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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江湖令》第6章 暗流湧動
  ※※※

  朱公子緩緩睜開雙眼看著有些陌生的頂飾裝潢隻覺一陣昏沉,一旁的老仆披頭散發見他醒來終於一副重擔落地的模樣哭訴道:“主人您可別嚇老奴啊,您要有個三長兩短老奴萬死難辭其咎!”

  “哎!”朱公子歎了口氣看了看四周見沒有意中人神色更添暗淡,韓彥見狀內心一陣嘀咕趕明還想著那唐姑娘呢!

  見老仆一副哭哭啼啼的樣子,朱公子道:“老張別哭了,我這不好好的嗎?”

  “主人您不該如此行險啊!您不知道剛才差點就…”見自家主人還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張姓老仆趕忙勸道。

  “行了!行了!”朱公子擺擺手不耐道:“這不還有你在嘛!能出什麽事?”

  老仆哭喪這臉道:“主人您是不知道啊,老仆不會水,剛剛別說救您了,連自己的小命都差點搭上!”

  朱公子聞言身子一僵臉頰抽搐道:“怎麽?你也不會水?”

  “可不是嗎!”老仆畏畏縮縮道。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朱公子怒道。

  韓彥在一旁看著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忍不住翻白眼,心道這不知是哪來的膏腴子弟竟如此不著調,若是承蔭成了一州一地的父母官當地百姓還不知被折騰得啥樣!

  在老仆一遍遍的請罪聲中朱公子終於熄了怒火問道:“那後來咱是怎麽上的岸。”

  老仆趕忙換了笑臉指了指韓彥臉道:“主子是這位小兄弟救了您上來!”

  “哦!”朱公子聞言一愣這才注意到房內其他幾人,韓彥神情木訥的站在不遠處,吳媽媽和幾個龜公則滿臉賠笑的望著這邊,屋中的桌案上還放著那把斷弦古琵琶。

  朱公子見著那琵琶睹物思情神色不悅道:“無用之物還尋回來做甚?”

  “這…”不等老仆答話,韓彥道:“是我順道從河裡撈上來的,我看它做工精良扔之實在可惜,公子於情之一道受挫琵琶卻是無辜。”

  朱公子聞言揚了揚眉道:“琵琶是我買來的,怎麽處置是我自己的事。這琵琶是我替清兒精心挑選的,可她既對我無情,留之又有何用?”

  情之一物最是難解,尤其是當事之人。韓彥見那朱公子癡心一片為情所困,不知為何總聯想起自己與蘇妍,他心有不忍於是道:“公子與唐姑娘之事在下所知不詳,小的不好妄加論述,但想來與琵琶並無乾系。至於公子所言唐姑娘無情,請恕小的無法苟同!”

  朱公子聞言眼中一亮道:“此話怎講?”

  韓彥道:“如唐姑娘所言像我等這般在風月場中討活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才是常態。公子對清幽姑娘如此癡情,唐姑娘若真是無意,曲意逢迎做做表面功夫誆些公子錢財也是不難。”

  “你是說…”所謂旁觀者清,朱公子聽韓彥所言似是明白了什麽。

  只聽韓彥接著道:“君不知在這秦淮河上,有多少士子後學在銷金窟裡被揮霍完了積蓄家當,最後落得個人財兩空!清幽姑娘主動與您斷絕往來,正說明了她對你的情分,希望公子不要誤入歧途浪費了大好光景。”

  “我明白了!”朱公子好似恍然大悟道:“清兒無非是惱我不能迎她入門,她現在故意不理意在讓我發奮圖強乾出一番成績,到時風風光光的娶她就無人再敢置喙!”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是唐清幽親口告訴了他一般,韓彥在一旁目瞪口呆心想:“我本意告知唐清幽不願與其糾纏乃是好意,

卻不想他又胡思亂想出這許多。”  那姓張的老仆原本聽著連連點頭,可後來見自家主子重整旗鼓要娶那酒色娼妓又覺情況不對。他幾次張口想要勸諫又不敢忤了主人的意再生枝節,連帶著看韓彥的神色都不善了起來。

  朱公子自以為了解唐清幽的深意心懷大暢,對吳媽媽道:“找人修好這幅琵琶後給清幽送去,她若還不收就由你們先保管著,唐姑娘的吃穿用度一律照舊不可有絲毫怠慢!”

