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間四兵衛從袖子中抽出一份冊子出來,遞給了站在政衡身旁的持刀小姓津田助五郎,面帶喜色的說道:“主公,您交代的因島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了,因島三兄弟之間果然不和。 ”
政衡不置可否的將津田助五郎遞過來的冊子握在手中,卻是沒有翻開來,淡淡的說道:“說說吧!我倒要看看你們都查出了什麽,他們三兄弟之間到底有什麽齷齪事情。”
聽到了政衡的問話,草間四兵衛恭敬的施了一禮,恭敬地說道:“主公,能島、因島、來島三島村上依靠的俱都不一樣,能島是一個非常小的島嶼,淡水食物俱都依靠海船供應,而因島和來島卻非如此,來島在百余年前出仕伊予國河野氏,與伊予國內關系糾葛極深。而因島大多背靠備後和安藝國的強力國人效力,來擴張自己在陸地上的勢力。”
停頓了片刻,眼見得政衡沒有打斷自己的意思,草間四兵衛繼續說道:“因島村上當主新藏人吉充通過嶽父乃美宗勝成為了毛利元就的麾下,在毛利軍中相當的活躍,歷次合戰俱都參與。去年十月,高屋川峽谷之戰,毛利元就一敗塗地,失卻了備後和安藝半壁,由於與我家交惡失去了大量沿岸的水軍城和領地,使得因島村上無法得到補給,內部紛爭迭起。”
政衡皺了皺眉頭說道:“這些我都知道,說重點!”高屋川峽谷之戰後,政衡率軍奪取了備後和安藝豐田郡沼田莊,由於因島村上采取不歸順的態度。惱怒之下將沿岸隸屬於因島村上一派的城砦清剿一空。
草間四兵衛連忙說道:“是。主公。因島村上失卻了備後和安藝的大量產業,瀨戶內海島嶼狹窄土地貧瘠,糧產稀少,因島村上的隊伍不事生產,全靠過路船隊繳納帆別錢度日,肯定存糧不會太多,主公切斷了備後和安藝兩地,想要獲取糧食困難重重。再加上向島相距尾島極近,宮內少輔主政神邊城後時常騷擾尾道町外的各個島嶼。村上吉充疲於奔命,糧草又不及,使得親族眾和外樣眾之間的關系緊張,草木皆兵。”
政衡聽得草間四兵衛的匯報,嘴角微微翹起,顯然他的政策起了作用,因島和向島唇亡齒寒,一旦向島告破,近在咫尺的因島將無險可守。因島村上要保證因島的安全,必須時刻準備大軍防備。本就匱乏的糧食就更加困難了。
草間四兵衛繼續說道:“村上吉充、村上忠吉、村上亮康三兄弟,其中村上吉充為家主,村上忠吉離開因島前往京都遊學去了,沒有在家中任職。村上亮康比村上吉充年幼三歲,不僅勇氣可嘉,且才華出眾。他們的父親村上尚吉曾經有意讓幼子繼承家業,但是由於早逝,村上亮康年幼,方才有年長的村上吉充繼承了因島村上水軍。”
政衡微微點了點頭,說道:“看來兩人之間的關系不睦是真實可靠的了,村上亮康有被勸誘的希望沒有?”他顯然想要勸誘村上亮康倒戈一擊,給予三島村上同心眾沉重一擊。
草間四兵衛回道:“是,屬下調查到村上亮康最為仰賴的是家中重臣美可崎城主南彥四郎泰統,村上尚吉在世時南泰統便已經是家中重臣。因島村上與沼田小早川糾葛很深,當年小早川隆景入主沼田小早川時,整個因島村上分為旗幟鮮明的親繁平派和親隆景派產生尖銳對立。後來毛利元就強力乾預,斬殺了一大批沼田小早川中支持繁平的家臣,村上吉充由於娶了隆景派重臣乃美宗勝的女兒,一下子鞏固了權力。事後,南泰統落發為僧表示了臣服,卻與村上亮康走得極近,還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了村上亮康。”
政衡瞪大了獨眼,望了一眼草間四兵衛,說道:“真是辛苦你了,我們終於有機會分化三島村,不妨將石見白銀投入這次的機會吧,這樣對方就不會覺得我們太小氣了。”
政衡說完哈哈大笑,剩下來的只是一些技術上的問題,穿越者的理念就是能夠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是事情,即使花費再多,以分化來使得敵人投降,遠遠比其作戰要劃得來。
數日後,一位穿著僧衣的伊達使者來到了因島三莊町附近的明德寺,明德寺乃是南氏供奉先祖牌位的菩提寺,菩提在佛教中俄意思是斷絕世間煩惱而成就涅槃之智慧。
