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身體不中用了，只怕還成了長老的拖累。”廉洪野同樣笑著回應，臉上疲色難掩，顯然是這些天晝夜與蠻族遊擊交戰，不曾得到休息。

　　樂仲說道:“將軍讓老夫無地自容了。老夫再給將軍把定蹤咒壓製一會兒吧。”

　　“這倒不用，馬賊這些天吃了虧，不再追著本將不放了，他們專心把山峰圍住，隻想等著我們糧食耗盡。”

　　“那我們的糧草還可支撐多久?”

　　“派了幾隻隊伍出去，尋找附近村落借糧，成效不大。再過五天，大概就只能殺戰馬了。”

　　樂仲一聽，臉色沉下來:“將軍，殺馬太壞士氣，實無他法，不如拚一場吧?”

　　“不到時候。”廉洪野搖搖頭。

　　“將軍在等什麽?”

　　“打破僵局，需有一奇。”

　　“將軍奇兵何來?”

　　“我已向寒葉、天水還有成國將軍孫良，都發去消息，且待其變。”

　　樂仲面露難色:“將軍，我聽說北方列國，自保尚且為難，真的能夠指望別國為雎國出兵嗎?”

　　“長老不必擔心，”一直站在一旁的薛義，這時插嘴道:“為了雎國不會，但為了廉將軍可以。”

　　樂仲一驚:“哦?”

　　薛義耐心解釋:“當初廉將軍幫天水解了兵圍，易國便一直記著這個情，軍事調度，一向與我們極力配合。即使易國無有余力，至少尹仙師得到消息的話，總會趕來幫忙。

　　至於成國孫良將軍，他並不只是會相馬而已，能夠領銜成國軍政，是因為他在相人術上造詣更深。

　　七年前，我和廉將軍第一次見到孫良將軍，孫將軍上來就抓著廉將軍的手說:‘北國存亡，全在將軍，但有所令，無敢不從’。此後也確實對我二衛傳訊盡力配合。我們向他們傳訊，並非病極投醫，而確實是有所把握。”

　　“哦！”樂仲一聽，神色大喜:“如此，我們果然還有勝機?”

　　“也是未必。”廉洪野神色凝重，沉聲道:

　　“把性命交托給他人，終究難有保證。如今我們被困在雪嶺，卻一點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是不是還有其他勢力在雷州行動，蠻族是否還有別的後手……說到底，我們太缺少情報來源了。終究，只能把一切交給天命。”

　　“天命啊……”樂仲感慨一聲，然後一屋五人都陷入了沉默。

　　上天，真的還會憐憫這片已經飽經苦難的大地嗎?

　　究竟，能不能有那破局的一子?

　　“報——！”

　　一聲大喝傳入屋中，五人聞聲都是一驚，只見身高力壯的陳武夫直接闖入石室，箭步衝到廉洪野身前，跪行軍禮道:

　　“報將軍，屬下兩個什長，葉子啟和顧峰那兩小子，從雷州會趕來了，言有重要軍情向將軍稟報！”

　　五人同時吸了一口冷氣。

　　雷州會?樂仲緊張地扭頭望向廉洪野，而後者直接站了起來，甚至有點顫抖。

　　“傳進來！”廉洪野大喊道。

　　於是，葉子啟和顧峰便出現在了門口。

　　他們兩個，一個剛用完了八神落宮訣，一個剛用了兩次“驚弦”，又跟著林放的手下，穿過蜿蜒漫長的山洞，經過洞窟中軍隊的陣列，來到這裡，此刻都是筋疲力盡，衣甲髒破。

　　然而，見到廉洪野的時候，兩個少年便立刻精神了幾分，輕微搖晃地走上前，拿出百城霜的書信，遞上去道:“稟將軍，二衛什長顧峰、葉子啟歸隊，

攜來三衛都指揮使百城霜將軍書信一封，請將軍過目！”　　廉洪野接過書信，一眼掃完，說道:“你們從雷州會過來，一路上有何見聞，都詳細道來！”

　　“是！”葉、顧二人答應，之後，便從雷州會蠻族圍城講起，說到長琴殉城、棋老傳訊、夜盜兵符、寒石奪權、千裡送信、雪嶺戰鬥……

　　兩人一一道來，並以百城霜書信、帶有尹長琴靈力的無衣劍為佐證，將所有事跡都向屋中之人說明清楚。

　　這一路的艱難變故，一路的險象環生，直聽得屋內眾多高手都目瞪心驚，程霸小聲嘟囔:“俺滴個乖乖，這十六歲的孩子，比俺二十六的時候還猛。”

