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國內風雲突變,首先畠山高政不堪本願寺顯如的命令暗中資敵,這件事情當然唯有寥寥幾個當事人知曉之外外人無從得知,然後松永久秀接手之後不僅沒有取得大勝,反倒是陪了一個精光,輸得狼狽不堪。接下來松永久秀猶如輸光了的賭徒,竟然在一座小小的莊園面前輸得更加悲慘,不僅失去了他的兒子的性命,要不是內藤宗勝的及時趕到,否則松永久秀恐怕早已經被他的手下給活剝了做了投名狀。可就算是如此,松永久秀算是徹底失敗了,已經沒有了任何複起的機會,他能夠調動的人馬已經不足三百人。
從擁軍上萬,到僅剩下不足三百人,松永久秀失去這一切僅僅過了三四天時間,悲痛之余也就只剩下了悲痛,在大和國內猶如過街老鼠一般誰也不會待見他,就算是跑到畠山高政的面前,恐怕畠山高政也會活吞了他。
松永久秀完敗,畠山高政漸漸將人馬退回河內國,在大和國內也僅僅是依靠越智家等當地的豪強維持統治,還有一支三千余人的軍隊佔據幾個要地外統統退守河內國。
畠山高政的行徑,無人能夠詬病。本願寺顯如聽聞大和國的局勢變化,要不是還年輕的話,恐怕就得吐血,原本勝券在握的打了一手好牌,可是沒有幾天時間就變成了一手臭牌。
足利義輝、明智光秀等人得知大和國內的變化,大喜過望,要知道他們要分出六七成的精力前去防備來自大和國的突襲,現在松永久秀敗亡,或則說是離敗亡一步之遙,畠山高政退守河內國,從大和國進出山城國的危險已經消除,現在勝利的天平已經向他們傾斜。現在不決戰何時決戰,足利義輝一聲令下,原本在大和國邊界的人馬快速向攝津國移動。
本多正信沒有想到松永久秀會如此不堪一擊,要知道松永久秀曾經打得畠山高政抬不起頭來,現在倒好,松永久秀竟然是一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竟然一戰敗北。敗就敗了,還將大和國大好局勢給一朝喪盡,現在如果讓畠山高政再去接手大和國的話,他的臉就要丟大發了,要知道讓松永久秀接手畠山高政,讓畠山高政返回河內做好守備工作的就是他啊。
當大和國的局勢變得惡劣,本願寺顯如對本多正信的信任也漸漸失去了,一個失去信任的本多正信開始對戰局慢慢失去了調動的能力,下間賴照和下間賴龍兩人重新得到了本願寺顯如的信任。
相信外人還不如相信內人,本多正信是外人,是來自三河國的浪人,而下間賴照和下間賴龍等人全都跟隨本願寺數代的家人,雖然做過錯事,家人打罵過後還能夠繼續信任,可是外人一旦失去信任就不再有可能重新獲得信任。
本願寺顯如在下間賴照和下間賴龍的讒言下越來越多的胡亂指揮起來,這讓本多正信的防禦體系出現了巨大的漏洞,有許多人再本願寺顯如和本多正信同時下達的命令面前全都會想當然的選擇前者。當本願寺顯如和本多正信對於一件事情的行事風格大相徑庭的時候,越來越多的人從中看出了本多正信已經失去了本願寺顯如的信任,原本一個浪人得到重用受到的詬病已經非常多,現在一旦失去了信任,跳出來的人如同過江鯉魚。本多正信知道他在本願寺的好日子到頭了,可是正在這個時候,明智光秀同樣看到了機會的到來。
明智光秀將高槻城的守備交給了細川藤孝之後親率三萬大軍開始對茨木城展開攻擊。
本多正信雖然已經失去了本願寺顯如的信任,可是他和蜂須賀正勝的軍團一分為二,一部堅守茨木城,一部堅守三宅城,遙相呼應,互為支援。明智光秀的突然到來,本多正信早有預料,他現在最為擔憂的是軍隊之間的協同能力的失去,要知道要不是東軍的直接威脅,臨陣換將又是兵家大忌,剛剛郡山城之戰剛剛犯過,如果再換一將,再次失敗。信眾對於本願寺顯如的信心就會喪失,誰都會認為臨陣換將是本願寺顯如下的命令,這才是本願寺顯如不會聽從下間賴照和下間賴龍的讒言的緣故。
