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家魁首傳承,無疑是震動七國的大事。
這幾天以來,岐山已經陸陸續續接待了多批來客,據說山下那幾座小城前所未有的熱鬧,旅店和驛站座無虛席。
七天后。
岐山,後山,長老堂。
兩個醫家弟子正在為吳駒整理衣衫和儀容。
吳駒對面坐著蘇長老,正悠哉悠哉的喝著茶水。
“怎麽了,緊張?”
蘇長老觀察了一下吳駒的神色,笑問道。
“有點。”
吳駒毫不避諱的點點頭。
“沒關系,會適應的,歷來如此。”蘇長老道。
“陳師當年也這樣嗎?”
“哈哈哈哈哈,你可能還不知道,陳仲是我的師兄,當年接任魁首時,我負責協助他完成祭祀,他可能緊張的腿都發抖。”蘇長老笑道。
吳駒也跟著笑了笑,蘇長老的話讓他稍稍安心了些。
只見蘇長老站起來,來到吳駒面前,低聲說道:“放心吧,無論如何,我會全力助你。”
吳駒眸光一閃。
從這句話中,吳駒體會到了另一層意思。
蘇長老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
長老堂裡其他幾位長老也陸陸續續的走出去,最後剩下的反而是魏煥。
吳駒看向魏煥,發現他正在閉目養神。
盡管閉著眸子,吳駒卻總覺著對方在死死地盯著自己。
只見魏煥站起來,深深的看了吳駒一眼,也離開了。
從吳駒確認接任魁首以來,二人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但吳駒卻從中感受到一股如芒在背的敵意。
……
加冠儀式大致分為兩部分。
一是祭祀,二是加冠。
盡管陳仲不知去向,但由於七長老皆在岐山,倒也沒出什麽大亂子,一切都有條不紊的準備著。
岐山!
在七長老,二十一執事,三千醫家弟子,七國醫者的見證下,吳駒正式開始繼任醫家魁首,登上築於岐山之巔的石台,祭拜醫家歷代祖師。
上至黃帝神農,伏羲僦貸季,岐伯少俞,伯高扁鵲,鬼臾區雷公,桐君少師,俞跗巫彭,巫鹹巫妨,苗父……
下至醫家各代魁首長老和夏商周春秋戰國名醫……
凡對醫道有卓越貢獻者,皆在祭祀之列。
當然,陳仲這種健在的前醫家魁首不算。
從山中到山巔的石台,共千級石階,吳駒走的不疾不徐。
前五百級,吳駒還會下意識的用余光掃視山下,心中多躊躇。
後五百級,他卻漸入佳境,哪怕知道身後有數千雙目光盯著自己,卻仍處之泰然。
禮儀很繁瑣,但吳駒還是心懷敬畏之心走完了流程,尤其在岐伯的石像前多做了停留。
“岐伯在上,醫家第三十三代弟子吳駒拜上!”
吳駒三拜九叩後,仰頭看著石像的臉,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
“這我也得管您叫聲師父,戰國兵荒馬亂的活下去不容易,您老人家多保佑我平平安安,福壽安康,五肢健全啥的……”
不遠處的協助祭祀的弟子沒聽見吳駒的念叨。
但看見他一副虔誠之相,暗自認可的點頭。
幸好他沒聽到吳駒的話,不然怕是會氣到吐血。
祭祀完畢後,便正式進入了加冠之禮。
…………
山中樓閣。
呂凝經過吳駒幾天的連續治療之後依然接近痊愈,
身體狀況大有改善。 只是之前病重時昏迷不醒,連續多日未曾進食,給身體造成的負面效果相當大,以至於吳駒針到病除之後,呂凝依舊多日昏睡,偶爾醒來也是昏昏沉沉。
得益於岐山身為七國的七分部之一,儲藏天材地寶無數,製成補藥之後那效果杠杠的。
直到這天,呂凝再醒過來時,已經可以說話和行走。
“當時那吳先生拔出銀針,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扎了數十針,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我們在一旁看得冷汗直冒,銀針再拔出來時,您的臉色就紅潤了不少,饒以我們不懂醫術也能看出病症已經消散。”
“後來據說呂相當著醫家三千弟子的面直言吳先生是岐黃聖手,今日醫家當以吳駒為榮,再後來大王也親臨了,親封吳先生為五大夫和醫署卿呢……”
鹿竹懷夕兩個侍女你一嘴我一嘴的為呂凝講述昏迷中發生的事情。
呂凝聽得津津有味。
其實她已經迷迷糊糊見過吳駒很多次,只是每次都記憶模糊,看不清對方的相貌,只能依稀辨認那是個並不老邁,反而非常年輕的人。
“吳先生還說了什麽?”呂凝問。
兩個侍女思索了一下,鹿竹說:“啊我想起來了!他還說……他們醫者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看小姐的身體跟看一坨五花肉沒區別。”
唰!
呂凝瞬間鬧了個大紅臉,臉頰都發燙。
兩個侍女齊齊噗嗤一聲,掩面偷笑。
過了一會,呂凝才說:“那吳先生現在在哪裡?”
