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河野通直的死訊震動整個伊予國時,瀨戶內海風起雲湧,來島通康一邊舉起為父報仇的旗幟,調兵遣將,另外一邊立即派遣了使者前往能島村上處請求援軍。 村上武吉向來以三島村上惣領自居,得到來島通康的求兵要求,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復,立即召開了評定會議。
能島城,一座將整個島嶼修建成為一座要塞式的水軍城,再加上島嶼周圍暗礁紛布、潮流能夠達到時速十公裡,就連最為熟練的水手也不能夠保證航行的安全,使得能島城易守難攻。
村上一族憑借著能島城的堅固,橫行一方,在數百年演變中分裂成為能島、因島、來島三家,既各自發展又互相奧援。村上武吉篡位成功全然憑借著他的叔父隆重,為了斬草除根追殺兄長村上益義父子,與來島通康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益義被殺後,有鑒於村上三心同盟的傳統,村上武吉修補與來島通康的關系而決定以雙方聯姻來鞏固兩家盟約,於是便娶了來島通康之女為妻。
能島村上的當主村上武吉此刻剛剛聽完來島通康的使者神野左馬允的稟報,苦笑了一聲,凝視著前方,良久不說話,過了很長時間,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歎氣道:“內憂外患啊!”
的確內憂外患,自從當年村上隆重在備中國被趕出笠岡山城,與伊達家結下了宿仇以來,兩家的矛盾日益加深。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兩家可以說是不死不休,村上武吉為了對付伊達家原本還想著想要與來島通康同心同德,哪裡想到來島通康首先派遣了使者前來請求一同出兵湯築城。再現一次來島騷亂。
村上武吉看了一眼神野左馬允,神色凝重,握緊了拳頭又松開,沉聲說道:“左馬允,你先下去吧,今日之內我們會給嶽父大人一個答覆的。”顯然評定會議內容不想讓神野左馬允知道。
神野左馬允應了一聲,退了下去。評定會議室內一片寂靜。誰都不做聲。內憂外患,在場的所有人心裡都這樣想著,連最為樂觀的人都難以想象一旦踏進伊予國泥沼地想要拔出將是何等困難。更何況伊達家虎視眈眈,一旦出現懈怠就會狠狠上來咬上一口。
村上隆重扭頭看了一眼退出去的神野左馬允,然後正視村上武吉,沉聲說道:“主公。現在正是三島村上最為危機的時刻。伊達小兒亡我們之心不死。備前、備中、備後、安藝等地的據點紛紛被攻克,再加上鹽飽水軍的步步緊逼。我家現在能夠得到補給的也就伊予國一塊陸地了,此事切不可惹惱了右衛門大夫大人,同心同德方才能夠度過危機,迎來勝利的曙光。”來島通康,通稱右衛門大夫,來島村上又稱為右衛門大夫村上。
村上武吉歎了口氣,臉色閃過一絲黯然。現在村上武吉是騎虎難下,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如果管那自己難免就要參合進去,這樣不但將牽扯進自己的大量兵力,很可能將會出現缺口,給了一直虎視眈眈想要擊破他的伊達家可乘之機。如果不管,必然會與來島通康重新交惡,好不容易利用聯姻手段方才彌合的三島村上同心盟約重新分裂。
到時候一旦自家有事,難以從來島通康手中得到一絲一毫的援軍,再加上因島村上現在頂在最前面,更加的內憂外患,靠著村上武吉輸送方才穩住親族眾和外樣眾,如果分裂,因島親族眾和外樣眾之間的矛盾將會爆發,對於村上武吉來說將會雪上加霜。
村上武吉看了一眼村上隆重,沉聲說道:“叔父,我不是不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十數年前的河野騷亂,您是當事人,一旦踏進去,想要出來定然是困難重重,一旦牽扯進大量兵力,因島村上就怕是頂不住了。”
村上武吉的另外一名家臣小笠原忠吉時抬起頭來看著村上武吉,開口說道:“主公,這件事情想要兩全其美,其實簡單的很,臣有一個辦法,或許可行!”
微微一愣,村上武吉詫異的看著小笠原忠吉,點了點頭,說道:“你有什麽好主意就說吧!現在我已經是焦頭爛額了,一頭的漿糊。”
小笠原忠吉注視著村上武吉,沉聲說道:“用人換船!”