茨木城和三宅城俱都是平城,想要攻破它們看起來易如反掌,可是本多正信自信明智光秀是無法攻破他利用這段時間建造的防禦體系的,正是相信這些防禦體系,他才能夠自若的呆在茨木城頭,遙看漫山遍野的敵人。
本多正信不止一次的對蜂須賀正勝說主戰場不會是在茨木城和三宅城,如果想要從這裡突破的話,戰場經驗不足的足利義輝或許用最為野蠻的方式強行突破,用鮮血來澆灌澱川兩岸的稻田,屍體堵塞澱川的河口。足利義輝能夠不顧及信眾的生命,那些舊佛寺勢力不會不顧及,他的麾下明智光秀不會不顧及戰後還要和來自西國的伊達政衡決出勝負。
如果傷亡過大損失慘重的話,就算戰勝了本願寺也得不償失,足利義輝會被他的幕臣們說服的,這也是本多正信不想用作戰力低下的一揆眾的緣故,如果按照松永久秀的攻城方式,他早已經攻破了高槻城,打到了山城國。
可是,要打通山城國,就得付出五萬、十萬、二十萬的一揆眾,一旦喪失了這些人,本願寺的信仰體系就會徹底崩潰,要數十年才能夠恢復過來,這也是下間賴照和下間賴龍詬病他的地方。
蜂須賀正勝對本多正信當然是信心十足的,不過他們的麾下有一些人對於本多正信的推斷始終是心存質疑的,原本在本願寺顯如信任的情況下他們不會宣之於口,可是現在紛紛表示著質疑。要知道,只要通過了茨木城和三宅城,就能夠直達石山本願寺,這也是最為便利最接近的距離,現在雙方都在搶時間,東軍難道會繞遠路而拒近路。所以他們認為本多正信的推斷過於想當然了,把簡單的事情想得複雜了。
然而,僅僅過了一天,事實就粉碎了眾人的質疑聲,他們不得不佩服本多正信出眾的才智和縝密的心思,也不得不承認本多正信變表現出來的才智在西軍之中是出類拔萃的。
池田城遭到和田惟政的攻擊。
這守衛池田城的池田一族也算是戰國時代的一朵奇葩,自應仁之亂以來,攝津舊處在許多獨立的國人領主手中,其中就包括了池田城的池田一族,現任家主乃是池田築後守長正。這池田長正據說是楠木正行遺腹子的後代子孫,和織田信長的乳兄弟池田恆興大約是五六代上的從兄弟。池田家家風堅毅獨立,應仁之亂爆發時,池田長正的曾祖父充正加入東軍,曾經率領馬上十二騎、野武士千人上洛。細川政元死後,養子高國、澄元爭位,他的祖父貞正支持澄元,池田城被高國方攻落後切腹,但是長正父親信正跟隨細川澄元反擊,又將城池奪了回來。身處畿內是非之地的池田家,就這樣憑借著一座城池在亂世中堅持了幾百年,正是憑借著這股堅毅的性格才能夠保持獨立。
當和田惟政率領上萬大軍一路跋涉,逼迫高山城的高山友照、能勢城的能勢賴幸、一藏城的鹽川國滿紛紛開城投降,到了池田城,卻是緊閉城門,一副閉門自守的模樣。
這讓意氣風發的和田惟政氣憤的大喊著要將池田城屠城滅族,不過理智告訴他,現在唯有盡快打開局面,將軍隊推進到石山本願寺的門前,這才能夠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得到最大的戰功。
臨行前,足利義輝的命令猶在耳邊,明智光秀不屑的目光讓他的腳步沒有像現在那樣快速,高山城、能勢城、一藏城的降服,如果按照他的想法起碼都得削減大半土地,可是現在都保持了領地的安堵。
和田惟政看著遠處緊閉城門的池田城,對著一同跟隨而來的高山友照道:“飛弾守,聽聞你與池田築後守有親眷之誼,還請你前往池田城內一趟,告訴他,只要他開城,隨軍前往本願寺,那麽就不僅既往不咎,還能夠在戰後從本願寺手中得到一些好處。”
