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沒有家事,項羽在宮中的一舉一動,多少雙耳目在看著,在聽著。項羽一連十天在林夫人的寢宮內就寢,恩寵有加,頓時在整個彭城,掀起了巨大的風暴。
林夫人嘴巴很緊,沒有透露張忠、季布在其中的作用。
但是她向項羽捐獻了家產,奴婢的事情,卻是瞞不住的。一時間許多王宮的夫人們,東施效顰,紛紛提出要捐獻家產,補益國事。
這還導致了一些項氏宗族參與。
這些項羽親屬在平日裡,得到了項羽的極大關照,個個富得流油。這捐獻出來的家產竟多達數千金,奴婢十萬人。
這筆錢雖然對於楚國來說,只能算是杯水車薪,但也是讓項羽大為高興,對林夫人更加寵愛。
這此消彼長,王夫人便惶恐了起來。
王夫人的父親叫王虎,本是一個販馬的商人,有些小精明。自從女兒入得項羽的宮中之後,他便開始飛黃騰達。
項羽官拜他為將軍,但不領兵。
他平日裡結交的都是楚國上層貴族,穿的是綾羅綢緞,出門前呼後擁,聲勢煊赫。
但是王虎比王剛好許多,並不太得罪人。
而他也知道,自身的權勢都是因為女兒,來自項羽。一旦女兒受了冷落,他便也衰弱了。
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讓他焦頭爛額,徹夜難眠。
這日上午。
豪華氣派的王府,書房內。
王虎穿著一件白色的寬袍衣裳,跪坐在主位上。他雖然是個商人,但生的英俊,最近幾年養尊處優,肌膚也白了起來。
穿袍服戴偉冠,竟然也有幾分楚國貴族的氣象。
他焦頭爛額,看向坐在自己左前方的門客吳鼎道:“先生,我現在應該如何是好?”
王家雖然出身不好,但有錢,也招募了許多門客。不過多數都是吃白食添人頭,濫竽充數的。
這吳鼎三十出頭,英俊氣度,峨冠博帶,不僅長的好看,也確實有幾分本事。
“當務之急。應該立刻捐獻家產給大王,讓夫人固寵。但是林夫人珠玉在前,夫人就算是捐獻家產,恐怕也難以奪回寵愛。再則。”說到這裡,吳鼎臉上露出難色,猶豫了一下後,咬牙說道:“夫人漸漸色衰。”
“君上。夫人衰敗,王氏的權勢也要凋謝。您應該早做準備了。”
吳鼎把局勢看的很明白,甚至於他早就猜出會有這一天了。也屢次勸過王氏子弟收斂,但王剛等人根本不聽。
終於到了現在的地步。
這些年,王氏得罪的人如過江之鯽,多不可數。
現在多少雙眼睛在暗中盯著,要將王氏給撕成碎片。
“哎。這個該如何是好。”王虎急的站起,雙手放在胸腹處,下意識的搓手,來回踱步。
忽然他抬起頭來問吳鼎道:“先生。要不然我帶著家產離開彭城,回去趙地老家怎麽樣?”
“君上糊塗。現在大王與天下為敵。君上你回去趙地,豈不是三歲孩童抱黃金,走在鬧市嗎?”
吳鼎苦笑著搖頭道。
“吾命休矣。”王虎哭喪著臉,一屁股坐回到了座位上。
“老爺。有人自稱是齊人田生,在外求見,並送上了禮物。”管家匆匆從外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個造價不菲的精致盒子,彎腰獻給王虎。
王家鼎盛,帶著白玉、翡翠、象牙來見他的人多如牛毛。想要見到王虎,也需要一定名望。
什麽齊人田生,
他聽都沒有聽過。現在他又焦頭爛額,便仿佛驅趕蒼蠅似的連連甩手,說道:“去去去,趕走了事。” “諾。”
管家應諾了一聲,抱著盒子走了。
他心中暗道了一聲。“不是我收了錢不辦事,而是老爺不理會你。”
“等等。”吳鼎卻攔住了管家,抬頭對王虎抱拳道:“君上。以前王家得罪了這麽多人,所以才有現在的情況。正所謂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這人是齊人,又姓田氏。可能是田齊之後,可以見他。”
“但是把禮物退回給他。”
王虎聞言只能按捺下焦躁,抬了抬手對管家道。
“諾。”管家在門口站立,聞言又應諾了一聲,轉身走了。
就在這時,王剛帶著十幾個奴隸從門廊前走過,其中便有欒布。他們還是與之前一樣,赤身赤腳,背後鮮血淋漓。
王虎見到這一幕,不由腦瓜子嗡嗡叫著,說道:“你幹什麽去?”
“父親沒看見嗎?遛奴隸啊。”王剛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了道:“這奴隸與犬馬一樣,如果不溜溜,就會遲鈍的。”
欒布聞言,一雙虎目微微閃爍起亮光,但隨之熄滅,一言不發。
大丈夫哪怕成了奴隸,也不能白白丟棄性命。忍一時之辱,只為了將來能夠一飛衝天,得意翱翔。
等我未來發達,一飯之恩,一絲仇怨,都得報復。
王虎聽了這蠢貨兒子的話之後,腦瓜子就像是被腦瓜嘣給彈了十萬下,腦漿都散亂了。
“滾。”他叫道。
“生什麽氣啊。”王剛嘀咕了一句,但也沒有與王虎頂撞,催促呵斥著奴隸們快走。
吳鼎在旁看了,忍不住對王虎道:“君上。這些人都是壯士。大公子這麽對待他們,隨時都有性命之憂啊。”
要知道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鞭打屈辱壯士,又帶在身邊,取死之道。
“別管這蠢貨。”王虎卻是顧不得兒子,反正死了一個還有很多,不耐煩的揮手道。
吳鼎見此便也閉嘴不言。
便在這工夫,田生在管家的引領下,抱著自己的盒子,進入了書房內。
“齊人田生,拜見王將軍。”田生很是客客氣氣的對王虎彎腰行禮道。
王虎、吳鼎見田生儀表堂堂,氣質出眾,頓時眼睛一亮。
“莫非真是田齊貴族?”
王虎本來焦躁的心,沉穩了不少。他臉上露出笑容,抬手對田生說道:“先生坐。”
“謝坐。”田生從容一禮,抱著盒子來到了右邊座位坐下。
他坐姿挺拔,極有氣勢,卓爾不群。
“先生姓田氏,又是齊人,可是公族之後?”王虎越發客氣了起來,問道。
“將軍明鑒,我乃齊威王之後。”田生把盒子放在了案幾上,從容拱手道。
“原來是威王之後。”王虎臉色頓時嚴肅了起來,露出了敬仰之色。齊威王是把田齊的國力,帶向高峰的一代明君。
稷下學宮,人們口耳相傳,沒有忘記過。
二人寒暄了一陣,王虎才問道:“先生登門造訪,是有什麽教我的嗎?”
“在其中。”田生笑著伸出右手拍了拍精致的盒子,說道。
“嗯?”
王虎、吳鼎都是一愣神。他們還以為這是一個禮物。吳鼎反應過來,連忙站起來對著田生躬身一禮,然後抱起了盒子,放在了王虎面前的案幾上。
但他沒有離開,低著頭在旁看著。
王虎打開了盒子,取出了一張絲絹。
絲絹上寫著一個鬥大的字。
藥。
藥到病除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