  “是...是老身這就去辦!”吳媽媽連連稱是。

  “還有!”朱公子又道:“這位小兄弟待會借我一下,他剛剛救了我的命,我得好好酬謝一番。”

  韓彥聞言本意婉拒,卻被吳媽媽一把拉住跪下道:“什麽謝不謝的,咱們這些下人能幫到公子是咱的福氣。還不好好謝謝公子,待會好生伺候著。”

  ※※※

  三樓雅室內唐清幽看著窗外三人離去的背影道:“朱公子可有大礙?”

  “好在沒什麽,只是喝了幾口水,真要鬧出了人命咱這小小的鳴鳳閣可擔待不起!”吳媽媽回道語中有些不悅。

  唐清幽何等聰慧自然一聽就懂,她看了眼老鴇突然扯開話頭道:“這琵琶我不是婉拒朱公子了嗎,媽媽怎地又收了過來?”

  說著指了指吳媽媽身旁雜役抱著的琵琶,意思很明顯是在責怪老鴇不該背著她接收客人的贈禮。吳媽媽笑了笑道:“這是朱公子要求的,讓人把琵琶修好後再送給姑娘,若姑娘還是不收就暫由老身保管。”

  “哦,既如此那媽媽把琵琶交給我吧。”唐清幽道。

  “這...”吳媽媽有些猶豫道:“琵琶還沒修好,還是等我托人...”

  “沒這個必要。”唐清幽漠漠道:“只是斷了根弦,奴家自己便能修好它,等今後有機會再見了那朱公子就一並還了過去。”

  吳媽媽無法隻得將琵琶交給了唐清幽身旁的嬤嬤,“沒事的話媽媽可以先回了,奴家今日有些困乏就不送了。”收到琵琶唐清幽立時下了逐客令。

  那吳媽媽聽罷臉上陰晴不定,最終她咬了咬牙道:“老身有一句良言,不知姑娘可願聽否?”

  唐清幽似是早知她意淡淡道:“說吧!”

  “媽媽我待在秦淮河上至今已有二十多年,雖不曾有過姑娘這般風光,但見過角兒卻不在少數。”她說著瞟了眼唐清幽,見對方面無表情絲毫看不出喜怒,於是接著道:“人啊年輕的時候有些東西不易看清,瞧著那些為自己爭風吃醋的蜂蝶,就會有種所有人就都該圍著自己轉的錯覺。可老話說得好,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在咱們這行若不能趁著花期賣出高價,等到了花敗之日再想找個好買家怕是沒那麽容易了。”

  “哦?我竟不知吳媽媽如此替女兒著想,不知十年前從此投水自盡的女子媽媽是不是也是同她這般說的?”唐清幽突然道眼中似有寒光迸出。

  “十年前?姑娘你說什麽胡...”吳媽媽聞言先是一愣,接著她似是想起了什麽渾身微微顫抖了起來。

  吳媽媽定睛看了看身前女子的眉眼,特別是那雙冷若冰霜的眸子不可置信道:“你是青...”

  “花娘!”唐清幽旁的嬤嬤開口了:“你先下去吧。”

  “您是鄧媽媽!您怎會...”吳媽媽又是一驚,她認出了這位跟在唐清幽身旁不顯山不露水的嬤嬤,居然是前任應天鳴鳳閣的管事!當年她還在當姑娘接客時就是在這位鄧媽媽手下,後來頭鄧媽媽隱退將管事的位置傳給了她,吳媽媽一直感念其恩。早些年聽說其已脫了樂籍,跟著閣主在京城裡享清福,吳媽媽還心下寬慰一直將其視作榜樣,卻不想今日已這樣的身份再度相見!

