦所長在車邊看護炸藥,聽到聲音奔了過來,立刻也驚駭於沸騰一樣的河面,我們已無暇顧及捕捉滿河的鯉魚,呆呆地看著起伏的水面,不知所措,這有些像非洲草原上的牛羚遷移,喧囂奔騰,勢不可當。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