“用人換船!”村上武吉略帶疑惑的望著小笠原忠吉,詫異間沒有搞明白小笠原忠吉真正的意思,鄭重其事的說道:“說說你的想法。”
“是,主公!”小笠原忠吉說道:“伊達政衡虎視眈眈,這件事情,主公知道,右衛門大夫大人同樣清楚。十余年前的那一場動亂,右衛門大夫大人繼承河野氏可說是咫尺之遙,十余年來如何甘心,現在弾正少弼死於非命,右衛門大夫大人起兵作亂,一來是為了多年的夙願,二來也不乏是為了解決眼前的困局。”
停頓了片刻,讓眾人消化一下他的意思,小笠原忠吉繼續說道:“要與河野通宣爭奪湯築城和河野氏的霸權,右衛門大夫大人就需要登上伊予國內征戰,對於右衛門大夫大人來說,士兵多多益善。對於右衛門大夫大人來說,船隻就成為了雞肋,而對於主公來說,要防備伊達政衡的騷擾,並且保持海上的優勢,需要大量的船隻,製造需要時間和財力,這對於內憂外患的能島村上來說怕是來不及。瀨戶內海擁有大量的島民,只要稍稍訓練一番就能夠勝任水夫,雖然不及熟練的水夫悍勇,但是操持船隻對付伊達家足矣。”
看著小笠原忠吉慷慨陳詞,村上隆重不由得緩緩地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小笠原忠吉說的有點道理,只要擁有足夠的船隻,稍微訓練一番,就能夠繼續保持瀨戶內海的優勢。”
村上武吉輕輕地轉動著手中的酒杯,緩緩的點了點頭,一口將酒喝掉,抬起頭來,說道:“就按照小笠原忠吉的話去辦吧,將我們的意思告知我的好嶽父,既然想要當大名,就要有破釜沉舟的氣魄。”
六月七日下午,適逢梅雨季節,外面顯得十分陰暗,政衡獨坐居室,房內早已經點燃了燭火,他已經在苫田溫泉療養半個多月時間,精神氣恢復了不少,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輕輕茗了一口。
侍臣清水宗治跪在入口處向他通報:“戶澤白雲齋在外面恭候。”清水宗治經石川久孝推薦成為了政衡的侍臣,在年前已經元服,政衡應治國安邦賜字“治”,宗字本是清水氏通字,名為清水宗治。
政衡點點頭,即刻走到臨庭的走廊上。戶澤白雲齋跪在泥地上,全身被雨淋得濕漉漉的。他輕輕皺了皺眉頭,淡淡的說道:“事情都辦好了?怎麽樣沒有出什麽紕漏吧?”
戶澤白雲齋一臉恭敬,應道:“回稟主公,事情很順利,前伊予國守護河野弾正少弼通直在隱居地被殺了,是被現任家主河野通宣弑主害命。來島通康在前日舉旗為父報仇。”
政衡微微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好似在感歎河野通直的不幸,淡然的說道:“伊予國內的動靜如何?”
戶澤白雲齋回道:“自河野通直死後,河野通宣極力壓製家中的流言蜚語,找尋凶手,引發了家臣之間的內亂,不過十二年前參與來島騷亂的人們現在都正當權,而且都正值壯年。”
戶澤白雲齋話語中的意思,政衡知道,來島通康在兵力上並不佔優勢,他微微一笑,說道:“三島村上同心同盟,來島通康無法取得優勢,一時間怕是難以戰勝河野通宣,到時候就得邀請能島武吉和因島吉充一同出兵,出兵深陷泥潭牽製了大量兵力,不出兵離心離德。呵呵,不知道村上武吉會用何種策略才能夠破開眼前的困局,我倒是頗為期待。 ”
眼見著政衡感慨,戶澤白雲齋默默地跪在地上,任由雨水滴落。政衡看了一眼戶澤白雲齋,點了點頭,說道:“白雲齋,辛苦了,你先下去洗漱休息一番,等後定有重賞。”
就在政衡思考河野通直死後,伊予國的變化以及伊達家在其中可以得到多少的利益的時候,剛剛離開的清水宗治再一次走了進來跪在門口,恭敬的說道:“主公,草間四兵衛來了!”
輕輕的皺了皺眉頭,政衡看了一看跪在那裡的清水宗治,沉聲說道:“讓他進來吧!”低聲喃喃道:“希望他同樣帶來的是好消息?!”
不一會,清水宗治帶著草間四兵衛緩步的走了進來,此時的草間四兵衛神色有一些疲倦,顯然這段日子他都在外面奔波,只是眼中帶有一絲喜悅,看來事情已經辦妥了。
草間四兵衛來到政衡近前,跪倒在地,大聲的說道:“臣草間四兵衛拜見主公,主公武運長存。”
輕輕的揮了揮手,政衡說道:“事情辦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