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表弟

　　我和徐何都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開車來接我們的，居然會是曾春權局長！

　　看著我們詫異的表情，他對徐何微微地笑了一笑:

　　“你的奶奶是我的姨孃，你爺爺通知了她的娘家人，他們都……走不開，所以就讓我來當一個代表。”

　　徐何有點難堪，她似乎從曾局長的話裡聽出來了什麽，我連忙搶過話頭:

　　“曾叔叔工作這麽忙，還來接我們，真的太謝謝你了。”

　　“謝什麽，今天是禮拜天，我又不上班，順便過來接你們也就是順路。”

　　他一邊說，一邊開門讓我們上車。

　　雖然那時的我對於省城的概貌缺乏了解，但從他的行進路線來看，似乎是一路向前，但其實卻繞了一個很大的彎。

　　當時我們住在荷花池長途車站的背後，那個地方叫紅花堰，就是後來的地鐵升仙湖車站，而我們最後到的地方卻是在城東郊外的十陵鎮。

　　那個地方叫鳳凰公墓，說是公墓，其實就是一片荒山，按農村的說法，應該叫做“亂墳崗”才對。

　　當然，公墓也不是隨便叫的，雖然它還是一片荒山，但卻有一個管理處。

　　在簡陋的管理處裡面，“方方”和盧慧陪著老爺子坐在一張桌子的旁邊喝著茶水，“方方”手裡還拿著一個文件稿，嘴巴裡正在說著什麽。

　　盧慧看見我們來了，連忙起身迎了過來，她似乎不認識曾局長，和他擦身而過卻熟視無睹，直接奔向了我的兒子:

　　“寶貝兒，你終於來啦，來乾媽香一個！”

　　徐何雖然不太情願讓她接觸孩子，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是默許了盧慧的行為。

　　而“方方”則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不明白他什麽意思，但是有曾局長在，想必他也不敢出什麽么蛾子，於是便走了過去。

　　“這是公墓方面對徐何奶奶墓地的設計，你看一下滿不滿意。”

　　他一邊說一邊就把手裡的文件稿遞給了我。

　　這個我可不太懂，隻得給徐何拿了過去，她比我還不如，掃了一眼，便一臉迷茫地望著我:

　　“你覺得怎樣?”

　　我隻得把文件稿給了曾局長，他是徐何奶奶娘家人的代表，自然也有發表意見的權利。

　　曾局長也沒有客氣，他仔細看了一遍說:

　　“規格算是比較高了，我沒有意見。”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我就向“方方”點了點頭。

　　“方方”於是朝旁邊的一個禿頂男人說道:

　　“可以施工了。”

　　那個禿頂男人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對很恭敬地說道:

　　“徐老先生，一切準備就緒，請您和大家到現場吧。”

　　這其實就是一個遷墳的儀式，那個文件稿上已經說了，徐老爺子在這鳳凰公墓買了一塊墓地，他百年之後將和他的原配夫人合葬在這裡。

　　其實，這個有點殘酷，“方方”的外婆尚在，而她的夫君死後卻要和前妻葬在一起，這個多少人能夠接受?

　　可是，“方方”卻積極地參與這件事，說明這是得到他外婆的首肯的。

　　我偷偷瞅了徐何一眼，而她卻是一臉的漠然，顯然，在這一件事情上，她的心腸比我更硬。

　　不過，這也不能怨她，老爺子要把我的兒子接過去玩，名不正就言不順，以後難免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這件事情後，我和曾局長也就沒有什麽交集了，

直到十多年後我的兒子考上了航空航天大學，他才出現在了“龍門宴”上。　　那時，他已經已經退休了，身體雖還健朗，可是頭髮已經白完了，倒是他的夫人，還是那樣的端莊恬靜，似乎歲月不曾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

　　遷墳儀式後，我們把兒子送到了老爺子的身邊，此後的兩三年裡，我們夫妻倆只是周末的時候去看一下兒子，雖然心裡多少有些酸楚，但也給我們騰出了許多時間來安心地做生意。

　　賣了一段時間的盒飯後，徐何對我說，賣盒飯太累了，她想去學理發，然後開美發店。

　　我對理發店一直以來沒有好感，因此表示了堅決的反對。

　　我對她說，原來的五塊石立交橋的下面有一排商鋪，都是打著“美容美發”的招牌，但那些女的一個二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們究竟在幹什麽，你去問一下遊蕩在附近的乞丐，他們的臉上都會流露出春天一般的微笑。

　　徐何笑著問我是不是經常光顧那些地方，我說天地良心，一天到晚幾乎都沒離開過你的視線，怎麽可能去那種地方，除非我會分身術差不多。

　　她笑了笑，然後正色對我說，盧慧從“方方”的餐飲公司退出來了，她有個表弟，剛從國外留學歸來，帶回來了全新的西方的美發理念和技術，他準備開一個美發連鎖機構，盧慧想加入，但是她心裡又沒譜，想讓她跟著一起去看看。

　　對於盧慧這個人，我雖然沒有什麽惡感，但那個年頭騙局太多，尤其是什麽表弟， 什麽海歸，他們連自己的親爹親媽都騙，何況外人。

　　因此我說，先去看看也行，但我得跟著去，我也想學理發，以後老了，隨便在路邊擺一個攤子，一天的生活費就不用發愁了。

　　徐何沒有反對，其實她心裡也在犯嘀咕，由於心裡沒譜，所以才來找我商量。

　　第二天的中午，我們在一個比較有名的火鍋店裡見到了盧慧的表弟。

　　我一看見他，就連忙問盧慧:

　　“他真的是你表弟?”

　　盧慧不解地望著我:

　　“對呀，他叫張發青，我二姨的大公子，如假包換。”

　　我笑著說道:

　　“他確實是叫張發青，小的時候經常抄我作業，我不讓他抄的時候，他就說他有個表姐非常的漂亮，他讓他媽做媒介紹給我當老婆，我都是他未來的表姐夫了，沒理由不讓他抄作業。”

　　盧慧聽了有些發窘，可是她那表弟卻還是一點都不正經:

　　“表姐夫，咱們大概有十年沒有見面了吧?正好我表姐也在，咱們好好聊聊。”

　　徐何聽了可不樂意了，上去抓住他的胳膊，猛然一個轉身，突然來了一個背摔。

　　張發青雖然長得人高馬大，可是他這人跟我一樣，討厭活動，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能站著絕不走著。

　　於是乎，見證奇跡的時刻終於到了，當著眾多男女老幼的面，他被一個纖弱的女子摔了個四仰八叉。

　　“你看清楚了，誰是你表姐夫呀?他是我老公！以後你再瞎叫，我把你的嘴巴撕下來鹵了當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