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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藍湖綠鎮》第29章 鄉土
  河書記走上講台,揮了揮手,會場立刻靜了下來,他掃視了一眼台下,說道:“後生們,村兩委請風警官來給大家講課,看來是請對了,你們是同齡人,大的大不了幾歲,小的小不了多少,沒有代溝。風警官是正而八經的本科大學生,文武雙全,徒手擒拿虎未醒虎村長都聽說了吧,強中更有強中手!要守法,要正直,要仁厚,要孝悌,不怕你有能耐,夫子村人傑地靈,上千年來進士俠客,名震黃河兩岸、大江南北。有本事你就做出些利國利民、轟轟烈烈的大事,讓國家給咱夫子村授獎立碑,我一定帶領全體族人開祠堂,上大香,告慰祖宗,樹碑立傳,決不讓為國貢獻、光宗耀祖的子孫錦衣夜行。”

  河書記的話很有鼓動性,也很有激勵感,贏得會場熱烈的掌聲。河書記揮了揮手,接著說道:“明天咱夫子村就正式開鐮了,黨的政策好,祖宗也多蔭護,風調雨順,今年灘裡的麥子長勢良好,村裡面請來了收割機,開鐮儀式後,大塊地用收割機收,小塊地還得用鐮刀。村裡已經對年輕人進行了排班,組成了護麥隊,防止河對岸不三不四的人連拾帶偷。你們不在家,老孺婦幼,一個汗珠摔八瓣兒,不容易,不能糟蹋了,要顆粒歸倉。咱也不能叫一家落下,夫子村大部分都是河姓子孫,外姓人不多,不管本族還是外族咱都得伸把手,決不能看著老漢們牽著娃拉著地排車,沒場沒石滾!土地是承包了,但鄉情不能淡了,後生們回去自己結對子,鄰居家絕不能出現光景艱難的景象,那樣夫子村還有何顏面稱仁道愛,我鄭重宣布一下,開完會咱們立刻開祠堂敬祖先,另外,經村兩委研究決定,收割機的費用每畝四十元,統一由村委支付,資金來自山石堂子的集體收入。”

  後面的這句徹底把書院引爆了,年輕人站起來歡呼,口哨吹得刁鑽流利,桌子敲得咚咚響。

  出了書院不遠就是河姓祠堂,遠望去,祠堂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建在山坡空地上,門前古柏蒼勁,虯枝盤桓,青磚古樸,石獅雄壯,但灰縫卻清新,看來是在原址上重建的。

  我也是鄉裡孩子,家族在我讀大學期間修家譜,還專門給在都市的我打電話,履職前,父親還專門請家族長帶我到祖宗排位前磕頭上香,自然對開祠堂並不陌生。

  我倒是對這書香味很濃的夫子村祠堂有些好奇,在車上換下警服,我穿了件便衣,跟在後面進了河家祠堂。年輕人們依次在院子裡等候,青煙繚繞於正堂門楣,門側題:“禹祖治水福業著,夫子修禮傳世長。”橫批:“河氣浩蕩。”看來,河氏祖先應該是推敘九疇的大禹。

  我不好進去,只在門口觀望,見每個年輕人都從懷裡掏出一個黃布包,雙手捧住,向祖宗牌位鞠躬,而後用嘴輕吻布包,貼在額頭,舉過頭頂,恭恭敬敬地把黃布包放到供桌上。供桌上三柱大香,煙氣升騰,莊嚴肅穆。

  老聯防見我不解,悄聲告訴我:“這包裡是黃河深處采來的泥土,河姓子孫出門都要帶上,水土不服時捏上一撮,能治水土不服,關鍵時候還能救命呐!”

  中午飯安排在河書記家裡,老聯防因為明天開鐮也回家安排去了。河書記的家是平房,十間平房分為兩院,他和兄弟河夏茂住,旁邊挨著的兩層樓房,則是弟弟河秋索的。進得他家院裡像進了一個小遊園,姹紫嫣紅,杏黃葡綠,葡萄架旁還有幾株桂花樹。

  坐在院子裡的河洮汶看到我進來,愣了一愣,

扭捏地踅了個圈,悄悄地出了大門。河書記不滿地訓斥道:“這孩子那麽不大氣,家裡來了客人也不知道打招呼。”他高聲喊道:“汾她媽,菜準備好了沒有,端到葡萄架下來。”  “叫喚啥,老頭子,等你安排,黃花菜都涼了!我早準備好了,光等你們回來了。”河渭汾的母親親切地應答著,端了茶壺走了出來,她母親保養得很好,略有些豐腴,個頭高高的,一臉的精明能乾。

  我趕緊招呼道:“嬸子您好,大熱天的來叨擾您了。”

  河渭汾母親上下打量著我,嘴角露出笑意,把壺和茶葉盒遞給丈夫,用圍裙擦著手,眼神仍然籠罩著我,直到我有些不好意思,她母親才說道:“汾這死丫頭,一大早叫她中午回來吃飯,她推說開會,到這時也不給我回個電話。年輕人到一塊兒有話說,風警官,俺家大閨女也在鎮裡工作,和你們派出所錯對門。”

  我說道:“嬸子,我認識河主任,她優秀得很!”

  她母親撇撇嘴,不滿地說道:“光優秀有啥用,一點也不聽話。”

  何書記坐下來,一邊洗茶一邊說道:“汾她媽,別淨說些沒用的,聽你話還能優秀?充其量就能當個家庭婦女,風警官是文化人,笑話你。”

  我笑道:“哪裡,嬸子比我母親水平高多了,我母親大字都不識一筐,話都說不連續。”

  她母親驚訝地說道:“哎喲,是不是我平時話太多了,聒噪得閨女連個大學也沒考上,這可不能讓那死丫頭知道!”

