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書房中,李羽一邊剪著燈芯,一邊聽著身後伍天明的匯報。
“對照姚家下人的口供,我們發現姚興從一年前開始,性情大變。然而一年前,姚府又並未發生大事,實在是咄咄怪事。”
李羽轉過身,笑道:“根據我們在國子監的調查,一年前,國子監一位博士犯事被抓,姚興與那博士關系極好。”
伍天明目光一亮:“那博士就是王何?”
“就是他!我們本想去大牢找他問話,不料他在半年前,便在牢中自盡了。”
伍天明皺眉道:“自殺了?姚興不會是因為這個緣故,才選擇自殺!”
“如果是因王何的原因,姚公子應該更早自盡才對。”公孫蘭輕輕道。
李羽走到桌邊坐下,說:“對,而且姚興若是因這個原因自殺,陳裳絕不會犧牲自己性命,也要將此事鬧大。這中間一定還有內幕!”
伍天明沉吟了一會,忽然道:“對了,王忠嗣將軍今天來姚家找你,他要回河西了,特意找你告別。”
李羽點頭道:“王將軍有心了。”
伍天明淡淡一笑:“三皇孫李珅也來過一趟,似乎對這案子很關心!”
“李珅?”
李羽忽然想起在華清宮時,五皇孫李俅被大皇孫李儼欺負的場景,李珅應該就是李儼的兩名跟班之一。
伍天明眯著眼道:“我覺得他十分可疑,要不要派人暗中盯著他?”
李羽心想:“要盯也是盯李儼。”
不過轉念一想,若是被李儼察覺,反而會打草驚蛇,遂道:“還是順著線索調查吧。”
伍天明皺眉道:“姚府已無線索可查。姚興年紀雖小,城府卻深,未向下人透露任何有用情報。”
李羽道:“姚府可以不用查了,明日你帶著人調查王何之案,我和公孫姑娘繼續在國子監調查!”
次日上午,四門學某一間講堂中,馮博士正在講課,一名文吏忽然小跑著進來,向他低語了幾句。
馮博士臉色微變,吩咐道:“去讓鄧直講過來一趟,替我代授下面的課。”
說完,離開講堂,直奔自己的辦公房。
推門而入,只見屋內坐著一男一女,他先看了李羽一眼,然後目光轉向公孫蘭,微笑道:“不知兩位與王兄如何稱呼?”
李羽打量了馮博士一會,見他身材奇矮,有些像倭國人,笑道:“還請馮博士見諒,其實我二人與王何並無關系。”
馮博士皺眉道:“那兩位為何要以他親戚身份,過來找我?”
李羽淡淡道:“實不相瞞,我們是為姚興而來,而王何博士,恰好是與姚興關系最親密的教習。”
馮博士瞥了李羽腰間的魚袋一眼,道:“閣下也是官身吧,不如道明身份,你我再行敘談如何?”
李羽站起身,拱手道:“在下金吾衛右街副街使李羽!”
馮博士露出驚喜的表情,拱手道:“原來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副街使,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李羽道:“在下有幾個問題想問馮博士,還請馮博士配合。”
馮博士微一錯愕,道:“是不是在下牽扯到什麽案子了?”
李羽笑道:“馮博士不必擔心,只是一些例行詢問罷了。”
馮博士點點頭,在主位上坐下,又命手下文吏奉茶。
茶畢,李羽方問道:“不知馮博士可認識姚興?”
馮博士歎了口氣,道:“他是我學生,
我怎能不識?” “那你對姚興自殺的事怎麽看?”
馮博士猶豫了一會,道:“實不相瞞,在下覺得這件事……透著些古怪!”
李羽忙問:“何出此言?”
馮博士緩緩道:“那孩子很上進,也很有天賦,唯一的缺點就是心思太重了,有事也總藏在心中。大約一年前,我就發現他不對勁了!”
李羽目光微閃:“是不是從王何被抓之後?”
馮博士怔了一下,道:“對,好像就是那件事之後,那孩子就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我問過他幾次,他卻總不肯告訴我。”
“馮博士對王何怎麽看?”
馮博士又歎了口氣,道:“說實話,我一直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對學子也很關心,實在很難相信,他會做出那種事!”
李羽思索了一會,道:“這一年來,姚興平時在學裡,都跟什麽人走的較近?”
馮博士想了想,道:“自那以後,他很少與人打交道,總是一個人。對了,他雖然不與學子們打交道,卻和嚴直講關系不錯!”
“嚴直講?”
“此人叫嚴秉,本是普通文吏,年紀不大,辦事卻很沉穩,學問也不錯,故升為了直講。幾名直講中,他最受學子們喜愛。”
李羽問道:“嚴秉在學裡嗎?”
馮博士皺眉道:“他這兩天告了假,一直沒看到他。”
“他家住哪裡?”
“大業坊, 張記瓷器店後面的小街。”
大業坊位於城南,是長安有名的貧民區,十分混亂,往往一個坊的案件比城北五個坊加起來還多。
李羽二人行走在大街時,就發現街上有許多賴頭混混。
張記瓷器店是大業坊的知名鋪子,找個人一打聽,就很容易問到。
來到瓷器店時,放眼望去,鋪子外聚了很多生意擔子,吆喝聲不絕於耳,賣什麽東西的都有,就像一個小集市。
繞過瓷器鋪子,果有一條小巷,地面坑窪不平,盡是汙水。
兩人正走著,忽聽身後傳來一陣呼喊聲:“借過一下。”
小巷狹窄,兩人並肩走都有些擠。
公孫蘭轉頭一看,見一名背著竹簍的少女從後面奔來,身子一晃,閃到李羽後頭,給少女讓路。
李羽也停下腳步,橫著身子,讓那少女經過。
“噗嗤”一聲,那少女經過時恰好踩在一個水坑上,一灘泥水漸在公孫蘭雪白的裙子上。
公孫蘭“啊”了一聲,忙取出帕子去擦。
少女本已走遠,聽到聲音後,回頭瞧了一眼,又奔了回來,身子一躬,忙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從簍子裡取出兩個水梨,塞在公孫蘭手中,又再三道歉,方才轉身奔走。
公孫蘭一手握著一隻水梨,望著少女離去的背影,擔憂道:“那小姑娘走的那般急,似乎有人在追她呢。”
李羽心知這裡有多麽混亂,略一思忖,說道:“等會辦完事後,就去找她問問,看她是否需要幫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