明德寺的主持明嶺和尚,論俗世血緣,他乃是南泰統的伯父,當年他曾輔佐於南泰統很長一段時間,只是歲月不饒人,年老體衰之後便剃發主持明德寺。南泰統一直都非常尊重明嶺和尚,後者同樣在幕後指點南泰統。當年,南泰統因屬繁平派差點失勢,便是,明嶺和尚指點剃度前往求情方才度過危機。因此,每當無法決定未來道路時,南泰統都時常與明嶺和尚商議。
一百枚石見白銀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明嶺和尚的面前,使得明嶺和尚吃了一驚,對於他來說,錢多錢少無關緊要,可是足以看出對方的誠意,一個對他人不吝賞賜的人,不管他的本性如何,他確實是一個值得托付的當主。明嶺和尚在深思熟慮之後答應勸說南泰統做伊達的內應。他是居於山寺之中,不敢說熟知天下事,對於西國的大勢還是看得清楚的。伊達家一統西國的大勢已經不可阻擋,近在咫尺的因島想要螳螂擋車,只有被碾碎的命運。村上吉充不知量力,南氏一族卻不能夠陪著他一同赴死。
伊達的石見白銀此後陸續送到明德寺,除了石見白銀之外,同時他們又開出了一個條件。如果能夠說服村上亮康答應做伊達家的內應,不僅承認他是因島村上的族長,同時也會將向島一並賞賜給他。
明嶺和尚傳了口信讓南泰統來一趟,在他的勸說之下,南泰統立即響應,便立即帶上了伊達政衡寫給村上亮康的書信前往長崎城,因島村上氏在南北朝時修築了此城,此後一直當做本城使用,到今時今日已是一百八十余年時間。在舊時空要到三年後由於村上新藏人吉充幫助毛利元就獲得了嚴島合戰的勝利,獲得了向島的恩賞,方才在向島南部觀音崎築余崎城為新的本城。
南泰統身為因島村上的家老,在長崎城中也有一幢宅邸,守門的士兵見了他來到也沒有上前詢問自討沒趣,現如今因島村上家的主臣之間的脾氣都異常暴躁,身為小兵還是小心為妙。
南泰統回到長崎城時已是日落時分,經過城門時,他並沒有進入自己的宅邸,而是順著走到直接來到了村上亮康的城館。來到村上亮康的城館,卻見到村上亮康正在他的妻子侍候下喝悶酒。
南泰統走了進來,對著自己的女兒揮了揮手讓她退下,製止了還要喝下去的村上亮康,表情嚴肅的說道:“右衛門大夫,借酒消愁,成何體統,現在正是因島村上危機時刻,身為先主的子嗣,該是振作的時候。”
他說完,見得村上亮康眉毛擰得擰得烏堵堵卷起黑雲似的,臉色陰得滴溜溜要下雨一般,暗暗把懷中那封書信按了按。這封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敢拿出來的,怕的是如果村上亮康翻臉不認人,告發了他,他將死無葬身之地,卷起鋪蓋扔進瀨戶內海喂魚吃。
村上亮康卻是不知道自己的嶽父早已經被伊達家收買了,將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扔在了庭院之中,只聽得“嘭”的一聲,酒杯破裂,濁酒撒了一地,抬起臉孔,露出冒著血絲的眼珠子, 惡狠狠地說道:“嶽父,你以為我不想振作,不想成為因島村上的中興之主,可是我有機會嘛?!他拽住兵權不放,將我軟禁在長崎城中,美其名曰保護我。”
南泰統知道村上亮康定然又被他的兄長,現任家主村上吉充訓斥了,自從因島村上處境困難之後,村上吉充的脾氣更加壞了,動不動就找來村上亮康好生痛罵一番,以此來緩解壓力,或是報復其父在世時寵信村上亮康的緣故。
南泰統牙齒一咬,心中一橫,疑似賭徒孤注一擲,擦了擦手心的汗漬,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說道:“右衛門大夫,這封書信的主人或許能夠救你出苦海,看,還是不看,全在於你。”
且說,村上亮康看了一眼一臉誠懇的南泰統,接過了書信,信封上沒有任何字,只是封口上的一個押印出賣了信主人的來歷,他呢喃了一句“伊達家”村上亮康三個字才一出口,庭院裡德空氣仿佛凍住一般,他的視線再一次看向了南泰統,想要從南泰統的臉上看出花樣出來。
南泰統沒有言聲,只是拿起一隻酒杯,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上了一杯濁酒,然後將酒倒進了自己的肚中,一股精神氣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