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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離開居水閣紛紛乘舟散去,韓彥出了大門卻見朱壽正與幾人話別。
“朱兄弟明日放榜後,說好了可要到我那有樂齋辦慶功宴!”李老爺拉著朱壽不放手道。
朱兄弟淡然一笑道:“只要清幽答應了前去,小弟定會欣然前往!”
李老爺對著他點了點食指道:“你小子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
“幾位看起來對鳴鳳閣的唐姑娘相當自信!”只見蕭重雲同幾名金陵富商話別後,背著手緩緩朝朱壽幾人走來,身旁緊跟著那“醉書生”邵廣元。
“那是自然!”朱壽笑道:“在我看來這花榜壓根不用比,直接將魁首頒給清幽都行!”
“沒錯!”李老爺輕撚胡須道:“見過那等百鳥朝鳳的異象後,相信無人再敢懷疑唐姑娘的才情,今日得見老夫也是歎為觀止啊!”
朱壽聽了這話頓時眉開眼笑以扇擊掌道:“百鳥朝鳳李老爺子這話說得極妙,我看此番花魁之位定是歸清幽莫屬了,你說對不對啊盧老爺?”
他突然將話頭轉向盧綸,盧老爺正在愣神,聞言猝不及防道:“什麽?我...唐姑娘的琴藝確實精湛!”
李老爺皺眉道:“盧綸你怎麽回事?今個怎麽心不在焉的,方才在院內也是,話都沒幾句。”
“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適。”盧綸臉色難看道。
“哦,是這樣?”朱壽笑眯眯道:“我看你魂不守舍,還以為做了什麽虧心事呢?”
“朱公子...說笑了。”盧綸尷尬地笑了笑道,背心卻驚出一身冷汗。
好在這時蕭重雲開口道:“我也覺得唐姑娘奪魁的幾率很大,所以和宇文虛的賭局,將寶壓在了她身上。”
“哈哈!”朱壽頓時又喜笑顏開道:“蕭兄弟你和那白皮蛤蟆雖是同鄉,可眼界胸襟卻比之高出不知幾何!”
蕭重雲道:“朱公子過獎了,不過葉爾羌雖不及大明幅員遼闊,卻也沃野千裡。宇文虛出身首府莎車官宦之家,離我們黑岩城按大明的度量算也有數省之地,我跟他實在算不得同鄉。”
朱壽不想他居然在這方面糾結,轉念一想道:“也對,誰都不想跟個賴皮蛤蟆作同鄉,是兄弟我說錯話了。”
蕭重雲聞言一笑道:“朱公子說話風趣,真是個妙人,若有機會來西域,定要到我黑岩城一敘!”
朱壽聽到這話,頓時來了精神兩眼放光道:“朕...真是個好主意,我早就想一睹關外風貌,蕭兄弟可得記住今日之語,說不定哪日我就到你家來串門了。”
“哈哈!”蕭重雲爽朗一笑道:“在下掃榻以待!”
一旁的張永心道:“小祖宗您偷跑到江南,已經將我這老骨頭折騰個夠嗆,若還到關外元人的地盤,怕不是要賠上我這條老命。”
這時朱壽看見韓彥從居水閣出來奇道:“你怎麽一個人出來了?清幽她們呢?”
“唐姑娘和鄧嬤嬤還有其它要事,讓我一個人先回鳴鳳閣。”韓彥道。
“花榜都比完了,還有什麽事?”朱壽有些疑惑突然想到那寧王還在裡面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對張永道:“老張咱們也進去看看。”
看著火急火燎趕回去的二人,韓彥無奈地搖搖頭心道:“這朱壽真是時刻不忘為了唐清幽爭風吃醋!”
蕭重雲卻奇怪道:“朱公子這是?”
“不用管他...”韓彥笑了笑將朱壽如何為了唐清幽從京城一路尾隨至金陵,
及自己怎麽樣和他相識簡要告知了蕭重雲。 蕭重雲聽罷雙目瞪圓道:“這麽說他們兩人才是一對?”
“呃...唐姑娘是否有意我不知道,朱壽有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韓彥沒聽出蕭重雲言語中的驚訝回道。
“那兄弟你呢?你又是為何留在唐姑娘身邊?”蕭重雲道。
“我?”蕭重雲這話還真把韓彥問住了,自己和唐清幽算什麽關系?說是朋友好像還不到,說是上下級僚屬又不像那麽回事。
“唐姑娘對我有恩,我答應花榜後替她辦一件事!”想了半天后韓彥道。
“就這樣?”
“就這樣!”
“...”蕭重雲沉默半晌,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細聲道:“如此說來,倒是我亂點鴛鴦譜了!”
“怎麽了蕭大哥?”韓彥見他神色有異關心道。
“沒什麽。”蕭重雲很快調整顏色道:“對了先前有件事忘了問,當年在玉川樓你謝絕吳老的其中一條原因,是身患隱疾想要請天山派高人醫治,怎麽樣現在身子好了嗎?”
這回換作韓彥神色有恙,不過他很快掩飾道:“你瞧我現在生龍活虎,自然是早就好了。”
蕭重雲像是沒瞧出他的異樣點點頭道:“如此說來天山派還算替你做了件好事!”
韓彥內心苦笑,不是他有意隱瞞,實在是自身狀況已成死局。即便告知了蕭重雲真相,無非也就是再多一人替他擔憂罷了!