  她母親的話引得我和河書記笑了起來。

  葡萄綠蔭下是張石桌,用整塊石頭打磨的,平整細膩的紋路能看到手工的痕跡,圖文雕刻的是龍鳳呈祥,此應該是上等石匠的手藝,可能是河夏茂的雕品,西蕪鸞正是跟著他學藝。

  青葡萄和桂葉的香氣撲鼻而來,令人心曠神怡,茶水味道純正,入口有毛尖兒的清香,後味卻透著潤,看盒子上是武夷山茶,燥熱之中品味,沁人肺腑。四個冷盤也很精致,醋泡花生、油炸河蝦、糖拌西紅柿、粉絲黃瓜,另外是一碟切開的鹹雞蛋,這是收麥時節黃河灘待客的美食,雞蛋黃要醃出紅潤的油,入嘴沙沙的,才回味無窮。

  河書記從石桌下拉出一個小罐兒,打開來給我倒啤酒。我注意到這是德國進口的小罐啤酒,上面堆滿了德文字母,大學時有開德語課,我雖然沒選,但我認識其形狀。

  河書記也指了啤酒罐上的字母,說道:“風警官,你調來也沒有正經來家吃過飯,汾丫頭不讓灌你酒,咱爺倆喝杯啤酒吧,無酒不成敬意。這酒是咱們縣長送給我的,他原來在咱鎮裡當書記,常來家裡,邊吃邊談工作,一點架子也沒有。這啤酒醇正得很,是外國進口的,咱鄉下人也品品。”

  純德國大麥釀造,啤酒中蘊含麥芽糊、咖啡香味,泡沫豐富,有些苦澀感,非常好喝。我品了兩口,放下杯子,說道:“河書記,村裡的人出去都要帶上一包黃河泥土麽?”

  “哦,孩子們外出時,父母都要給他們包上一包鄉土帶著,睡覺時放到枕頭下面,夢中能聽到黃河浪聲,昏迷不醒時能起死回生。當然這有些誇張,但是人彌留之際,還能有什麽比故鄉泥土的氣息能讓人回光返照的呢?夫子村這些年總是留著些機動地,及時給每個成家立戶的孩子分上一份,沒有例外。”

  河書記喝了口酒,覺得有些不適應,嗆了一下,放下酒杯,抹了抹嘴,說道:“風警官,你可不要小看這區區土地,鄉愁是啥?鄉愁是泥土,是土地!什麽都可以動,而土地是搬不動的,常態的生活是終老是鄉。皇天后土,土地是鄉下人的命根子,是近乎人性的神,鄉下孩子從對土地的熟悉到對物的熟悉,一切都那麽自然,一切因土地而穩定有序,親親、君君、長長,男女有別,就像藍湖一樣,水紋相蕩成了淪,與人則是倫理。夫子最重要的思想就是‘推’,水紋波浪向外張推,推己及人,孟子自己說自己不過善推而已,推己最重要的就是孝悌,‘尊老愛幼,其為人也孝悌,而犯上者鮮也,不好犯上而作亂者,未之有也。’”

  河書記的這番話令我震驚。他不只是能乾的村書記,而且對倫理道德也深有認識,這令我有些刮目相看。

  河書記淡淡地笑了,解釋道:“我爺爺是晚清的舉人,中落了,在村裡書院講書,沒少給我灌輸四書五經。”

  我來了興趣,說道:“怪不得,原來是書香門第,家學淵源,孝的很大一部分是文化的繼承,古人以孝治天下,看來絕非偶然。”

  河書記說道:“什麽是孝呢?夫子也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隻從具體的行為歸結到心安,做子女的揣摩父母的性格,曲意承歡,自己就心安了,心安是一切鄉土交往的基本原則。什麽是仁?這是《論語》中最難明白的抽象概念,具體還要歸結為孝悌忠信這些倫理要素。夫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而重,而親仁。’”

  兩人正談得高興,河夏茂家的兒子河海洋端了兩個大盤子走進了大門,走到葡萄架下,把盤子放到石桌上說道:“大爺,俺爸叫送過來的,請警察哥哥嘗嘗鮮。”盤子裡的東西確實很稀罕,一盤鮮杏仁,一盤焙蠶蛹。

  河書記用手撫摸著河海洋的腰,說道:“你爸呢?去喊他來喝杯啤酒。”

  河海洋回答:“俺爸和鸞哥吃了飯就上山去了,說明天開鐮,下午清理一下山石堂子裡的石頭。這杏仁兒是我新砸的,用蜂蜜水泡過的,一點也不苦。”河海洋眼睛停留在盤子裡的杏仁上,估計他砸了這些杏仁,自己卻沒有撈上吃。

  我從盤子裡舀了一杓杏仁兒放到河海洋手裡,說道:“謝謝你和你爸,你先嘗嘗自己砸的杏仁兒甜不甜?”

  河書記倒了一杯啤酒,遞給何海洋,說道:“海洋,喝一杯啤酒再走,咱家裡的孩子就你有血性,有酒量,比你哥強多了,你哥是不是在你家吃飯了?這孩子見人就躲,一點兒也不像是河家的子孫。”

  河海洋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外,河書記歎道:“海洋這孩子也是不聽話的主,長大了,不是旺族的紫金梁,就是敗家的喪門神。風雲變幻,家族的命運也在動蕩中延續,很難再出禮義仁智、文武兼備的寶馬良駒,無怪乎魏武有‘生子當如孫仲謀’之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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