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藥字,肯定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必有深意。
王虎、吳鼎二人都不是蠢人,立刻就聯想到了目前王氏的處境。
吳鼎反應更快一些,伸出左邊手肘碰了碰王虎。王虎立即端正了姿態,雙手抱拳,對田生彎腰行禮道:“先生說的是。現在我已經病入膏肓,請先生救我。”
二人現在猜測田生是看到了王氏危險,上門獻策的有才之人。
這病入膏肓的病人,遇到醫術高超的大夫,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還不恭恭敬敬?
田生卻賣了一個關子,笑著捏了捏自己柔順飄逸的胡須,問道:“將軍可知道自己病在什麽地方嗎?”
“我家得罪的人太多了。”王虎苦笑了一聲,回答道。
“將軍說的是。”田生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然後站起來走了幾步,醞釀了一下情緒之後,他說道:“昔日呂不韋是衛國的商人,家產一千金。他覺得異人奇貨可居,就幫異人脫困,設計異人成為秦王。秦王即位後與呂不韋平分天下。始皇帝繼位,稱呂不韋為仲父。”
“呂不韋頗有才能,率兵攻打周國、趙國、衛國土地,設立三川郡、太原郡、東郡。”
“又廣招門客,布恩秦國。”
“但最後的下場,也不過是一杯毒酒而已。”
“將軍能力不如呂不韋,權勢不如呂不韋,仇家更是遍布楚國。我不知道將軍你,會有怎麽樣的死法。”
說完之後,田生平步走了回去坐下,對呆若木雞的王虎拱手一禮,氣質斐然。
王虎先是呆若木雞,後是渾身戰栗,隨即又是冷汗淋漓。
通過吳鼎的分析,他知道王氏的危險。但是吳鼎的分析,又怎麽比得上田生的分析呢?
同樣是商人出身,就問你一句,你比呂不韋如何?
答案當然是不如。
呂不韋一杯毒酒,那我豈不是要車裂?
一旁的門客吳鼎額頭上布滿了冷汗,有一種立刻逃離這裡的衝動。這是一艘即將沉沒的大船,此刻不走,怕也要一並落水,成了魚蝦的口糧。
但他也算有氣節,也很聰明。迅速抬頭看了一眼坐定淺笑的田生,然後又用自己手肘碰了碰王虎的胳膊。
王虎先是身軀一抖,然後醒悟過來,對田生躬身行禮道:“先生如果能指條明路,我願贈先生五百金。”
“不需要金子。明路有一條。”田生微微一笑,然後很自然的把雙手放在自己膝蓋上,說道:“將軍可知道郎中,張忠。”
“額。沒聽說過。”王虎驚愕,搖頭說道。
吳鼎是王虎的門客,打探消息、搜集情報是他的本能,但他也是一臉茫然。
張忠就與項羽、季布這些人接觸,交際圈子很小。
知道他的人當然少。
“這位真是大才士。”田生高高舉起右臂,寬大的袖子落下,豎起了大拇指,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讚不絕口道:“彭城之戰前。”
“漢王聽說張郎中的名聲,就帶夏侯嬰去拜見。張郎中認為他必敗,漢王不服,憤然離去。後來漢王彭城戰敗,證明了張郎中神機妙算。”
“大王聽說張郎中的名聲,所以派遣季布去請。一番攀談之後,大王對張郎中很是看重,封拜為郎中。”
“現在大王之所以盤踞在彭城不動。就是因為張郎中說,九江王英布可能謀反,偷襲楚國後方。”
王虎、吳鼎聞言滿是動容,
對視了一眼,對這位張郎中也是佩服的不行。 彭城之戰,他們就在城內。
數十萬漢軍包圍彭城,他們坐立不安,腦中只有兩個字。完了,完了。
但沒想到張忠竟然能夠預料到漢王的失敗。
這不是神機妙算又是什麽?
但他們又是疑惑,這家夥提起這個人幹什麽?
莫非目前王氏處境,與這個人有關?
但又是為什麽呢?
面對兩張充滿疑惑的臉頰,田生這才施施然拱手道:“我聽聞張郎中曾經向大王進諫,說是大王對待親屬太過於寬厚。”
“親屬富裕,國家就貧弱。或許林夫人是聽說了這件事情,才捐獻家產給大王,獲得寵愛。”
頓了頓,田生又說道:“我也聽說。在集市上。王公子曾經對張郎中頗為無禮。”
說完之後,田生一臉笑盈盈,不再說話。
晴天霹靂,一道閃電劃過。
王虎、吳鼎二人心中破口大罵。
“娘的。原來根子是在這裡。”
這一切的推手,竟然是張忠一個小小的郎中。
這擺明是打了我們一棍子。
王虎、吳鼎對張忠的憤怒,心情簡直像是即將爆發的火山,能量在積累,在積累。
但是他們捏著鼻子,認了。
啞巴吃黃連,忍了。
計謀出於張忠,林夫人現在得寵。二人如果合力,加上四周虎視眈眈的人,王氏那真是焦頭爛額,不死也得脫層皮。
這個啞巴虧不僅要吃下,還要給人家賠不是。
這樣足智多謀的人, 又是大王身邊的郎中,只能巴結,不能與他為敵。
眼前這個田生,說穿了就是張忠的說客。
王虎強壓下心中的憤怒,抬起頭來勉強擠出了少許笑容,對田生躬身行禮道:“先生一席話,讓我茅塞頓開。多謝先生。”
“客氣。”田生笑盈盈的拱手一禮,然後站起來說道:“藥已經送到了,我就告辭了。”
“先生請慢。等我準備厚禮,感謝先生。”王虎連忙說道。
“不必。我不過是張張嘴罷了,不敢接受饋贈。”田生很是瀟灑的一拱手,便這麽離開了。
錢?錢不是他追求的事情。
他追求的是乾大事。
這一次也算是乾大事了。
涉及項羽、項羽的寵妃林夫人、王夫人。
最主要的是。
他看到了自家君上張忠的潛力。
現在張忠得三家之利,如果九江王英布真的謀反,那麽君上就要高升了。
田生想起了之前張忠的自吹自擂,心中暗道:“沒準不是吹牛,我這個君上,真能做丞相也說不定。而我也一定能發揮作用。”
想到這裡,田生激動的快要發抖了,腳步也輕快了許多,就差吹口哨了。
高興。
王虎就是另外一番心情了。他的臉色鐵青,對吳鼎咆哮道:“去把那逆子給帶回來,如果他不回來,就綁回來。”
“諾。”吳鼎一臉嚴肅的應諾,躬身後走了。
“逆子,逆子!!!!!!”王虎的咆哮聲,就像他的名字一樣。
虓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