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棋藝還是這麽爛，這麽多年了，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

　　上杉越沒有理睬對方，輕松寫意的捏起黑子，然後隨意的放在棋盤上。

　　“沒辦法，你也知道我是個半吊子，不論是身為皇還是身為曰本人，事到如今，我連法國人都是個半吊子。”

　　對方被上杉越這句沒臉皮的話說的沒轍，隻好捏起白子圍住黑子的殺陣。

　　“躲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忽然想起來找我了。”

　　“你也說這麽多年了，都這麽多年了，還有什麽看不開的呢?”

　　黑子落地，白子隨後。

　　“你真的看開了?恐怕不是吧！”

　　上杉越遲疑，思考片刻，繼續落子。

　　“那件事參與的人都死絕了，還能怎麽辦，難不成還要跟當年一樣把他們的骨灰全都灑了?”

　　“聽你這麽說倒也是，你看開了，可我還沒看開，新任大家長橘政宗你恐怕沒把握對付他吧?”

　　“沒錯，無論是兩位皇子還是在戰後迅速地勢力崛起，都讓我感覺這個人背後地陰影。

　　你我都是坐在上位多年的人，但他與你我不同，我們是天生的皇帝。

　　而他明明只是個普通的存在罷了，卻能夠以大勢威壓外五家成為大家長，這點就可以看出此人手段應該比你我都強。”

　　對面聽言輕笑，能讓上杉越吃癟的事可以是少之又少，他上杉越可以說是天命之子，不論是天生的血統還是特殊的時代，都注定了此人的強大，不過當年的他可以說是任性至極，完全沒有如今的氣度。

　　“我關注本家多年，就是想找到弱點一舉攻破，他橘政宗我自然也是重點關注，大長老當年也的確告訴了我橘政宗的事，但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因為我們目的相同，你雖然實力強大，但勢力單薄，隻依靠你自己不行，加上我，這件事才算得上是個能夠實施的計劃。”

　　對方的手停在空中，舉棋不定，思考片刻，白子落地。

　　“不是說看開了嗎?”

　　“明鏡亦非台，何處惹塵埃。”

　　上杉越高高的舉起黑子，猛地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哈哈，我果然沒看錯，當年你就是這樣的人，任性至極，不管是什麽都無法違背你的意思，你，上杉越，這麽多年還是沒變呀！”

　　上杉越沒有回應，依舊注視著棋盤，對方順著上杉越的目光注視著棋盤，這才發現，白子的大龍要被斬斷了。

　　“不，這麽多年，你還是變了，你比以前更加危險了。”

　　上杉越將手收在和服的衣袖內，得意地笑了笑。

　　“你忘記我那老爹是棋聖了，這麽多年，我一直很好奇老爹跟媽媽當年的那盤棋是怎麽下的，於是我開始研究棋藝，這麽多年也算是學有所成，沒有辜負我那老爹的棋聖之名。”

　　對方捏起白子，但沒有先前的輕松，舉棋不定，不知如何落子。

　　“何止沒有辜負，你現在完全可以繼承他的名聲了，沒想到連你都成棋聖了。”

　　上杉越臉上雖有得意之色，但也明白是對方一開始放水了，要不然一般的棋聖不會讓對方感到棘手。

　　“不管是龍還是人，都是會不斷進步的，我想你應該明白神是什麽存在了吧。”

　　“當然，那場毀滅了神代的戰爭雖然來得突然，但天照與月讀還是留下線索，神代遺留的祖先們早就破解了，所以我們的血統才會慢慢衰弱，皇也隨之減少。

”　　“沒錯，我們是她準備給自己祭品，皇更是她的素體，所以神代的先祖們參透這點，將血脈分為外五家與上三家，並非是為了保持血統的崇高。

　　而是想讓母親賜予我們的血統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流失，這樣下去，只要上三家消失，母親也就沒有足夠的素體供她返回世間，只可惜……”

　　“只可惜，祖先們忘記了貪欲，皇這股破壞一切的力量怎麽可能不被世人所憐惜，所有人都忘記了祖先們的遺訓。

　　他們貪婪地想要讓家族回歸神代的光輝，卻不知那是死者的誘惑，生者一旦踏入其中就無法返回世間。”

　　對方說完上杉越不想說的話，這件事也就只有他們明白，因為他們是天生的皇，所以他們不貪婪皇的力量，而那些不是皇的呢?

