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狹長的隧道,宛若瑞塔克夢中所見。粗糲的岩石,潮濕的山洞,蜿蜒的羊腸小道如蛇爬行,無限延長向昏暗無光的地下世界。饒是燃燒的火把努力給予前行者溫暖,也難以完全抵擋呼嘯哭泣的陰冷之風。
奧瓦爾打了個寒顫,流浪生涯裡,他也曾探索過幾個遺跡,卻未能有一個能像這般令人腳底生寒。
羅格切入莉迪亞的視角,貓瞳能讓彰顯陰影之物的形跡。沿途所見,無非是石頭苔蘚,粘液糞便,以及先行冒險者不小心留在泥濘中的足跡,還有丟棄的食物殘渣。
隨著愈發深入,在通過一條極其狹窄的隧道後,空間逐漸變得開闊起來。越往後走,視野愈發明朗,奇花異草冒頭,偶爾還能見到積水的清潭,邊上匍匐著毛絨絨似兔似鼠的生物,正在飲水。
見到有人出現,小家夥們並不逃跑。
“那是旅鼠。”奧瓦爾向二人解釋道,貓系亞人看到鼠類生物,總是挪不開視線,“有旅鼠存在的地方,就說明有水源和食物。”
繼續前行,深藍色形如藤蔓的植物爬滿了整個山洞的牆壁,在頂部垂下如發絲一樣的藤條,散發著淡淡的熒光。藤條下是一片由粗長的灌木連綿而成的植物海,一望無際紅黑色灌木林,在熒光藤的映襯下顯得壓抑詭譎。
中間有一條狹長,人為開拓的道路,好似中分發際線,筆直地指向遠處,最後消失在一處矮坡的背後。奧瓦爾解釋,熒光藤存在的地方,往往會有魔物棲息。
這片植物海如此遼闊,不知潛伏著多少陰險狡猾的“獵手”。
奧瓦爾一手持拿闊劍,一手高舉火把過頭頂,讓光盡可能罩住他們的身體。黑暗中傳出翅膀撲騰的聲音,有倒掛的蝙蝠被火光驚擾到了。
三人在小道上前行,兩側的灌木有時會高過頭頂,植物的尖刺擦過莉迪亞的衣服,發出令人心疼的聲音。不多會,他們就來到了中間地帶。前與後都是植物,三人好似一條孤立無援漂泊在靜湖中央的小舟。
兩側的草叢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顯然灌木叢裡有東西在移動。不止一處,頂部的枝葉劇烈地晃動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凱亞巧妙地爬上了奧瓦爾的肩膀,環顧四周,發現他們被躲在灌木叢下的看不見的敵人包圍了。
奧瓦爾主動熄滅了火把。
光暈一下消失了,世界好像失去了坐標。
魔力在奧瓦爾的雙眸凝聚,讓他能像莉迪亞姐弟一樣在黑暗中視物。三人異常謹慎地向前挪移,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結果沒走兩步,耳尖的莉迪亞就聽見灌木叢裡傳來類似獵犬的低吠聲。
一頭矮小如豬崽渾圓的犬狀生物衝出灌木叢,來到三人的跟前。它的鼻子很大,眼睛細小,咧著嘴巴,瘋狂地嚎叫,露出尖銳如鯊魚牙的排齒。它的脖頸上拴著繩子,抓住繩子的手只有四根指頭,又粗又短。
手臂的主人是一隻綠色的哥布林,鷹鉤鼻,圓溜溜的眼,尖長的耳朵,身材矮小羸弱,另一隻手高舉著一根短矛,矛尖是用尖石和草繩臨時捆綁而成的。
哥布林發出怪異的叫聲,嘰裡咕嚕的,好似喉嚨裡卡著陳年濃痰。那根長矛被用力投擲出來,速度不快,準心也沒對齊,非常隨意。
奧瓦爾隻用火把便將長矛撥開,哥布林嚇得後退了一大步。
但下一秒,灌木叢裡就伸出了數十根吹管,並射出一根根類似野豬毛的針,針頭塗滿了暗綠色的毒性粘液。
原來剛才只是佯攻,毒針齊射才是真正的目的。奇怪的是這些吹管口,統一對準了亞人。竟沒有一根是射向奧瓦爾。
不過這也沒起到作用,莉迪亞的肌膚只是看起來滑嫩,吹彈可破。實際上,被強化過的肌膚,連鋼針都無法破防,更何況是用嘴出來的尖刺。
凱亞就更不必擔心,他甚至都沒有被擊中的感覺。
哥布林們又開始嘰裡咕嚕,聲音裡充滿了困惑。一隻大膽的哥布林跳到凱亞的身後,它掏出一根生鏽的匕首,跌跌撞撞地奔向凱亞。結果還沒靠近,就被如蛇一樣柔軟的繃帶纏繞卷起,在空中搖晃了兩三圈,嫌棄地丟飛出去。
這下哥布林們更疑惑了,最先出現的那只見到同伴被如此輕易地擊敗,直接退回了灌木叢裡。隻留下不明情況的獵犬,由於繩子被樹枝纏繞,主人又逃走了,它只能焦急地甩頭,企圖掙脫束縛。
接連發生的無效攻擊,讓奧瓦爾有種舉劍殺雞的失落感。 原以為氣氛烘托至此,會有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沒想到哥布林們如此弱小。
一通操作下來,甚至未能擊穿刺客護甲。
還是說,一切都只是佯攻?
決定見招拆招的一行人繼續前行。
哥布林們沒有散去,它們就潛伏在灌木叢裡,竊竊私語著。
等到奧瓦爾靠近矮丘時,周圍的哥布林越來越多了。嘈雜的聲音,令人心煩意亂。灌木叢不停地抖動,有一隻哥布林甚至站上同伴的肩,搖搖晃晃地眺望著奧瓦爾一行人。但它沒有站穩,摔了下去,發出慘叫聲。
奧瓦爾一行人仍沒有理會,自顧自地躍過矮丘,矮丘後還是灌木叢林的海洋,只是在盡頭宛若城牆的石壁面前,有四五個漆黑的山洞口。
總之,地下冒險往有洞的地方鑽就對了。
眼看三人距離洞口越來越近,哥布林群開始躁動不安起來。嘰裡咕嚕的談話聲越來越激烈,吵得奧瓦爾脾氣上來了:“都給我閉嘴!”
魔劍尤利西斯迸發出藍色的光,劍身宛若被藍焰包裹,在黑暗中搖曳,有種攝人心魄之美。
哥布林們隻安靜了一秒,接著又嘰裡咕嚕地討論起來。
就在奧瓦爾的忍耐將要達到極限時,前方的灌木叢被分開,一隻拄著拐杖,戴著羽毛冠,披著簡陋長袍的哥布林顫顫巍巍地走到一行人跟前。
它歪著腦袋,像是在努力地回憶,最後張開嘴巴,極其生澀地說了兩個字:
“你,好……”
奧瓦爾愣住了,他從來不知道,哥布林也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