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鳳吉又到接待室開了一個房間,客棧夥計給他開了宙字號房間。孟憲成去天字號房間去找李樹鎮,讓他把挖洞的工具找出來。同時,李樹鎮也是一個不錯的挖洞高手。陳福臣去接待室借一隻水筲,跟客棧夥計說要打點水擦擦身子。客棧院裡有一個水井,水井凸出地面有三尺余,井台由青石板砌成。從地面到井台有四級台階,都是由青色條石砌就。井台上擺放著柳罐,洋鐵瓦柳罐的提梁拴著大拇指粗細的線麻繩,在柳罐旁堆了一大堆。陳福臣見此就知道這口水井一定很深。他操起柳罐系到井裡,快把麻繩用盡了才發出咚的一聲,陳福臣知道柳罐已落到水面。他熟練的擺動了一下柳罐,聽到“撲通”一聲,感覺到柳罐沒入了水中,陳福臣兩手交替提水,倒了八九把,柳罐從井中升了出來。打了兩柳罐水,正好一筲。陳福臣把這筲水拎到宙字號房間,看看劉鳳吉、孟憲成、萬玉林都在房間。令陳福臣驚奇的是李樹鎮也在這些人中間。
房間隻點一盞煤油燈,並且放在燈窯裡,室內顯得十分昏暗。燈窯就是在房間的牆上摳一個一尺高,半尺寬,深六寸的長方體的洞,把煤油放在裡頭。這樣,面對燈的這一面有亮,其他的地方都黑漆漆的。劉鳳吉手裡正擺弄著一副紙牌,他招呼道:“來、來、來,先玩幾把牌。”
大家都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孟憲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大聲道:“看說胡,還是馬掌,我上。”
“來吧,看說胡!說胡不拘人數,都能上場。”劉鳳吉說,然後看了一眼昏暗的燈光。繼續道:“這燈太暗了,我們把那個張床往中間搬一搬。”
陳福臣和萬玉林從床上下來,兩人一人一頭把床抬到了地中間。
這樣,就把宇字號房間與他們的這個房間的間壁牆距地面部分就顯露出來了。劉風吉來到牆跟前在貼近地面的牆上畫了一個大致范圍,然後說:“樹鎮,你往牆上撩水,把這個地方整濕,然後用鏟子刮掉牆皮。”說完之後,劉鳳吉把紙牌放在床上道:“來,我們四個玩兒。”
間壁牆是由泥巴混合麥秸垛成的,尤其接近地面部分,整個牆體部分是潮濕的。澆上水之後,只需等一會兒,著水部分就完全變潮。剛玩了兩把牌,還沒到一袋煙的時間,李樹鎮拿起鏟子就要摳牆皮,劉鳳吉製止道:“先不要弄,等二更以後,人們都歇息了在乾。”
恰在這時,有人敲門。李樹鎮馬上把工具塞進了床下。孟憲成大聲問:“是誰?”
