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已至,預言騎士們在白溪河旁扎營。
騎士們圍坐在石頭圈中發出嘶嘶聲響的火堆旁,火焰上的木杆掛著剛剛狩獵得來的野兔。他們輕聲談論著一天的旅程,並享用著晚餐。他們的侍從們則在為他們搭設帳篷。
納蘭妮從黎明前就一直在馬背上,“破曉”輕喘著氣,看起來很疲憊,但並沒有大聲抱怨。
“好好休息,我的朋友。”
納蘭妮下馬將“破曉”牽到能夠得到水源的木樁旁,並用雙手將馬鞍上的女孩抱了下來。
她輕撫正在啜飲著流水的馬匹,向女孩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呆呆的站著,哭腫了的眼睛委屈地看著自己。
“我叫納蘭妮,這是‘破曉’。”納蘭妮用手梳理著“破曉”的鬃毛介紹道。
“拉希婭。”女孩咕噥道。
低頭看著眼前只有七八歲大小的女孩,納蘭妮不由得感到同情,她與父母分離時也就剛剛這個年紀。
納蘭妮牽著拉希婭的小手,帶她來到了自己的帳篷旁。
“先喝點水吧。”納蘭妮把自己的皮革水瓶遞給女孩。
拉希婭盯著水瓶,在猶豫了一會後接過並迫切地喝了起來。
“喝慢點,”納蘭妮輕輕地說,“別把自己嗆到了。”
“哈哈,你說你是從阿勒尼亞來的對吧?”火堆旁傳來韋戈爾的笑聲。
“沒錯,指揮官大人,”拉格諾狠狠地咬了一口小刀上的風乾牛肉,“好地方,就是太熱了點。”
“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韋戈爾問,“我這輩子就還沒到過猩紅堡以西的地方。”
“嗯,就像我說的,是個很熱的地方。”拉格諾回答。
“我知道那很熱,”韋戈爾不耐煩地說,“再詳細點呢?”
“嗯……”拉格諾看著燃燒著的樹枝堆,“那是個很有活力的地方,每天都會有不少來自各地的貿易船隻經過。我們有著坎卡·篤古科最好的狩獵戰利品,豹皮、象牙和象皮。”
“你見過大象嗎?有多大?”韋戈爾好奇地問。
“是的,我見過,”拉格諾自豪地回答道,“那些巨獸足有四五個人那麽高,他們的一顆長牙比我們最強壯的勇士還重。”
“那麽大?”韋戈爾驚歎,“他們聽起來像龍一樣雄壯。”
“不,龍可比這大多了,”一個騎士否定道,“起碼有十個大象加起來那麽大。”
“我聽說龍一腳可以將世上最大的城市踩個粉碎。”另一個騎士說。
“說的跟你們見過龍一樣。”納蘭妮帶著女孩加入了他們。
“您見過龍嗎,騎士團長大人?”拉格諾望向納蘭妮問道。
“沒有人見過龍,拉格諾,”納蘭妮抱著拉希婭說,“因為它們根本就不存在。”
“然而我們都知道有人曾與龍戰鬥過。”韋戈爾爭辯道。
納蘭妮懷疑地看著他,“你指的是那些為了嚇唬孩子們讓他們乖乖聽話而編造的故事嗎?”
“那些不是編造的故事,是真實的記載。”一名騎士堅持。
“但從未有人發現過任何關於龍存在的證據。”納蘭妮強調道。
“那是因為見到它們的人都沒能幸存。”韋戈爾肯定道。
“罷了。”納蘭妮不想被卷入這個愚蠢的話題中,於是她向拉格諾問道:“拉格諾,是什麽把你這兒來的?”
“嘿嘿,預言之城嗎?”拉格諾咧嘴笑著,
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作為太陽聖君的信徒,我想來到祂的土地,並獻身於祂。” “聖君的慈愛與善良永存。”韋戈爾雙手合十讚美道,納蘭妮和周圍的騎士也紛紛效仿。
“阿勒尼亞的兄弟姐妹們多嗎?”納蘭妮問。
“神的子民之足跡雖然遍布世界,”拉格諾說,“但那邊的信徒們並不算多,只有寥寥幾十。”
“為什麽?”一名騎士問道。
“他們仍在迷途中,”拉格諾解釋,“他們崇拜著先祖、自然和動物靈魂,還有他們的穆法爾,阿西昂。”
“我聽說他們還會祭獻人類,可怕的異教徒們。”另一名騎士神叨叨地說。
“這我倒沒有見過……”拉格諾說。
納蘭妮用小刀切下了一塊野兔腿,遞給了懷裡的拉希婭。
“這孩子喜歡你,騎士團長大人。”拉格諾笑著說。
聽到拉格諾的話,納蘭妮看著默默吃著兔肉的女孩。她心中有些欣喜,但更多的是對女孩未來的擔憂--拉希婭的人生會不會像她的一樣艱苦又充滿了未知。
“我可以回去了嗎?”女孩稚聲問道,“我想要我的爸爸。”
“你現在跟著我們了,小女孩。”拉格諾說。
“為什麽?”拉希婭問,“我的爸爸呢?他沒一起來嗎?”
“他來不了了,”韋戈爾輕笑著說,“因為你老爸已經掛……”瞥見納蘭妮凶狠的眼神,韋戈爾沒有把話說下去。
但女孩似乎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她緊抱著自己開始啜泣。
內疚感將納蘭妮淹沒,她的出現害死了拉希婭的父親。雖然這早已不是第一次她為神聖帝國犯下罪行, 但這次她卻無法為自己的行為辯護,因為她讓一個孩子變成了孤兒--就像那該死的聖君當年對待她一樣。
“是我的錯嗎?”女孩哽咽著問。
“不,這不是你的錯。”納蘭妮將拉希婭抱緊。“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吉隆什大主教會好好對你的,”拉格諾說,“他是位好人。”
“這個女孩由我來照顧。”納蘭妮說道。
“哈,團長大人您真幽默。”韋戈爾笑道。
“我是認真的。”納蘭妮嚴肅地看著韋戈爾說道:“我需要一個侍從。”
韋戈爾愣了愣,“我很高興您想明白了,一個好的侍從能省去不少麻煩,但她只是個小女孩。”
“而且犯下極罪的犯人子女都屬於教會啊,騎士團長大人。”拉格諾疑惑地說。
“我會跟吉隆什大主教說的。”納蘭妮回答。“一切都是為了更好地侍奉聖君,我相信他會理解這一點。”
“這可是在神聖帝國史無前例的事。”韋戈爾說。
“女騎士曾經也是前所未有的事,韋戈爾。”納蘭妮提醒韋戈爾。
“所以您擁有我永遠的敬意,團長大人。”韋戈爾含笑向納蘭妮低頭以示敬意。
納蘭妮將手放在女孩頭上試圖使她平靜下來,拉希婭的身體仍在微顫著。
“按照我們的傳統,”韋戈爾若有所思地說,“這孩子需要個新名字,和她的過去告別,並擁抱她的未來。”
“我已經想好了,”納蘭妮回答,“她的新名字叫‘娜奇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