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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陽城中。
劉宏已經連續一個月沒有上朝了,經過了長時間的醫治,他的癆病終歸還是發展到了最重的階段——無藥可醫,只能等死。
此時的劉宏雖然心有不甘,但他還是無奈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只是臨終之前,劉宏下詔,著甘陵相劉虞入京一趟。
這是劉宏想要在臨死前,為大漢江山與自己的兒子所做的最後一件有利的事情。
他要為大漢再立一位忠心耿耿的宗親為州牧,幫助自己的兒子穩固漢室江山。
劉虞入京之後,絲毫不耽誤,遂入西園拜見劉宏。
劉宏躺在床榻上,面容枯槁,雙眸無神,嘴唇乾裂。
他的喉嚨中似乎還積攢了不少的痰液,說話之時,聲音極其之小,非得聚精會神,方才能聽清楚不可。
「愛卿啊,朕要死了,要死了。」
劉虞聽了這話,不由老淚縱橫。
卻不知這淚水,到底是發自真心還是做戲做秀,亦或是不為劉宏哭,而是為大漢哭,但終歸劉虞還是哭了出來。
「陛下乃天選之君,有蒼天眷顧,焉能短壽?陛下定會長命百歲的,還請陛下善保龍體!待翌日康復之後,自可重新臨朝,執掌天下。」
劉宏苦惱的搖了搖頭,道:「愛卿不必安慰朕了,朕昔日也曾報希望能夠康復,但是事到如今,卻知曉天命已近,朕也接受了將死之事,只是朕不放心啊,朕對這個天下,對大漢基業,真的不放心啊。」
劉虞忙道:「陛下還有何事不放心?臣願為陛下盡心竭力,誓死效忠陛下!」
劉宏聲音嘶啞的道:「去年這個時節,討伐涼州的戰事還算是進展頗為順利,雖然董卓和皇甫嵩的先軍略有小敗,但自打張溫到了涼州之後,大漢軍隊還是連戰連勝,力壓邊允、宋揚、北宮伯玉等叛逆,但是到了今年之後,戰事卻一直是膠著不下,大漢雖依舊佔據優勢,卻始終不能克敵全勝……去年,太倉的財政已顯赤色,若是再這般打下去,涼州尚未平定,中樞財便入不敷出,大漢遲早會被拖垮的。」
說到這,
劉宏一轉頭,開始使勁的咳了起來。
旁邊急忙有采女上前為劉宏撫背順氣,同時將痰盂遞送了過去。
劉宏滿臉憋的通紅,用盡全身力氣的咳,最終吐出一口鮮血,那股憋悶之感仿佛消失了。
他這才略顯輕松的向著旁邊一靠,長長的舒了口氣。
劉虞看在眼中,心下暗歎,看起來皇帝的身體確實是完了。
估計最多也不過一個月,半個月的樣子。
劉宏在這種情況下,劉虞本來是不想刺激劉宏的,但劉宏今日已經將話說到這裡,劉虞就不能不言語了。
他向著劉宏長長作揖,道:「陛下,臣以為,涼州屢叛,自古延綿,我朝已是多有經驗,雖不能盡除,但想要速勝而定,班師回朝,對於西北之軍來說,並非難事,然事到如今,戰事遷延近兩載,朝廷耗費錢糧無數,負債累累卻依舊不能平之,非戰之罪,實是禍在人心。」
劉宏驚訝的看向了劉虞,道:「愛卿此言何意?」
「陛下,此番征戰涼州,朝廷幾乎征調了三河以及六郡最為精壯的士卒,投入了大漢最優良的戰馬,最堅固的玄甲和最鋒利的兵刃,可以說征伐涼州的漢軍,是我大漢最為精華之所在,手握如此雄兵者,就等同於掌握了大漢半壁之江山。」
劉宏氣喘籲籲的支撐起了身體,怒氣衝衝的道:「愛卿是說,張溫、皇甫嵩、董卓他們,是刻意不進,遷延戰期,有意擁兵自重……他,他們好大的膽子!咳、咳咳咳!」
說到這的時候,劉宏再次低下頭,重重的咳了起來。
劉虞搖了搖頭,道:「陛下,西北主將,終歸也是朝廷中人的棋子,依老臣觀之,關西之戰,終歸還是在被關東門閥所操縱著。
劉宏虛弱的躺在那,沒有吭聲,只是靜靜的聽劉虞訴說著。
「陛下病重,已是很長一段時間不能理政了,如今關東門閥正在借著西北戰局分割利益,臣聞四府與尚書台已經下令,為了緩解涼州戰局給朝中帶來的財政壓力,四府已令皇甫嵩率兵回撤駐扎於扶風,」
「而張溫因已被拜為三公,尚書台下令著其限期反京,如今自隴西以西的戰事,全權交由董卓負責,而長沙有當地豪族區星聚眾,似有不臣之心,尚書台又急召孫堅為長沙太守,令其南下去往長沙坐鎮……」
「咳、咳咳!」
劉宏聞言,又是一陣猛咳。
「區區一介長沙郡的地方豪族而已,就是造反,能成多大氣候?誰平他不得,為何獨獨要調孫堅前往?」
