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多長時間就多長時間,那個中年男人十分守時,進去的時候空癟癟的挎包,等再出來的時候,叮叮咣咣的亂響。
“謝了啊老鄭。”
“行啦,走吧,我還要過去給我們領導丟上兩包煙呢。”
“我下次過來給你多帶幾包。”
“那感情好。”老鄭一聽咧著嘴就笑了起來,他是一點也不客氣。
“成,下次過來一定多帶,我走了啊。”
這個男人也乾脆,他是個修自行車的,跟老鄭這樣合作也有兩年了,通過淘弄些舊零件省不少錢了已經,多給兩包煙不算什麽。
等他走了後,老鄭鎖好門,然後慢慢的朝站長辦公室走來。
人家給面子就當沒看見,他可不能真當人家沒看見,該給的必須得意思一下,否則就太不懂事,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
辦公室裡,李恆靠著床上的被子翻看著報紙。
這年頭一到晚上就無聊了,沒什麽娛樂活動,只有一個人的情況下,只能看看書翻翻報紙來打發時間。
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麽家家戶戶都那麽多孩子,還不是閑的。
“咚咚咚”
“二恆,睡了沒。”
“沒呢,進來吧,門沒鎖。”聽到老鄭的聲音,李恆一個挺身坐了起來。
四十分鍾,還行。
雖然不知道之前多長時間,但最起碼今天還算是懂事。
推開門,老鄭慢慢的走了進來。
“沒啥事兒,就是想問問你還下棋不?”一邊說著,一邊貌似無意的把手放到了辦公桌上,兩包煙就出現在那裡。
“不下了,這也九點了,洗洗睡吧,我今天幹了一天活,也有點乏。”
“那行,我過去把棋盤一收拾,明晚咱們繼續。”
“沒問題。”
看著老鄭走出辦公室又回手把門帶上,李恆看了一眼辦公桌上放著的兩盒煙,無聲的笑了笑。
他稀罕煙嗎?
一點也不,別說這一半毛的煙,就是帶過濾嘴的華子他都不稀罕。
這一世他就不怎麽抽煙,剛才下棋時抽的那煙還是今天的第一根。
這個事兒怎麽說呢,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給。
在外面的水池台洗漱完重新坐回到床上後,李恆從隨身的倉庫裡,把今天從辦事處領的裝有賠償金的信封取了出來。
倉庫裡的東西並不多,這些年在部隊上,他也沒撈到什麽好東西,不過白天收拾家裡的時候倒是翻騰出了不少的寶貝。
一個就是手上帶的表,還是五一年在江那邊得到的。
是一塊萬國表,好像還是飛行員款的,表還不錯,最起碼走的準著呢。
另外就是兩把槍,M1911A1,還有一堆子彈,那時候他覺得這槍特別好用,阻止能力特別強。
再就是一把黑黢黢的三棱軍刺,一把匕首。
然後就是在部隊上發的津貼,又沒地方花,都攢了下來,再加上退伍費,攏共下來有兩千多塊錢,算上今天領到的一千賠償金,他身上現在總共三千多近四千塊錢,也算是個小富翁。
還有幾張離開部隊時領導特意給的票,一張棉大衣票,這是個寶貝,即便他一直在部隊,也知道地方上這種票少見。
還有十張一斤的肉票,領導給他的時候牙齒都咬的咯咯作響。
最後就是五斤棉花票,完了,他的全部家當就這些。
哦,還有一床被褥。
不過他今天收拾屋子的時候,
倒是結結實實的翻出來不少好東西,都是他父親留下來的。 他父親可能也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攢的這些東西,差點便宜了別人吧,幸好辦事處的王主任是個厚道人。
李恆把倉庫裡所有的東西都取出來了,又重新把槍和子彈那些都收起來,低頭看著今天從家裡翻出來的東西,微微有些發愣。
尤其是那張發黃的黑白照片,這張照片也是他們一家四口唯一的合照,同時也是他母親唯一還留下來的一張照片。
“唉”他歎了口氣,把照片塞進剛才裝錢的那個信封裡,也收回了倉庫。
伸手打開一個小木匣子,裡邊裝了一張存折,幾張票,還有幾樣黃金首飾和兩根大黃魚。
這些首飾他認識,一部分據說是父親當年跟母親結婚時買的,還有幾樣是母親的嫁妝,可惜,現在已經物是人非。
兩根大黃魚是他們往四九城時,從家裡帶出來的,總共帶了三根用掉了一根。
票只有三張,是三斤肉票,應該是他爹想留著過年割肉包餃子的吧。
存折上存的錢不少,可能弟弟工作以後,把掙來的工資也交給父親一起保管,總共有一千九百多塊錢。
想必也攢了不短的時間吧?李恆看著存折上的錢數微微一笑,笑著笑著淚水就模糊了雙眼。
這是他得知了父親跟弟弟發生意外的消息後,第一次流眼淚。
他知道當年他一心要去當兵,傷了那個老男人的心,可他還是默默的在給自己攢娶媳婦兒的錢,他在努力踐行著對妻子臨終前的諾言。
李恆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把存折重新放進木匣子裡,收進了倉庫。
他就這樣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然後才把最後一個信封裡裝著的票都倒了出來。
謔,給的票還真不少呢。
肉票、糖票、自行車票、還有收音機票,咦?怎麽兩張自行車票?
哦,是了,應該是政府給賠償的裡面有一張,學校又給了一張吧。
這下好了,自行車到手!
還有布票,手表票,竟然還有一張落地扇的票。
全都是些緊缺的東西,這下算是徹底全乎什麽都不缺了。
不過一想到這些東西都是父親和弟弟用生命換來的,他的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
“唉~”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今天一天歎的氣多。
通通收進倉庫後,他仰面倒在床上,什麽也不想,就這樣放空大腦的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