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戈工道被帶走時的背影,莊續騰不由感歎:那真是一個魁梧的家夥。
坐在身邊的時候還沒那麽明顯的感覺,PCPD一左一右夾著他時特別明顯:那兩個人加起來才稍比他寬,平均矮了一個頭。那寬闊的肩膀和粗壯的胳膊給人一種威脅感,怪不得這裡的小偷小摸們會被他威懾。
房門在戈工道背後關上,將莊續騰和另外十個“犯人”留了下來,他們各懷心思。這些人裡面只有四個是從昨晚的抗議現場抓回來的,其他人早就在這裡了。可惜,莊續騰誰都不認識,他就沒見到任何一個在混亂中活下來的工友。
幾雙腳從眼前經過,其中幾個就屬於之前想偷他錢包的家夥,這讓莊續騰緊張起來。他屏住呼吸,暗暗捏緊拳頭,做好了保護自己的準備,同時絕不抬頭,至少不能與他們直接對視。聽說,這些混幫派的家夥會把眼神的直接對視作為挑釁。
那些腳走開時,他舒了一口氣,心裡隻想著盡快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這幾個幫派的人有個共同特征,他們在脖頸處有黑色機車的紋身。機車幫成員紋的機車越多,說明幫派地位越高。傳聞這些人除了凶惡之外還很貪婪,往往為了蠅頭小利就會大打出手,完全沒有分寸。
之前這些人已經盯上自己,只是被強壯的戈工道暫時威懾。當下莊續騰只能靠自己,最好的解決辦法是……
他把褲子與上衣口袋掏出來,直接展示給那些人看:兩把鑰匙,一顆合成甜素軟糖,一個手絹。之前他的褲兜鼓鼓囊囊,便是這手絹撐起來的,根本就不是錢包。
“切……”
聲音中帶著鄙視,但也代表機車幫的混混對莊續騰失去了興趣,他暫時安全了。莊續騰小心將糖果、鑰匙收起來,攥著手絹向隔壁的水房走去。
關押室分為大小兩個房間,大房間用來安放長椅和罪犯,相對小一些的房間有馬桶和水池。兩個房間在對外的方向上沒有遮掩,PCPD可以通過欄杆看清一切。兩個房間中間有面牆,去那邊洗洗臉,至少可以避開黑蝠幫混混的視線。
莊續騰就需要這點放松,他也要看看自身的情況。
搖搖晃晃來到洗手池前,先洗洗臉,捧著喝幾口水,然後看向嵌在牆上的的鋁皮鏡子。除了臉上有些淺淺的劃傷之外,裡面的人狀態不錯:臉色紅潤健康、雙目炯炯有神。莊續騰皺起眉頭,他覺得事情很不對勁。
他很清楚昨晚的自己是個什麽狀態,那是近乎全身癱瘓的無助。他一度以為自己完了,就算能從混亂中活下來,也必然是家庭的負擔,還不如死了拉倒。
當時他肌肉無力,完全是被PCPD從地上撿起來,又拉又拽地丟到警車、隨手扔進了關押室。之後他的身體就開始神奇般恢復,手腳有了感覺,心跳重新變得強勁有力。他努力扒著長椅爬起來,還沒等坐上去,更來不及對自己檢查一番,就又被PCPD拉去審訊。
在這段時間裡,他明顯感覺身體被一股不可思議力量持續修複著。
“難道是昨天晚上的那個東西?”