劉虞歎道:「陛下,這是擺明了調走西北前線的能臣戰將,給董卓鋪路啊……征伐涼州叛軍的幾位主將,張溫昔年曾為曹騰提拔,且又因出身南陽帝鄉,親於宦官,心向王室,皇甫嵩出身關西,因地緣關系與弘農楊氏走的極近,而董卓則是袁門故吏,此事天下皆知!」
「昔時楊賜尚在,陛下尚康健,西北諸將背後都有後台,尚能互相掣肘,如今陛下病重不能理政,蹇碩、張讓、趙忠沒有陛下支持,也不敢輕舉妄動,故一份宣詔就可令張溫回朝;」
「楊賜亡故,關西士族首領一時懸空,皇甫嵩失去依仗,讓他回兵扶風駐扎,他焉能不應?當此時節,對關東士族而言,乃天賜良機,其首領汝南袁氏,若不在此時讓董卓盡掌西北兵權,豈能乾休?」
劉宏的嘴唇發青,牙關也在不停的顫抖打架:「袁家老賊,朕,朕要殺了他,殺盡他們!咳咳、咳咳!」
又是一陣猛咳吐血。
隨後,劉宏虛弱的望向劉虞:「愛卿,朕,朕現在就下旨,換掉董卓,如何?」
劉虞長歎口氣,搖了搖頭沒說話。
劉宏明白了。
「是啊,是啊,這封詔書朕就是發了出去,只要袁氏和董卓稍有遷延,等這份詔書抵達了隴西,朕都已經歸天了,新君立於朝,必先求穩固諸州,斷然不能隨意換將,朕的這份詔書就等於白發。」
劉虞歎道:「陛下,以袁氏為首的關東巨室已經掌握了先機,臣心有不安,陛下如今尚在,天下未亂,可一旦陛下真的歸天……」
「朕不服輸!」劉宏嘶啞的吼叫道:「朕絕不服輸!朕和他們鬥了一輩子,朕不能在最後這個節骨眼上,讓他們將朕多年來的心血毀於一旦!」
劉虞歎道:「陛下,如今形勢漸不於我劉氏宗親,先前涼州之亂,朝廷曾調公孫瓚帶三千烏桓騎兵前往支援西北,只是時至今日,糧餉拖欠,」
「烏桓騎兵已經紛紛撤走,公孫瓚也勒令他們不住,烏桓雖臣服於漢,但歷來皆是以雇傭的方式為我大漢所用,如今大漢不能支付烏桓軍餉,臣恐他們會有不臣之心,如此一來不只是涼州,恐幽州邊境亦亂。」
劉宏苦楚道:「難道大漢朝廷,已經窮到連征調烏桓的軍餉都發不出來了?」
劉虞歎道:「臣以為,朝廷再缺錢,也不至於一丁點烏桓的軍餉也拿不出來,臣怕的是,朝中故意有人使計,想讓北方亂,然後再亂中取利……呵呵,對各地望族而言,這是他們歷來的手段了。」
「愛卿,朕以你為幽州牧,你可能相助朕去坐鎮幽州,致幽州不亂?」
劉虞拱手道:「臣當不了,臣請陛下讓臣去青州,臣到了青州,想要為陛下,為大漢天下做一件大事!」
劉
宏疑惑的看向了劉虞:「什麽大事?」
「臣想前往青州,替我大漢振興青州紙業與雕版印刷。」
劉宏一時間沒有想明白,隨後便見劉虞將他先前與劉儉談論過的事情,大致說於劉宏聽了一遍。
劉宏越聽,臉上便越是興奮:「雕版印刷?振興紙業?此事若成,則天下閥閱,經學世家的學術優勢不在,教化於民,開萬方之智,這是在根上對付了他們!」
劉虞道:「正是,不過若說教化於萬民,恐怕非得窮數代之功不可,不過近幾十年內,只要能將天下經卷成書,使之盛行於天下的庶族寒門,那對於似汝南袁氏這種閥閱巨門來說,也可成摧枯拉朽之勢!如此,待天下太平之後,斷然就不會再出現能夠獨掌乾坤的閥閱巨門!」
劉宏喘息著點了點頭,道:「好,好,愛卿,那朕就以你為東青州牧,你去替朕,替大漢辦成這件大事!可惜啊,蒼天不能給朕幾十年的光陰,朕看不到愛卿口中的那個時候了。」
說到這的時候,劉宏臉上再度露出了悲哀之情。
劉虞向著劉宏長長作揖。
「只是,愛卿啊,如今涼州之亂,已經讓袁氏用一個董卓掌握了重兵,如果幽州再亂,那大漢豈不有累卵之危!你不能去幽州,又有何人可替朕分憂呢?」
劉虞言道:「臣已經想過此事了,陛下,當此危難時節,陛下只有一個人可用。」
「誰?」
「劉德然。」
劉宏聞言愣了愣,苦笑道:「可是,他已經是南冀州牧使,如何還能將手伸向幽州?就算是朕現在將他遷到幽州為牧,但必為朝中公卿所駁斥,畢竟有三互法為朝綱之基。」
劉虞道:「陛下,臣有一法,可行。」
「何法?」
「假節鉞。」
「呵呵,事到如今,朕的假節鉞還能節的動誰?」
「陛下莫要小瞧了漢家皇權,不論地方郡守國相是否能真心為假節鉞所調動,但臣敢肯定,有了陛下的假節鉞,劉德然至少可以調的動陛下親詔開府的那些諸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