“應該在進行接任醫家魁首的儀式吧?”二人想了想說。
“醫家魁首?”呂凝一驚。
“是啊,陳仲陳老先生遊歷列國去了,臨行前將魁首之位交給了吳先生。”懷夕說。
呂凝目光閃爍,似有星星閃爍。
這麽年輕就成為了醫家魁首嗎……
那可是諸子百家之一啊!
每一家的魁首無一不是戰國這盤大棋上的執棋者,不是諸侯,勝似諸侯!
“父親和大王都在那裡嗎?”呂凝又問。
“是啊!”
“走,我們也去觀禮。”呂凝起身。
“啊?”
“可是小姐你的身體?”
“已無大礙了。”
呂凝換上一身素色襦裙,拉著兩個侍女急匆匆的向外走去。
當他們穿過半個岐山,抵達現場時,正好見到了加冠的全過程。
只見山巔之上,吳駒屹立著。
他身後是巍峨的醫家祠堂和數十尊古之醫者的石像,盡管身形被襯托的渺小,但卻無比顯眼。
他身前乃是岐山一望無際的山巒起伏,石台下人頭聳動,水泄不通,三千弟子的目光皆系於自己。
一位長老將一個藥囊交給吳駒。
這是歷任魁首才能持有的藥囊,是個信物,入手沉甸甸的,古樸而又典雅。
這一步本該由陳仲負責,奈何這老頭跑路速度太快了。
緊接著是正式的加冠。
吳駒來到一個石台前。
蘇長老站在石台上,居高臨下,鄭重其事的為吳駒戴上一副玉冠,隨後又走下來向吳駒恭敬的一揖。
至此加冠完畢。
但見峰頂。
吳駒頭戴玉冠,身披素色華服,衣袖上繡著青色瑞獸紋,腰間懸掛著一副象征著極度尊貴的組玉佩,看起來儒雅而威武不凡。
他執魁首藥囊,眼神凌厲,立於山巔,睥睨天下!
這一刻,他心中不由自主的顫抖,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
下一刻,他將藥囊托過頭頂。
“拜見魁首,醫家萬世!”
一個執事運足氣力大喝。
“拜見魁首,醫家萬世!”
“拜見魁首,醫家萬世!”
“拜見魁首,醫家萬世!”
三千弟子呐喊。
聲音來自漫山遍野,連綿不絕,使岐山樓閣為之震顫,滿山鳥獸四處奔逃!
這一刻,吳駒正式登上了醫家魁首的位置,在戰國這個大棋盤中擁有了自己的分量!
醫家魁首,當世第一醫者,經呂不韋流傳開的岐黃聖手之稱,秦王親封的醫署卿和五大夫!
這是何等榮耀!
要知道,山巔那個男人可還未及弱冠!
呂凝和兩個侍女心神激蕩,心情無法言表。
三人並未注意到,不遠處一個老者正在哈哈大笑:
“吳駒,看來你很適合魁首這個位置啊!既然如此,老夫便能安心的磨練醫術了!”
說完,老者大步離開,不知去往何方。
若是周圍不那麽喧鬧,吳駒不那麽引人注目的話,定有人能認出此人便是醫家魁首陳仲,盡管現在已經是前任魁首了。
……
加冠完成後,一切定局。
便到了致辭的階段,雖然這個環節沒什麽用,但又不能省去。
不過對於吳駒來說,演講啥的都是灑灑水。
那場面自然不用說。
吳駒雖然沒什麽演講天賦,但是前世多少也聽了上百場校領導和單位領導的演講或者致辭。
吳某人有樣學樣,說起來那叫一個口若懸河喋喋不休, 一套又一套,什麽晦澀難懂就說什麽,把這些前來觀禮的人忽悠的一陣懵逼而又不明覺厲。
終於,正午之前,整套流程走完了。
……
吳駒走下石台,隔老遠就看見台下站著一大幫子人,或威嚴華貴,或儒雅隨和,或嚴肅凌厲。
“這是七國和百家來人。”協助祭祀的那個弟子說道。
韓趙楚燕齊秦七國,還有唯一的小國衛國作為魏國的屬國與其並列,共七列,分別被七位長老帶領。
除此之外還有一列,雖也是國,但顯得有些不合群,乃是東周,也就是東周公國。
再者便是其他百家。
儒,道,墨,法,兵,農等等…
除了最神秘的縱橫家缺席,其他家幾乎全部到齊,就連同樣神秘的陰陽家都派了一隊人。
雖然各家的諸子不至於到場,但都派了有分量的人前來賀禮。
吳駒這兩天除了準備接任魁首外,也惡補了一大堆戰國常識。
七國、百家在服飾、氣質上迥異,還是挺好分辨的。
見吳駒前來,一眾人納頭便拜。
“在下楚國使昭肅,代表楚國和大王前來獻禮,恭賀吳先生接任魁首!”
“在下韓國使,奉大王之命前來賀禮。”
“在下齊國使……”
“在下儒家使韓非……”
吳駒猛得抬頭,眸底精芒驟現。
儒家使…韓非……
吳駒深吸一口氣,微笑著走了過去,說道:
“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