曾經有團陰影一樣的東西鑽進了身體,他認為那是某種活體影從,只是不敢十分確定。一方面因為當時非常混亂,周圍打成一片,鬼影子彈還在耳邊飛來飛去,噪雜的信息太多了;另一方面,他的身體是癱瘓的,四肢麻痹,視野朦朧,整個人的情緒也是驚慌失措的狀態,而他也沒見過活影從。如果看錯了、聽錯了或者記錯了,
都是相當正常的。 “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呢?”莊續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內心轉著一個念頭:“除了影從,沒有東西能讓我那麽快徹底恢復。”
很多使用影從的強者都能讓傷勢快速複原,甚至可以重新長出肢體,炸掉半個腦袋也能活下來。這樣的效果只有通過影從才能發生,它依舊是當今醫療技術可望不可及的東西。
影從是強大的、神秘的,同時又是隨處可見的。所有的電子設備中都有影從,包括這間關押室的洗手間。頭頂的熒光燈、牆角的監控頭,它們都用電線連接著影從核心,服從著核心的命令而工作。
莊續騰回憶著職業學校對他的基礎教育:影從分為三種,活著的、死了的、半死不活的。電氣設備的控制芯片使用死掉的影從,身體移植和強化中使用活的影從,手槍之類的影從器械裡面則是半死不活的影從。
只有活影從才能給人強大的恢復能力,而且能鑽到身體裡面的影從只能是活的,這是常識。與此同時另一條常識告訴他:不借助專門的手術,活影從直接進入身體必然會導致立即死亡。
於是分析到這裡,莊續騰的常識已經產生了自我矛盾,他更加拿不準了。
“對了,如果是影從,我的身體應該會有痕跡。”
仔細檢查身體,包括四肢和胸腹,他試圖尋找“影從胎記”。進入身體的影從只要發揮作用就會留下痕跡,必然會讓皮膚產生變化,其表現為一些顏色各異的幾何圖形。常見的有血紅色沙漏、藍綠異色雙瞳、咬著紫色舌頭的兩排牙齒之類。它們往往位於四肢,少部分盤踞胸腹;它們大部分以類似紋身的狀態出現,也有一些會呈現傷疤結締的效果。
這些胎記不會被再生能力治愈,它們只會隨著影從的使用而越來越明顯。傳說猩紅集團的保安隊長,傳奇的影從戰士“巴登堡”,他的每一寸皮膚都被影從胎記覆蓋,已經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樣了。
在身上好好找了一番,沒有發現新出現的胎記,而且莊續騰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在他不能動彈的時候,炸碎的牆皮劃傷了他的臉頰,這部分傷口還在,並沒有完全恢復。如果他的癱瘓能夠恢復,那麽這點皮外傷應該更早痊愈。
難道並沒有影從附身,也沒有癱瘓?
就在他產生這個念頭的時候,一團粉紅色的霧氣從他背後出現,如同觸手一樣伸出來。那東西的下面比小指還細,頂端約有拇指大小,處於半透明狀態,表面凹凸不平產生的陰影大約勾勒出一個骷髏的形狀。
呃呀!這是個什麽東西!
莊續騰被嚇得倒退兩步。他懷疑自己被影從附身,其中不乏“一朝暴富”的幻想,但真正經歷這種怪事的時候,內心全是驚慌。
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他發現自己其實沒有做好準備。
對於“富起來之後怎麽大手大腳花錢”,他有一整套……不對,他幻想過十幾套不同的方案。但對於第一步,也就是如何富——或者更準確一些——如何應對影從,他根本就沒想過。
如何培養影從、如何馴化影從、如何使用活體影從,學校沒有教,社會沒有講,莊續騰不會啊!活體影從附身,自己還活下來了,不符合常識的事情發生了,那就不能想它是否合理,要先想想該怎麽辦!
“冷靜,莊續騰,你要冷靜。”他對鏡子中的自己說道,並且做出了殷切提醒:“不管怎麽樣,先別丟了影從,不然什麽都沒了。”
調整一下呼吸,伸出顫抖的手,慢慢伸向粉色骷髏頭。“別怕,小家夥,我不會傷害你,你也別咬我喔……”
影從並不是貓狗寵物,粉色骷髏對莊續騰的話沒有絲毫反應。那東西摸起來涼涼的、滑滑的,觸感有點像是果凍。不過這個“果凍”並非真正的固體物質,手指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它戳破——但它不會因此受到損傷就是了。
看著粉色骷髏還原,莊續騰才長舒一口氣——剛才他被嚇了個半死,以為自己把影從戳死了。緊接著,骷髏張大嘴巴,仿佛累了而打呵欠,又快速縮了回去,從莊續騰的背後消失。
活體影從可以這麽生動的嗎?莊續騰隻覺得自己腦子快要轉不過來了。不管這東西怎麽來的,只要是活體影從,就一定非常值錢,這才是最重要的。
賣給誰呢?誰能買呢?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事情:怎麽讓影從乖乖聽話?