　　而最重要的消息，自然還是三衛支援的事。廉洪野反覆確認過軍情後，便默默閉目陷入了沉思。薛義知道，廉洪野這樣子，是心裡難過。他與尹長琴的交情不淺，可畢竟戰事出現了轉機，還要以思慮對策為先。

　　突然，廉洪野猛地站起來，走上一步，把葉子啟和顧峰都抓著膀子提了起來，葉子啟和顧峰頓時心驚，茫然失措。而廉洪野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

　　“你們挽救了這場戰爭！本將會馬上以秘術聯系霜將軍。你們的功勞，雎國永遠記著，先去休息吧。”

　　葉子啟和顧峰一霎間淚光奪眶。半晌，齊聲道:“謝將軍！”

　　旁邊幾個首領都笑了，心想畢竟是少年心性，心裡藏不住事兒，被一句話就給說哭了。這也難怪，有廉將軍這番話，這兩少年以後的前途定要青雲直上，心裡肯定高興。

　　陳武夫便扶起葉子啟和顧峰兩個，從石室離開。

　　“看把你激動的。”老妖頭在葉子啟內海中感受到他心潮澎湃，嘲諷道:“這場仗還沒結束呢，廉洪野許諾的再好，你也得有命接才行。你現在身體急需休養，別一會兒高興得睡不著覺了。”

　　“就你會多嘴，老妖頭。”葉子啟低聲反駁:“我高興的不是前途，也不是因為這項軍情夠重要。我是高興，對這件事，我已經全力以赴。”

　　石室裡，樂仲望向林鴻羽:“這就是徐靖說過的那兩個孩子?”

　　林鴻羽應道:“對。”

　　“前途無量啊。”樂仲感慨地看向廉洪野:“將軍手下實有英才！他日互派人手的事兒，將軍不妨就把這倆孩子派到我手下來，我這邊的年輕人，看上哪個，將軍盡可挑選！”

　　廉洪野這時神色舒緩下來，道:“說到徐靖，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兒?”

　　“老夫也不知道，因為他對北國最熟悉，俠魁給了他一項密令，不與我等一起行動。”

　　廉洪野歎氣:“我要是真把人交給長老，只怕再到這種用人的時候，貴派還把人拿住不放啊。”

　　樂仲趕緊道:“將軍，我們名門正道，豈會做出這種奪人所好的事啊。”

　　“呵，長老可說定了。”廉洪野道:“援軍的事，總算有了著落。不過聽剛才所說的，卻還有件事更值得注意。”

　　“哦?”

　　“蠻族在天水城上驅使了大量的羅刹鳥，這件事很奇怪。”

　　樂仲問道:“操縱妖物的事，老夫不太了解。不過，蠻族中似乎有過不少和妖物一塊兒作戰的傳聞啊?”

　　廉洪野搖搖頭:“不， 蠻族也是人，馴服一兩隻妖獸還說得過去，但妖獸的脾性、心智畢竟不同於野獸，哪有人能馴化一大群妖物幫著攻城的?我心裡有個答案，不過，真是這樣，就麻煩了。”

　　“將軍不妨細說。”

　　廉洪野眉頭微皺道:“蠻族中有個傳說，說每過百年，草原上就會誕生出一個特殊的孩子，他天生就能夠聽懂萬物之語，可以和動物交流，甚至能夠控制野獸。

　　若加以道法修煉，那麽連控制妖獸也做得到。蠻族把他稱作‘獸靈’。據說獸靈的每次現世，都會伴隨著蠻族的興旺壯大，因此也被蠻族視為最大的祥瑞。”

　　“竟還有這等事?”林鴻羽驚問。

　　樂仲撇去一眼:“蠻族的事，嵩朝還有人比廉將軍更了解的嗎?”

　　林鴻羽趕緊道:“晚輩失言。”

　　廉洪野示意無妨，說:“獸靈已經太久沒有出現過，事跡難辨，我也只是覺的，羅刹鳥的怪事，只有這種古怪傳說才解釋得通，才想到了這個。

　　不過，在我們嵩朝的民間故事裡，其實也有過獸靈的影子。英雄海力布，他就是一個蠻族公認的獸靈。”

　　“化作石頭的那個人……原來不只是故事嗎。”薛義這回也驚到了:“將軍，要是蠻族中真有人能通過野獸，查探我們在山中的行蹤，就麻煩了，我們該怎麽辦?”

　　“總之，先把這件事傳達下去吧，辨別出這種人應該不難。蠻族的祥瑞……那就是我北國的禍害，真碰到了，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