門外人回答:“是我,客棧夥計,給你們送開水。”
李樹鎮把門打開,果然是那個給他們開門的那個夥計,他手裡拿著大鐵壺,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外。客棧夥計掃視了一下四個人手中的紙牌,然後說:“對不起,打擾你們玩牌了。”
“天還有點熱,睡不著覺,小玩兩把。“劉鳳吉笑一笑說。
“小賭怡情,你們玩吧,不打擾了。“夥計說完轉身就要走。
劉鳳吉突然道:“慢著,小二哥,我跟你商量點事。“說完,劉鳳吉把手裡的牌扣在床上。
客棧夥計馬上停止了轉身,他笑著說:“客官您有事兒盡管吩咐。“
“明天我們可能天不亮就要走,到時候我們找你給開個門。“劉鳳吉商量道。
“這沒問題,你就是半夜走招呼我一聲就是了。“客棧夥計爽快地答道。“我就在門房睡覺,到時候敲一下窗戶我就能起來。“客棧夥計想得很周道。
劉鳳吉在床上拿起一遝錢給了客棧夥計並客氣道:“那就麻煩你了!“
客棧夥計接過打賞連聲道謝。這一遝花花綠綠的票子著實不少,盡管還是滿洲國錢,但它仍在流通。這才轉身離開,心裡很是高興,暗道這次送水還真沒白來。
客棧夥計離開半個小時左右,李樹鎮拿出短把鐵鍬開始鏟濕潤好了的牆皮。牆皮是由粘土摻河沙垛成,被水充分濕潤以後,牆皮一鏟就掉。為了容易操作,挖一個人能鑽過去的洞,這邊兒就得挖得大一點,大體得二尺見方大小。李樹鎮邊鏟土邊把土放到另外一張床下。為了掩蓋李樹鎮鏟土的聲音,四個打牌人發出爽朗的大笑聲和談話聲以及死命摔牌的聲響。
牆皮去掉後,露出用粘土摻麥秸垛出的土牆。李樹鎮往上邊繼續潑水濕潤,牆體上略顯乾燥就再潑一次水。這樣反覆三次,就能往裡濕潤半寸深。牆體充分濕潤後,李樹鎮用短把鐵鍬把濕潤的粘土鏟下。這樣周而複始,到了半夜這個能鑽過一個人的洞基本成形。用李樹鎮的話說,只要這邊輕輕一捅,就可以能鑽過去人了。
劉鳳吉檢查了一遍,對此基本滿意。但覺得時間太早,他吩咐李樹鎮回天字號房間,讓他睡一小會兒。劉鳳吉已經安排山田一郎不要打開行裝,合衣而睡。並且看好胡二狗。同時,他也關照了崔淑賢母女,讓她們不要打開行裝,合衣而臥,隨時準備出發。
夜已經很深了,呂柏溪依稀記著,今天是陰歷二十三,下弦月透過窗玻璃從偏西的方向照了進來。隔壁房間的嘈雜聲已停了下來,那聲音的口音是新民人的腔調,年輕的時候,覺得這樣說話很是土氣,今天聽來倍感親切。在這些人的談話中,呂柏溪聽到了孟憲成的聲音。 在這臥龍客棧住宿的客人他們是最晚的一撥,很顯然,隔壁這夥玩牌的就是孟憲成他們,房間就是他們在帳房相遇後尤其在他們相碰撞倒地確認身份後知道自己住進宙字號房間後他們與帳房調換的。如不出意外,孟憲成他們在後半夜是會搭救自己的。想到這裡,他的心情難以抑製激動。呂柏溪不經意地翻了一下身,手腕子突然一陣子鑽心疼痛,這種疼痛提醒了他自己還戴著手銬。呂柏溪心裡暗道:“為了配合救援,必須將手銬取下。“想到這裡,於是他對羅刹兵道:“我要上廁所,我要拉屎,我要撒尿。“
兩個羅刹兵聽不懂,但從他的動作和表情他們知道呂柏溪說的是上廁所。其中一個羅刹兵拿起槍要押解呂柏溪去廁所。呂柏溪繼續要求打開手銬。這個要求羅刹兵不敢做主,他把槍放下去找廖凡。
廖凡已經睡下了,聽到請示後並不打算起床,只是含混的告訴他把手銬給他打開。那個羅刹兵只能聽令,把呂柏溪的手銬打開,然後就押著呂柏溪去廁所。回來後,那個羅刹兵要重新給呂柏溪戴上手銬,呂柏溪又堅持拒絕,並比劃著讓他去找廖凡。羅刹兵並不打算再去請示廖凡,於是就默許了呂柏溪不戴手銬。
兩個羅刹兵躺到床上就睡去,馬上就鼾聲如雷了。呂柏溪絲毫沒有睡意,能不能逃脫就看今天晚上了。他瞪著兩隻眼睛靜靜的在床上躺著,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已經聽到遠處的雄雞在打鳴了。這時候只聽到床底下窸窸窣窣的一陣響,然後床底下一個低低聲音說:“大哥,到床底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