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份的天氣,哪怕是南方也凍得慌,這一年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什麽暖氣,貴州這種窮地方就是挨一挨就過去了。
天剛麻麻亮,縣裡面有不少養雞的,所以從第一聲雞叫開始,周圍的大公雞們一呼百應,跟開音樂會似的,一聲接著一聲唱了起來。
一唱雄雞天下白,萬方樂奏有於闐,詩人興會更無前。
在山包包上,姚夏裹著一身羽絨服,貓著腰,只露出半個腦袋,在微涼的黎明當中,就像是藏青色的霧氣下面探出來的一個小陰影,跟背景融合在了一起。
過了一會兒,姚夏看到遠處城牆底下出現了一個影子,吳朝陽雙手互相揣在衣袖裡面,向他走了過來。
雖然這種雙手揣袖子裡面的方式叫做東北揣,或者叫農民揣,但是其實南方也是一樣的。
“怎麽樣,送到了嗎?”姚夏探出個腦袋來,緊張的問到。
一見到姚夏,吳朝陽立刻興奮地笑了笑,同時吸溜了一下鼻子,這天氣是越來越冷了。
“哥,你真牛。”
吳朝陽走過來,用手肘拐了拐姚夏,“你寫的詩真是太好了,我讀完都要感動得哭起來。”
不算啥。
姚夏笑了笑。
我只是懶得寫而已,隨便從未來的時空當中抓了一首歌的歌詞寫下來。
其實從內容上來看還挺符合這個時代的。
“我信是遞給她了,”吳朝陽有些不太放心,“但是我聽你的,直接掉頭走人,但是具體周語潔是浪子反應,我也沒得看到。”
“不要緊。”
姚夏拍拍他的肩膀,鼓勵到,“聽我的,沒得錯的,她一個80年代的文藝女青年,你想哈子嘛,她還看徐志摩的《翡冷翠的一夜》
周語潔肯定喜歡詩歌,你就經常跟她整點詩詞過去,投其所好,時間長了,必然能拿下。”
不過話說回來,姚夏雖然嘴巴上說的斬釘截鐵,但也是個紙上談兵的慫貨。
他前世因為太過直男錯過了不少投懷送抱的優秀的女孩子,這輩子呢……
姚夏眨了眨眼睛,腦海當中出現了雙胞胎的形象。
哎,都是一些老阿姨,你想她們幹嘛?
總而言之,姚夏呢,實戰沒有,理論很多,基本上都是從影視和小說當中學來的。
不過他覺得80年代的女孩子應該更容易追一些,畢竟時代是在進步,人類也在發展和進化,用2020年的手段來撩一個86年的小垃圾,還不是手到擒來?!
“厲害!我是真的佩服,而且想跟你學習。”吳朝陽說。
雖然他認識不了幾個字,但是聽姚夏念這首《還來不及勇敢》,他也感受到了那股子內心的振動。
如果我能自己寫出來這樣好的東西就好了。
“慢慢來,你很有天賦。”姚夏拍拍他的肩膀,給予了很高的誇獎,“你看,你這次寫的字很工整,已經有很大進步了,多認識一些字,以後我再叫你韻律什麽的,寫起詩歌來還不是輕輕松松?”
吳朝陽愣了一下,只要一想到姚夏說的未來,就開心得合不攏嘴。
兩個人順著青石板小路聊了一會兒,然後在岔路口分開。
……
清華大學。
無線電電子學系。
半導體物理與器件專業,東區女生宿舍。
“方曉霞,你的信。”
寢室長鬱群慧從一堆信封當中抽出一封,將其放到了方曉霞的桌子上。
“嗯?好的,謝謝。”
方曉霞拿起信封來,整個人愣了一下。
貴州安南縣寄過來的。
可是她根本就沒什麽朋友在這個地方啊?
怎麽會有一封來自貴州的信件?
方曉霞第一反應就是這封信肯定是寄錯了,不過仔細核對了一下上面的人名,發現好像也沒錯。
因為整個無線電電子學系大學一年級只有她一個叫方曉霞的。
這個專業不比其他,招收的生源很少。
女生就更少了,一個年級120多人,只有不到20個女生,3個宿舍就裝完了。
不過看信封上面的字跡。
寄信人:姚夏。
光看名字,其實並不能辨認出對方的性別。
因為方曉霞還有一個叫做馬力的女同學,還有一個叫做衛曉紅的男同學,更何況姚夏是一個可男可女的名字,可她從狂放不羈的筆跡上面,隱約覺得這應該是個大器的男孩子。
方曉霞拆開信封,閱讀起來。
“方曉霞同志:
你好。
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是我是一個非常崇拜你的人,我非常熱愛微電子專業,喜歡電子自動化設計,愛好編程……”
讀到這裡,方曉霞心頭怦怦直跳。
因為在80年代,什麽崇拜啊,仰慕啊,是比愛情要更高一層次的表白。
一般人用得到【喜歡】【欣賞】,但即便如此也不會直白的在信中托出。
更不用說用到【崇拜】這樣令人眩暈的字眼兒。
可方曉霞對這個叫做姚夏的人一點兒印象都沒有,更不用說在哪裡見過他。
這莫名而來的熱情,讓她心生恐懼。
不過這可能是她人生當中收到的第一封情書,方曉霞還是耐著性子讀了下去。
她一邊看著信中的內容,時而皺眉,時而要緊嘴唇。
然後翻開第二頁。
眼中全是震驚。
方曉霞忍不住抬起手來,拍了拍隔壁鬱群慧的桌子。
“慧姐,快來幫我看一下。”
“什麽?”
鬱群慧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這人一臉焦急的模樣,心裡面不免犯嘀咕。
“你這看封信還能著急成這樣,又不是在做數學題,至於嗎?”
處於個人道德,其實鬱群慧不方便看別人的信件,但現在是方曉霞主動給她看的,她也沒有那麽多顧慮了。
鬱群慧接過來,默默閱讀著。
“這不就是一個男同志跟你表達愛慕之心嗎?”
“不是,你看看後面。”方曉霞急切的說。
“嗯……”鬱群慧逐行閱讀著,過了一會兒腦袋開始有些發疼,臉上露出了跟方曉霞同樣的表情。
我是誰?
我在哪裡?
這是什麽?
說實在的,讀這個專業的,大部分人都是被安排過來的,按照後來的說法叫做調劑。
開始學習時大家對於半導體也是一頭霧水,不太懂半導體是什麽,學習的內容又枯燥又難,很多時候上完課,你都不知道這節課講了啥。
硬著頭皮吭哧吭哧啃了小半年的時間,方曉霞這才覺得稍微摸到了一點兒門道。
這一年的課程主要還在講硬件基礎,也就是電子物理部分,還有一些大學的基礎課,比如說概率論,複變函數什麽的……
編程到現在為止,方曉霞是真的一點兒也沒學過。
看完信以後,兩個人都有些發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