　　他們見識到了世間最偉大的力量，而這種力量隨著時間的流逝正在消失，他們自然不願意，所以他們觸犯了禁忌，也讓死者的生路得以存留。

　　上杉越歎息，明明死者的生路將要被斬斷，但卻因為人的貪婪而被延續，應該說不愧是王座上的生物，連這點都算到了，畢竟她是永恆的生命，而神代的祖先們會隨著時間而腐朽。

　　“橘政宗或者邦達列夫，家族當年派去德三的監工，要知道你的基因對於家族來說是不可外傳的珍寶，雖然家族當年想借助盟友的技術，但終歸還是不放心，橘政宗就是負責監視這件事，並定期將結果匯報給家族。”

　　對方悄悄的拖延時間，轉移上杉越的注意力，將心神都放在棋局上。

　　“後來德三覆滅，他又去了蘇聯，但又很快在戰爭結束時回到了本家，不過他似乎在蘇聯哪裡安插了間諜，蘇聯解體那年，他沒有向長老們匯報，而是突然離開了曰本，獨自前往蘇聯。”

　　“他突然不告而別，本家以為他叛變了，他本該被本家追殺，然後處理掉，但他帶著三個成功的實驗品回到本家，他立下汗馬功勞，但別的都不要，隻願換取一個爭奪大家長之位的機會。

　　在回來的路上，他多次被本家的殺手刺殺，但毫無怨言，而且還冒死將三位皇子送回本家，長老們與家主們心中有愧，於是才同意了這件事。”

　　上杉越心中一定，終於明白為什麽橘政宗不是皇卻能成為大家長，為本家帶來三個皇，而且別的都不要，只要一個機會，怪不得其他氏族如此尊重他。

　　“不過在蘇聯期間，他失聯了，所有情報都只出自他一人之口，所以可能不像這份情報中表現的這麽簡單。”

　　“猛鬼眾怎麽回事?”

　　上杉越略作思忖，隨後落子。

　　“橘政宗似乎與猛鬼眾有些聯系，他與猛鬼眾的首領王將都是在蘇聯解體哪一年崛起的，相似度很高。”

　　上杉越思維漸漸清晰，他說:“都在蘇聯解體那一年崛起，他們兩個肯定有聯系，至少有默契，甚至可能背後都有人。”

　　“既然如此，你打算怎麽辦?如果他真的與王將有聯系，那麽也就是說明他的背後還有更深一層的陰影，這可就難辦了。”

　　上杉越遲疑，舉棋不定，他也沒想到橘政宗的身份這麽複雜，要不然明天直接讓阿賀幫他準備個侍從的身份隱藏在橘政宗身邊，找準機會近身對他來一套言靈·黑日加二天一流·二天曬日罷了，畢竟只要人死了，那麽一切陰謀都要消散。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對方現在威望很高，成功了還好說，失敗了會牽連到接下來的計劃，還是穩妥點，慢慢來，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吃掉對方的棋子。

　　“我贏了，勝你半子。”

　　上杉越最後落子，然後宣布了自己勝利，對方一眼看去，的確勝他半子。

　　“這是你第一次贏我吧?如果讓她知道不曉得會有多高興。”

　　上杉越猛地將棋盤打散，棋子散落在空中，棋盤在空中旋轉著，落在了地上。

　　對方也不心疼棋盤，慢悠悠的站了起來，還略帶惡意的笑容。

　　“就知道你沉不住氣，最後還是跟當年一樣，把棋盤打散了。”