高山友照乃是攝津國島下郡高山村的土豪,在歷史上最初從屬於松永久秀,後來又跟隨了和田惟政,為和田惟政出生入死,不曾想到宿命的緣分,這對好基友提前重逢。
高山友照得了命令,立即前往池田城。
不久,池田城內大殿,中央位置上空著,作為主人的池田家家臣已經坐滿了四周,離上座最近的地方時城主宗親的專座,坐著城主長正的弟弟勘右衛門久正。專座的下首位置則是長正的嫡長子,年僅二十歲的池田勝正。池田勝正時不時瞥視著池田勘右衛門。池田六人眾分別坐在城主宗親的位置家老的位置上盤腿坐定,都緊挨著上座。
一城之主長正終於出現在上座。不一會,作為使者高山友照和兩名侍從也被引入落座。高山友照首先告知了和田惟政的和平條件,然後點道:“請城主明示兵數和出兵時日。”
池田長正支支吾吾地不願當即作出答覆。在座的所有家臣們也對其躊躇難言的心情非常理解。可是池田勘右衛門卻對長正的的逡巡不語不以為然,心中暗想:“要是早就有了決意,還不如爽快地說出來。”
既然決定了要與本願寺結盟,那就必須為名譽而戰,其他就沒宿命好考慮的了。要知道池田氏乃是楠木正行的遺腹子後代,歷來遵從的都是南朝,和室町幕府是勢不兩立的。
高山友照也為池田長正的欲言又止不滿,說道:“到底是求和還是戰?如果求和的話,城堡和所領的百姓都會平安無事,不過,你們必須要派遣兵馬一同參與攻打石山本願寺,還能夠在戰後依照戰功得到好處。如果想要戰,外面有一萬二千大軍很快就能夠淹沒池田城。”他很快忘卻了自己同樣是剛剛投降,一副和田惟政的親信家臣自居。
池田勘右衛門突然說道:“諸位,我們乃是楠木正行的後代子孫,身為南朝正統的武士,怎麽可能屈從背叛了上皇的敵人,成為他們的家臣,戰,決一死戰,拿出南朝武士的氣魄出來。”
池田勘右衛門的話語使得座下眾人鴉雀無聲, 眾人全都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可是身為楠木正行的後裔自居的池田一族全都無話可說,池田長正、勝正父子兩人同樣閉口不言。
高山友照哪裡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他自認為和田惟政已經非常大方了,可是不曾想到池田勘右衛門大聲說出“不”,好似滿座的武士中間他是唯一的勇士,楠木正行真正的子孫。
座下的中川重清大聲喊道:“某讚同勘右衛門大人的意見,決一死戰!”中川重清本是攝津中川氏的養子,乃是一名熱血方剛的猛將,一直期待著有朝一日能夠大戰一場。
年輕氣盛的武將們紛紛鼓噪著要開戰,年張穩重的一批人表示沉默,池田勘右衛門自從得知他的兄長池田長正得了重病就起了謀奪池田城的野望,他知道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年輕武士們的鼓噪,很快壓倒了穩重派的意見,圍繞在池田勘右衛門身邊的武士越來越多,池田長正也不得不聽從他們的意見,否則恐怕不用外敵逼迫,池田城就得分崩離析。
池田勘右衛門的野望,迫使池田勝正,這位池田城的少主,和池田勘右衛門之間的矛盾加深。
高山友照的勸降失敗,使得池田城之戰不可避免的爆發了,和田惟政為了盡快打開通道,沒有和傳統一般先圍城然後比拚忍耐力的方式攻城,而是命令直接開始強攻池田城。
池田城之戰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