  “花娘!不要在說了,有些事勿需知道。”見吳媽媽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那嬤嬤眉尖一鄒雙目中隱含威懾道:“怎麽我的話你都不聽了?”

  吳媽媽聞言一顫,積威之下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女兒明白!女...女兒這就退下了。”

  她說罷低著頭合門退出了屋內,唐清幽從頭至尾一直盯著那婦人,吳媽媽若抬頭一看的話定瞧見那眼中隱藏不住的殺意!

  那婦人退去後鄧嬤嬤歎氣道:“閣主讓你過來,可不是來尋私仇的。”

  唐清幽冷笑道:“嬤嬤想要保她?”

  鄧嬤嬤搖頭道:“我只是不想妳因小失大,壞了閣主的差事!”

  “您放心,這件差事我比誰都要上心,其中緣由相信您也清楚!只不過...”唐清幽咬牙切齒道:“閻王要惹,小鬼我卻也沒打算放過!”

  “正因我知其中緣由,所以才怕你感情用事失了方寸,咱們此行人手本來就不夠,你這麽一鬧又要分人去盯著花娘了。”鄧嬤嬤道:“總不能讓她在你任務完成前就暴斃吧?那也太容易打草驚蛇了。”

  唐清幽冷哼了一聲,似是覺得現在就讓吳媽媽暴斃也不是個壞主意。

  “總之老身言盡於此,今日之事老身也會一五一十的報給閣主!”鄧嬤嬤道。

  “怎麽嬤嬤要為您那女兒告狀?”唐清幽聞言有些玩味道。

  鄧嬤嬤搖頭道:“姑娘您想多了,花娘沒有你這般天賦,入不了秘閣不知閣中辛秘。她充其量了也就是個妓院老鴇罷了,在閣主心中一百個花娘怕是都比上您一根小指頭。”

  唐清幽聞言面露疑色,不知老嬤嬤這話何意,只聽那老嫗接著道:“我要報知的是那朱公子之事,閣主曾吩咐過有關那位朱公子的消息,事無巨細都要立時上報?”

  “是他?”唐清幽更加疑惑道:“他究竟是何人居然能讓師父如此上心?”

  鄧嬤嬤聞言目露幽光道:“老身在這裡最後提醒一句,關於這位朱公子和他您不要有任何牽扯,否則一旦出了事,就算是你師父咱們閣主也救不了你!”

  唐清幽撇撇嘴道:“誰想和他牽扯了,明明是那家夥自己像個狗皮膏藥般,死纏著我不放!最好想辦法讓他滾遠些,免得擾人清靜。”

  那鄧嬤嬤聞言張大了嘴,可眼咕嚕一轉又沒說什麽,只聽她接著道:“還有那個出手救朱公子的小子,也要查一查!”

  “那個人?”唐清幽聞言道:“盧綸不是說了他是個東廠安插在此的外圍探子嗎?咱們和東廠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且這種小人物似乎沒必要浪費精力吧!”

  “只是個普通的東廠探子?”鄧嬤嬤冷言道:“姑娘怕是這些日子安逸久了,警惕之心太過放下了吧?您可有注意到那小子救人時的動作嗎?”

  唐清幽聞言臉頰微燙,事實上她當時的心神全在落水的朱公子上,對於韓彥全然沒有在意。聽鄧嬤嬤這時候問起,她趕忙閉上了雙眼一來掩蓋自己的情緒,二來嘛也是為了回想韓彥當時入水的動作。

  過了半晌唐清幽似是終於回想來,但臉上卻惑色更濃,她有些難以置信道:“嬤嬤的意思是魚龍變?”

  見老嫗微微點頭,唐清幽驚訝道:“這怎麽可能!”

  “我也很驚訝,所以才想讓閣主查一查!”鄧嬤嬤漠然道,唐清幽聞言陷入了沉思,她忽然覺得此次金陵之行遠會比像想象中還要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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