“既如此咱們明日放榜時再見!”蕭重雲躬身道。
“蕭大哥、吳老伯、邵先生咱們明日再見!”韓彥對著蕭重雲及他身邊的吳老、邵廣元各執一禮後轉身離去。
蕭重雲望著韓彥離去的背影目光久久不願移開,卻聽一旁的邵廣元道:“您的這位小兄弟是個忠厚之人,不過他方才話中顯然隱藏了不少內情。”
“邵先生難道還會讀心術?”蕭重雲望向一臉頹喪的中年文士道。
邵廣元呡了口腰間酒壺道:“我師門還真有一項秘技名曰‘心劍’能夠料敵先機讀人所想,不過我並不擅長此道。”
“還有這樣的武功,我到真想見識一下。”蕭重雲回了一句突然仰天長歎道:“其實不用讀心術我也明白。”
“少主...”吳老見狀欲言又止,卻被蕭重雲抬手製止道:“他跟我那大哥韓立是一個性子,執拗且不肯服輸,除非他主動相求,否則絕對不會受人半分好處。”
眼著韓彥的背影消失在了巷角蕭重雲道:“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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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時居水閣沿畔,百舟雲集千帆來朝。雖比不上昨日花榜那般熱鬧,可各大青樓花船匯集的場面,還是頗為震撼!
這些人當然都是為了放榜而來,同科舉取士類似,花榜後次日教坊司會在居水閣牌樓前的看板上張貼“金榜”。到時榜上會自上而下排序決出當屆的秦淮八豔,而排名前三甲自然就是探花、榜樣及狀元花魁了。
有樂齋的李老爺一大早就在居水閣對岸茶舍包好了場,只等教坊司貼榜便能第一時間知曉!唐清幽一行和朱壽、蕭重雲等不久後應約來自此,幾人喝茶談笑倒也自得其樂,似乎無人真的在意花榜結果。
韓彥是跟著唐清幽一行過來的,他昨晚回鳴鳳閣後早早睡下,可睡得其實並不安穩。一大早起來後顯得有些萎靡不振,到有幾分“醉書生”邵廣元的氣質。說到底還是因為又一晚沒有見到心中佳人,雖說才分別了短短兩日可韓彥的相思之苦卻愈發重了。
不知是不是受到“天魔舞”的影響,韓彥昨晚居然罕見做了一場春夢。夢中的對象自然是藍臻,待他醒來後先是連連自責,心說自己怎能對臻姐姐起這般邪念,然而一想到夢中的種種美妙他又忍不住回味。
“喂韓彥!你小子聽到我說話沒?”
一雙大手在韓彥眼前晃了晃,將他在夢中的思緒打斷,少年人渾身一個機靈茫然道:“我...什麽事?”
朱壽皺眉道:“你今個怎麽回事?一來就魂不守舍,莫不是昨晚魂被碧嫣館那胡女給勾走了?”
見韓彥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朱壽對他不再理會轉而對唐清幽道:“怎麽樣清幽,待會可要到李老的有樂齋去慶賀?”
“我去不去與你何乾?”唐清幽斜眼道:“難道本姑娘想去哪,還要事事向你朱大公子稟告?”
“這...清幽你別生氣。”朱壽賠笑道:“昨晚我不是怕你被那寧王糾纏嗎?”
唐清幽冷哼一聲,對朱壽她始終一副冰山美人的做派。原來昨晚她在居水閣留下,是被行首薑懷芸告知寧王殿下希望請她到府上去演奏。
若是尋常青樓女子,有寧王府相邀怕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唐清幽卻以身子勞累為由婉言謝絕!薑行首正在苦勸之際,朱壽半路殺出還到處嚷嚷著要寧王府放人。這事本來私密被朱壽這麽一鬧寧王府臉上反倒掛不住,王府管事很快傳話說:“天色不早了, 王爺體諒唐姑娘身體,決定改日再約。”
就這樣唐清幽逃過了一劫,不過她對幫忙解圍的朱壽卻沒什麽好臉色,只因為這樣一來二人的關系就更是說不清道不明了!
“發榜了!發榜了!”這時茶舍的小廝叫嚷著跑進來,他先前被李老爺打發了些銀子,托其在居水閣牌樓下的看板處等候,只要一發榜立馬來報!
那小廝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顯然是一見榜單就立馬回報,李老爺將其拉拽住言語中略帶緊張道:“你可看清楚了榜單,怎麽樣?”
小廝雙手撐著後腰,長出幾口氣後對著唐清幽躬身作揖道:“恭喜姑娘成為新科狀元花魁!”
即便是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唐清幽,此刻臉上也遮掩不住喜悅之情,她長舒口氣似乎心中落下了什麽重擔。
“哈哈哈好!來...老爺重重有賞!”李老爺子發聲大笑,又賞給了跑腿小廝一錠銀子,小廝連連稱謝。
朱壽則是輕搖折扇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道:“我說什麽來著清幽,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花魁之位妳一出手果然是手到擒來!”
“唐姑娘技壓群芳,奪得花魁可謂實至名歸,恭喜了!”蕭重雲立時上前道賀,他神色淡然似乎對結果絲毫不意外。說起來他也算在場的另一個贏家,不過只針對宇文虛一人而言。
“蕭公子客氣了,妾身僥幸奪魁,還請公子稍後一同前往有樂齋慶賀!”唐清幽福身回禮道。
蕭重雲猶豫了一下,看了眼不遠處的韓彥後道:“既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