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亞的屍體躺倒在地上,羅格通過嘴角凝固的血液和身上的淤青判斷,他應該沒有死去多久。
羅格沒有嗅到死神降臨過的味道,凱亞的靈魂很可能還滯留在其軀殼內,不曾離開。
也許施展一些手段,能嘗試搶救下?
顯然莉迪亞沒有羅格的從容和淡定,記憶中曾經鮮活的臉龐,現在變得蒼白冰冷。從凱亞骨瘦如柴的身體,凹陷的臉頰,以及身上的傷痕來看,他死前肯定遭了不少罪。
黑石礦場以對亞人的剝削和壓迫臭名昭著。
莉迪亞嘴唇翕動,她覺得自己應該喊出來,憤怒,抓狂……
可最後吐出來的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話:
“他怎麽了?”
他怎麽了?
站在一旁的打手被莉迪亞的問題整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娘們該不會是受到太大的刺激瘋了?
看著也不像啊!
“大抵是死了。”
“怎麽死的?”
“監工讓他舔鞋,這小子是個倔骨頭,死都不肯。所以被鞭子抽死了。”打手伸腳,不以為意地將凱亞的屍體踢翻,展現其血肉模糊的背面,“嗯,就是今早的事。若是你早點來,興許能夠救上。現在晚了,抬到大神官面前也是白搭。趁著沒有發臭,趕緊帶回去埋了吧。”
此類事情,打手屢見不鮮。多數亞人的家屬都會忍氣吞聲,乖乖聽話,也有少部分人會當場發作。打手還是希望眼前的少女乖乖聽話,否則的話他還得臨時加個班。
沒人願意在晚餐前乾些影響胃口的活。
莉迪亞站定在原地,安靜地注視著凱亞的屍體。凱亞躺下的地方,有很多沙石,沙子有三種顏色。一種是土的黃色,另一種征鐵的黑色,還有一種是血的紅色。三種顏色中,沙子原本的顏色最少,鐵的黑色最多,血的紅色佔比最少,最不顯眼。
莉迪亞認為,那是因為流血者只有凱亞。
如果想要將大地塗抹成紅,則需要更多的鮮血。
少女緩緩地抬頭,充滿恨意的目光鎖死在打手的臉上。
打手心則有所感地將手摁在腰間的匕首上。
“唉,終究是選擇這一條路嗎?”
打手略感惋惜,如花似玉的少女,何必自求短見?
關鍵時,莉迪亞的腦海裡響起羅格的聲音。
“莉迪亞,將凱亞帶回來。這些嘍囉,稍後再殺。”
聽見神明的聲音,莉迪亞直接紅了雙眼。
這並非絕望之境,至少還有神明在注視著她。
莉迪亞選擇服從神明的意志。
……
疲憊如潮,羅格在最後關頭決定乾預此事。了解過來龍去脈後,毫無疑問復仇之莉迪亞應該做的事情。放任莉迪亞去殺死她的仇人,順便測試力量,如此選擇合情合理。
但那是大多數人的選擇,並非羅格的選擇。羅格認為,既然復仇是早晚之事,不如讓復仇的收益最大化,且風險系數降到最低。
並且此時正午剛過,光天化日殺入礦場容易遭到圍攻,加上莉迪亞沒有作戰經驗,也許會陷入危險。
常言黑風高殺人夜,先人誠不欺我。
其次,羅格通過莉迪亞的視角觀察過凱亞的屍體,確實剛死不久。在吞噬過三個冒險者的過程中,羅格發現人類的靈魂並不會在肉體死亡後立刻消散,反而會滯留一段時間。滯留的過程裡,靈魂會逐漸碎裂成塊,接著以碎片的狀態離開肉體。
所以羅格一直有個大膽的猜想,是否能夠通過黑魂修補靈魂,以達到死而複生的效果?
眼下顯然正是極好的實驗契機。
不過一切分析都基於羅格站在上帝視角上,如果換位思考,他是莉迪亞的話,或許也會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
“也不好說,感覺我越來越理性了。”
……
莉迪亞很快就將凱亞的屍體帶到436房間內。
不得不說,恢復理智的莉迪亞依舊保留有以往的小心謹慎。
她甚至抽空回家找了個袋子,把凱亞套進去,沒有扛著屍體招搖撞市。另外她本人為避免被雷諾發現,也稍微喬裝打扮了一下,戴了頂冒險者款式的布帽,遮住其發白的頭髮以及毛茸茸的耳朵。
但她還是被米特嗅出了身份。
米特的狗鼻子對莉迪亞的味道非常敏感。
不過米特識趣地裝作看不到。
畢竟她還嗅到了屍體的味道!
不過這些細節都不重要,莉迪亞遵照羅格的意志,將凱亞放在了床上。
接著雙手合十,跪地祈禱:
“偉大的虛空吞噬與幻影之神羅格,請您聆聽有罪之徒的虔誠祈求, 拯救迷途羔羊於黑暗深淵,我將為您獻上肉體,獻上靈魂,獻上永生永世的侍奉。請求您,救救凱亞吧……”
羅格現在知道為何醫生在進行手術時禁止病人家屬圍觀了。如此碎碎念,簡直讓羅格壓力山大。他只是試一試,沒說保證能夠救活。起死回生這件事,沒聽見連大神官來了都無法做到嗎?
說是這麽說,此時莉迪亞身上不斷湧現的【信仰】還是讓羅格非常受用。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若是救不活,乾脆把你兩都一起吞噬了。省得丟面。
心態擺正的羅格伸出了兩隻觸手,開始在凱亞的身上進行首次靈魂縫補實驗。
“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內,就破碎成這樣了嗎?”
此時在羅格的視角裡,凱亞的靈魂好比一尊被摔裂在地上的玻璃小人。雖然依舊能夠辨認出原有的形狀,可想要恢復如初,光是瞧一眼都知道無法做到。
畢竟一些靈魂碎片應該徹底丟失了。
裂痕還在不斷地擴散中,羅格嘗試用黑魂去彌補缺失的部分。顯然這很愚蠢,在強大的黑魂前面,凱亞的靈魂碎片裂開的速度甚至加快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
羅格改變了思路。
他不再嘗試用黑魂去彌補凱亞靈魂中缺失的部分,畢竟兩者之間根本不相容。羅格采用給予莉迪亞力量的手段,讓一縷黑魂在凱亞還算完整的靈魂中央扎根,並不斷釋放分叉,將破碎的靈魂碎片串聯起來。
結果這個毫無科學邏輯可言,臨時想出來的辦法竟然奇跡般地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