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的哥布林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頭,其顫顫巍巍的姿態,讓羅格覺得好似隨時都可能會死掉。其余哥布林叫囂著去推搡擋路的灌木,盡管它們的身體被尖刺摩擦的傷痕累累。
這是何等弱小的種族?僅憑它們,就足以攔阻冒險者前進的腳步?
羅格無法相信,覺得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奧瓦爾跟哥布林們穿越灌木叢,最後靠近石牆的位置停下。哥布林將偽裝的灌木叢挪開,露出了一個恰好能讓奧瓦爾彎腰穿過的洞口。
洞口之後,是一條狹長的道路,道路的牆壁顯然有鑿刻過得痕跡,略顯光滑平整。
年老的哥布林示意三人跟上它的腳步。
走進洞穴後,通過莉迪亞的視角,羅格發現裡面別有洞天。道路通向蜿蜒向下,中空有一根巨大的石柱。兩側的牆上打了許多個洞,洞穴裡簡單地鋪了乾草,能容納一隻哥布林棲居。羅格注意到,很多洞穴裡有血跡,但不見哥布林的身影。
有煙霧往上飄,抵達最底部,羅格看見平地上架起了六口鍋,幾隻哥布林手持小刀,努力地切碎死去哥布林的屍體,然後將碎塊丟進鍋中熬煮。一些哥布林端著石頭鑿出來的碗,坐在鍋爐旁邊焦急地等待著,從嘴角的口水判斷,它們著實餓壞了。
同類相食的畫面引起莉迪亞的生理反感,她撇過頭不去看。羅格又切換到奧瓦爾的視角,看到屍體中不乏混雜了一些人類的斷肢殘骸,那想必是冒險者們。
年老的哥布林帶領三人走到了一口石洞前,和其他簡陋的石洞不同,這個石洞不僅規格較大,洞口還用布料做了簡單的圍擋。
年老的哥布林掀開“簾子”,呈現出石洞的內在。人類衣物平攤打底,東拚西湊的簡易小木桌,一盞磕壞玻璃的電氣燈,一本殘缺的書籍,還有幾塊堆疊在一起的石板。
電氣燈打開,光線加強。年老的哥布林翻開書籍,努力辨認裡面的文字,許久後極其生澀地說道:“你好,我叫,做塔布,是上任的,哥布,林首領。”
奧瓦爾向塔布介紹了三個人名字。
但塔布似乎沒能完全記住。
“奧哇哇,魔,人。”
“莉其芽,凱,芽,獸,人。”
“塔布,地精。”
塔布用破碎艱澀的語言,指出了各自的身份。對於魔人的身份,奧瓦爾是知道的。只是為何,塔布要將莉迪亞和凱亞說成是獸人?
奧瓦爾嘗試和塔布溝通,他指著莉迪亞和凱亞說:“亞人。”
聽到“亞人”一詞,塔布搖頭:“亞人,叛,徒,壞,蛋。”
“為什麽?”
塔布機械地重複道:“為什麽……”
他似乎理解了奧瓦爾的問題,卻又沒法用言語解釋,只能不住地撓著頭皮。最後,塔布爬進了洞穴中,將幾塊厚石板拖了出來。
七塊石板上都有刻畫,由於歲月的磨損,刻畫的紋路有些模糊。塔布伸出長滿疙瘩的舌頭,認真地舔舐每一塊石板。有了粘稠唾液的浸潤,刻畫慢慢清晰起來。
在塔布努力的講解下,三人逐漸明白了石板刻畫的內容。
一塊石板的刻畫裡,一共有四個小人。分別是人類,地精,魔人,獸人,四個種族的人圍坐在火堆旁,共同烤火,畫面非常溫馨。
第二塊石板畫裡,出現了一隻巨大的蜥蜴,人類,地精,魔人,獸人聯手將蜥蜴擊敗。
第三塊石板畫裡,天空中出現一隻巨大的眼睛,
人類向眼睛頂禮膜拜,地精,魔人,獸人躲在遠處觀看。 第四塊石板畫裡,象征人類的小人,周身出現了氣,而地精,魔人,獸人的姿態為逃跑。
第五塊石板畫裡,一個人類少女在哭泣,另一個人類指著地精,地精抱頭蹲在地上。
第六塊石板畫裡,人類開始追殺地精,地精躺在地上,腿腳都被切斷了。
第七塊石板畫非常特殊,隻刻畫了一個山洞裡,一位少女張開了雙臂。這幅石板畫被保存非常好,從少女衣服的紋路可以看出,製作者非常悉心地想要將少女刻畫得完美。
由七塊石板拚湊的故事講述了在很久以前,人類,地精,魔人,獸人四個種族和睦相處,甚至聯手對抗共同的敵人巨龍(蜥蜴)。直到有一天,天空中出現一隻巨大的眼睛,其他三個種族為此感到不安,唯有人類對眼睛頂禮膜拜。
很顯然,眼睛象征著神明。
人類從神明那裡獲得了祝福,擁有了可怕的力量。察覺到不對勁的地精,魔人,獸人開始疏遠人類。有一天,人類以地精玷汙人族少女為借口,開始對地精展開驅逐和殺戮。
走投無路的地精來到了一個山洞前,山洞的主人伸出手,收留了無家可歸的地精。
不知從何時起,奧瓦爾一行人四周圍滿了哥布林。
所有哥布林都忘我地看向塔布手裡拿著的第七塊石板,眼神清澈,充滿著向往。它們好像看見塵世裡最為美好的事物,這讓莉迪亞想起每次見到神明的時刻。
莉迪亞想,這應該就是哥布林一族的信仰。支撐它們在幽暗潮濕的地下世界裡,存活下去的唯一信仰。
醜陋之物,於黑暗中腐爛,亦能誕出美麗之花。
塔布伸手,拭去眼角渾濁的淚,咬字清晰地說道:“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哥布林們回應著,這些因同類相食的,智力逐漸退化的地精,仍能準確無誤地喊出“公主殿下”。
毫無疑問,公主殿下正是第七塊石板中的少女,拯救地精一族之人。
塔布戀戀不舍地收起石板,哥布林們也逐個散開了。
“公主殿下,拯救,塔布們。塔布,保護,公主殿下。”
“塔布,自己,做不……到。”
塔布指了指第一塊石板裡的魔人和獸人。
“夥伴,幫助,塔布。”
塔布將拐杖丟到一旁,向奧瓦爾一行人跪了下來。
“幫助。”
“答應哥布林的請求。”
三人的腦海裡,幾乎同一時間響起羅格的聲音。
就在奧瓦爾點頭時,上方的洞穴入口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