　　上杉越的臉色陰沉，他知道對方故意激怒他，但他也沒打算沉住氣。

　　“不要壞了修行，你現在可是慈愛世人的主的牧羊人。”

　　“那又怎麽了！我是人！人生來就有原罪，牧羊人又不是沒有罪！大不了我下地獄跟惡鬼戰鬥至默示錄！”

　　上杉越來氣的朝著眼前的人怒吼，他上杉越當年如此，現在依舊如此。

　　“好了，不氣你了，趕緊拿了藥去救你那個孫子吧。”

　　“哼，孤寡老人，底下沒個一兒半女的，我在本家還有個孫子跟孫女。”

　　對方聽到上杉越說在本家還有個孫子跟孫女時滿懷深意的笑了笑，根據他得到的情報對方應該是上杉越的兒子跟女兒才對，看來上杉越應該是不知道。

　　不過也對，橘政宗隻將這件事告訴了長老們，可長老們也覺得源稚生與上杉繪梨衣的來歷不夠光彩，也就隱瞞下來，對內宣稱是以前上三家流落在外的氏族所生。

　　由長老們替源稚生跟上杉繪梨衣擔當，現在的家主們沒人懷疑他們的來歷。

　　要是以後讓上杉越知道了，那麽到那時上杉越的表情該有多精彩呀！

　　他內心想了想，沒有對上杉越挑明這件事。

　　“既然如此，那麽走吧，棋盤都被打壞了。”

　　“這個棋盤明明是我的，別以為我忘記了，以前讓人給你每年送來七十七個頂級棋盤，這麽多年過去了，阿賀可是一直都在讓人送。”

　　“原來你還記得，還以為你忘記了呢。”

　　“不準備好怎麽敢來你這裡，你們這幫棋聖小心思都多，老爹當年就是靠這個從主哪裡拐走的媽媽，你當年也是靠這個騙了我那麽多次。”

　　上杉越想起以前自己還是懵懂的時候，這家夥悄悄地不知道騙了他多少次。

　　“別把自己罵進去，現在你也是棋聖了。”

　　“誰說的?我又沒有入駐棋聖目錄，你可不一樣，曰本的第一棋聖。”

　　對方這純粹就是無賴話，棋聖又不是入駐棋聖名錄才算是棋聖，上杉越的技藝完全到達了棋聖。

　　“喂喂，你也知道你贏的是曰本第一棋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放水了，下假棋贏了就算是棋聖了?那麽明天大家都是棋聖。 ”

　　這句話徹底讓他無話可說，畢竟他的確放水了，但也就是開始，後面上杉越的一手就讓他反應過來，後面可都是認真下的。

　　說到底上杉越他就是個半吊子的曰本人，要是換做其他人，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這種話來。

　　【據說他這孫子是他親手帶大的，但願沒有受他影響，要不然我可要替本家的未來擔憂了】

　　“說不過你，你說不是那就不是吧，走了，回去吃飯了。”

　　上杉越面露得意之色，這家話唯有嘴皮子不是他的對手，可以前都是下棋輸了才在這方面找回場子，現在不僅在說話上贏了對方，就連下棋先才也贏了，不僅升起比當年還要強烈的成就感。

　　“就知道你會說這句，每次說不過我就只會說去吃飯。”

　　“再說，不給你飯吃了，那壺當年埋下去的酒都不給你喝了。”

　　對方見上杉越好像沒完沒了，隨意的說了句，上杉越當即就停下了話語。

　　兩人默不作聲，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上上杉越瞥了眼對方，發現了對方花白的鬢發，忽然發覺，原來五十多年過去了，對方也老了。

　　抬手，原本結實有力的手掌此刻也是蒼老。

　　原來跟當年不同，他們都老了。

　　上杉越低著頭，跟對方走過當年一直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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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一個群體，你無法徹底消滅，那麽你就應該聰明點，去整合他們、聚攏他們，然後控制他們。

　　——神後記·白龍帝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