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山中的鳥兒已經被自己的生物鍾叫醒。
嘰嘰喳喳的聲音跟李嗣興前世手機中的鬧鍾鈴聲一般。
但是並不讓人感到煩躁。
鳥兒的生物鍾可是比人的要準確多了。
這聲音告訴所有人,此時的黑暗就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怒江的兩岸,清軍的夥頭兵已經開始準備早飯,火堆中的火苗從新變得旺盛起來。
從遠處山頂的伏擊陣地看去,就像是一群螢火蟲縈縈繞繞。
李嗣興鑽出自己的帳篷。陣地上的士兵大部分已經醒來。
不過因為伏擊的需要,他們只能趴在原地輕微地活動一下。
在這樣的地方睡上一夜,確實是一件難受的事情。
此時應該有一杯薑茶給戰士們驅驅寒氣。
不過明軍的士兵沒有怨言,他們知道,只有這樣才能夠提升伏擊韃子的幾率。
岩龍輕手輕腳地將李嗣興的小帳篷給收起來。
“世子,怎麽沒有見到道長?”馬利坐在一塊石頭旁,喝著竹筒中提前準備的清水。
“這個老道士,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道他哪裡去了。”李嗣興確實沒有見到道長。
前天晚上他去了匠營,回來之後,就沒有看到志樂真人。
馬利看了一眼李嗣興,眼神中滿是擔憂的神色。
雖然李嗣興相信志樂真人不是那種出賣自己的人。
否則他完全沒有必要引導自己找到大軍。
假如他要向韃子泄露大軍的伏擊秘密。
他早就能夠辦到了,在中途的時候就可以將自己出賣給費揚古一夥人。
幫著自己消滅了費揚古,然後再陪著自己到怒江,豈不是多次一舉。
“沒事兒,估計是害怕大戰傷到他自己然後躲起來了。”李嗣興說道。
“世子,今日大戰,您還是不要自己衝殺了吧。”馬利上次見識過李嗣興親自下場,勇猛異常。
不過,這樣的大戰,意外隨時可能發生。
不知不覺間,馬利已經開始關心李嗣興的安危。
“放心吧,馬少俠,我這個人很惜命的,不過現在還沒有到我躲在後面運籌帷幄的時候。”
“那要到什麽時候?”馬利又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相信,那一天不遠了。”李嗣興抓起一把炒米放在嘴中嘎吱嘎吱地嚼了起來。
這東西越嚼越香。
他的眼睛始終盯著遠方。
他們的伏擊點,很有可能遇不到敵人。
李嗣興很清楚這是父王在照顧自己。
如果李嗣興背運的話,有可能遇到敵人的情況有兩種。
一種是敵人從東邊的山口外,派出一支偏師,從豬頭山下進入。
另外一種就敵人在突圍的時候,誤打誤撞闖入豬頭山下這條路上來。
要是前者,即使是偏師,也總要有幾千人,李嗣興這個五百人的雜牌營對付起來還是比較吃力的。
要是後者,也要看敵人突圍的人數。
人多的話,困獸猶鬥,對付起來也不容易。
由此來看,李定國安排李嗣興在此伏擊又算是一種考驗。
晨光從東邊緩緩升起。
清軍列隊渡橋,他們的甲胄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大軍列隊渡橋,如同長龍一般。
前鋒營白爾赫圖部已經先一步入山。
“阿貴,你們在山邊宿營,早上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
”白爾赫圖問道。 雖然在心中鄙視明軍,但是白爾赫圖也是從關外殺進中原的老行伍。
該注意的事情,他還是會注意的。
“回將軍,連個人影都沒有,你看,要是這山上有伏兵的話,那些鳥兒啊肯定會被驚飛起來。”
“但是您看,這山中的鳥絲毫沒有被驚動的跡象。”呂友貴說道。
其實李定國之所以要在昨天就將部隊埋伏在陣地上,實際上就是要達到這樣的效果。
山中的鳥兒在晚上的時候肯定要回到樹上睡覺。
因為大部分的鳥類都無法在夜晚飛翔。
而明軍在昨天下午就已經埋伏在那裡了。
這些鳥到早上的時候已經適應了樹下的那些人類存在,因此不會受驚。
有經驗的將領都會通過山中鳥獸的反應來判斷是否有伏兵。
李定國自然也知道,所以他要想盡一切辦法去規避這些問題。
白爾赫圖點了點頭,這個呂友貴說的沒錯,看來這家夥除了會送銀子和女人,還是有點真本事的。
等到戰後,他考慮給呂友貴要個地方守備的官職,這個家夥在地方上還能幫自己搞到銀子。
在京城生活可是一件花費巨大的事情。
白爾赫圖在京城也就只有一個兩進的小院子,一大家子人都要他來養活呢。
他這樣的武職在京城是一抓一大把,能夠撈錢的事情還輪不到他。
靠著那些直隸的職田,一年能夠收到幾錢銀子啊。
“阿貴,你說的不錯,好好跟著本將乾,本將軍不會虧待你的。”白爾赫圖毫不吝嗇地給了呂友貴一個褒揚。
“多謝將軍,多謝主子。”呂友貴低頭哈腰地作揖道。
白爾赫圖的前鋒營在前面開路。
在他的後面是正黃旗旗固山額真沙裡布,梅勒章京多博羅橫、參領槽丹。
再後面鑲黃旗各營。
征南將軍卓布泰帶著自己手下的神機營在中間位置。
這裡就是清軍的中軍。吳三桂在他後面不遠。
再後面才是吳三桂手下的漢軍。
這樣的陣型以前從未有過。
一直以來都是漢軍打前鋒,八旗軍在後面壓陣。
這次一反常態,各中原因,清軍各部都非常清楚。
吳軍上下,對此非常不滿,吳三桂非但沒有給士兵們解釋,反而讓手下親近的將領故意引導這種士兵中的不滿情緒。
吳三桂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這些士兵知道,只有他吳三桂才是真正對他們好的人。
等到戰爭結束後,他吳三桂鎮守滇雲,到時候他手中就有土地和資源來分給這些將士。
如此,何愁手下的將士不對他忠心呢。
白爾赫圖的前鋒營在山中越走越深,速度越來越快。
隨著時間推移,白爾赫圖越加的放心。
軍中也有向導,他們知道穿過這段山道,他們距離騰越也就還有幾十裡的路。
卓布泰知道白爾赫圖打仗不含糊,有他在前面帶路。
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清軍原來在江西的壩子上密密麻麻的一片。
現在逐漸進入山中,變成了一條長長的細線。
從天空看去,就像是一條巨蛇盤旋成一團,然後順著山道的入口鑽了進去。
只是他們不知道,自己進入的是一個口袋。
一個以大山為壁的巨大的口袋。
李定國就是那個捕蛇者。
他不急不躁,耐心地等待收口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