公司肯定知道怎麽處理,但莊續騰不敢去找公司,除非能確保自身的安全和利益。只是一想到這兒,他就明白這種想法不靠譜。公司還欠他遣散費和賠償金呢,怎麽能信任公司!
幫派和公司是一夥兒的,還更凶惡,也不能找。市政府的機構或許可以試一試,前提是能摸清深淺。與此相同的是雇兵,雇兵中也有影從使用者,應該有辦法,只是他還沒有門路。
市政府還是雇兵,這是一個問題。莊續騰暫時無法做出決定,於是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畢竟現在還能活著就不錯了!抗議現場死了那麽多人,他們哪一個真的該死?回想起來,當時真的好奇怪。工友們早商議決定了抗議的策略,堅決貫徹“有秩序、不衝突”的原則,怎麽莫名其妙就打起來了?
“也許和雇兵有關?他們混進來其實另有目的?如果真是這樣,我肯定不能和他們為伍。再說,把影從賣掉只是遠水,它解不了近渴。眼下除了雇兵這條路,還有其他快速掙錢的辦法嗎?但總不能加入幫派去幹壞事吧……”
莊續騰皺著眉頭髮愁,他左思右想,決定還是等戈工道回來後問問他。只要他否認雇兵故意引發了混亂,那就可以試試雇兵這條路。
他心想:哪怕當雇兵難一點,也總比沒路走要好。先有路走,再考慮發大財。
“有影從就有未來,只是這胎記在哪兒?哦,估計在後背上……”
對著鏡子找了找,就在他的後心位置,一個露出詭異笑容的粉色骷髏頭若隱若現,面積也就是拇指大小。看來這就是影從胎記了,怎麽這麽小?看來這個影從不強,恐怕賣不出多少錢?
反正也不知道價, 多操心沒用。但總算有符合常識的東西,莊續騰就找回了主心骨。他恢復常態,穿好衣服,心裡繼續轉著雇兵的念頭。
“壞了,忘記一件事,忘了給戈黑臉說儀器的事情了!”莊續騰想了想,最後搖搖頭,說道:“其實也沒什麽關系,只是一個測謊儀器而已,並不影響大局。只要他別亂說話而把自己卷到不必要的麻煩中,我應該很快就能見到他。”
莊續騰是被拖進審訊室的,他的身體酸軟,他的心情惶恐。而戈工道是昂首挺胸、笑著走進審訊室的,他抬起因為掛著鏈子而嘩嘩作響的手銬,向屋子裡的PCPD打著招呼。“你們辛苦了,其實不用這麽麻煩的。”
他這一番表現直接引起了角落藍襯衣的注意。他多看了戈工道兩眼,隨即垂下眼簾,一邊搓動手指,一邊思考著。
“別說廢話,乖乖坐到椅子上!”三個黑製服的警員一起按著戈工道的肩膀,將他塞進束縛椅中,隨後將手銬腳銬的鐵鏈子穿過地板上的固定環,拉緊,這樣他就完全無法移動。
“嘶,輕點,很疼!”戈工道左顧右盼,做出很熟絡的樣子,恬著臉說道:“你們不用麻煩,省點力氣,我絕對配合,不管你們問什麽我都說。我就是個雇兵,熱情為大家服務……”
PCPD的人沒一個笑的,臉色反而更陰沉了。這時,坐在角落的藍襯衫說道:“直接給他上儀器,看看他是什麽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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