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啪!
紙張翻動間,許言將棕色筆記合上,旋即,將自己塞進硬木座椅,閉目,抬手按壓脹痛的額頭。
良久,他徐徐吐氣,眼皮再次撐開,略顯青澀的臉龐上,笑容苦澀:
“穿越福利麽……”
昨夜,他醒來時,就是伏案的姿勢,黑暗的房間裡,只有桌上開著台燈。
面前,攤開這本筆記。
當時紙上尚且空白,幾秒後,才有這些文字浮現出來。
……恩,這具身體殘存的記憶與書中所寫部分吻合,所以,這就是原身的死因?因解開了一件“超凡物品”的封印,被反噬殺死?
“要不要這麽倒霉……”許言扯動嘴角。
怎麽說?不作死就不會死?
想到這,他拉開抽屜,取出一把造型精巧,呈亮銀色,金屬質地的密碼鎖,其主體由一根貫通鎖扣的轉軸,與鑲嵌於凹槽中的九個獨立數字組成。
許言輕輕擰動轉軸,九個數字“哢噠哢噠”轉動。
眼神飄忽,陷入沉思。
事情似乎清楚明白……原身因為意外,卷入了一場“超凡事件”,而他恰好猝死魂穿,借殼重生。
機緣巧合,成為了筆記的“主人”。
而按照文字描述,這件筆記的能力是……預言?不,更像是對筆記擁有者後續命運的“推演”或“模擬”。
觸發條件呢?是預感到了“主人”的死亡,所以給予提示?
換句話說:筆記上的故事,前半部分是已經發生的,後半部分,是即將發生的。
不過,這既定的命運,並非無法改變。
“按文字描述,今天下午,那兩名探員本該見不到我的……但我選擇了照常營業,這證實了,命運可以改變的猜測。”
許言摩挲著密碼鎖,後者於台燈映照下,流動亮銀光澤。
是的,在梳理所處境況後,許言刻意等在店鋪中,有兩個目的,其一,是為了驗證“推演”的真實性,並嘗試更改。
其二,是嘗試與治安署建立聯系。
他當下最大的危機,來自王徒,按照推演,對方不久後,就將找到他,殺死他,而許言毫無抵抗之力……
作為長在紅旗下的一代,許言本能想向官方求助。
但仔細研讀推演內容後,他忍住了這個危險的想法。
這並不安全!
按照文字描述,東五區的探員似乎缺乏對抗超凡者的能力……當然,按照邏輯,即便治安署不行,可政府裡肯定有相關人士……
但,真正的麻煩在於……
“王徒死了!”
推演結尾,王徒攜帶筆記逃離,卻很快死掉,筆記也消失無蹤……誰殺了他?
之後,寧蘭嘗試調查,卻遭遇阻力,案件相關檔案也被清除……這信息量實在巨大。
“王徒被殺,極有可能是因為有人盯上了這本筆記……呵,能預見命運的物品,用腳趾想也無比珍貴。”
“而凶手抹除檔案,大概率是為了掩蓋此事,能輕易將力量滲透進首都治安系統……細思恐極。”
許言難掩警惕。
很大可能,凶手身居高位,這種狀況下,他主動投奔官方,會不會羊入虎口?被滅口?
他不敢賭!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不需要治安署的力量。
“按文字描述,王徒明顯是忌憚官方的,否則不會安排車禍,多此一舉,如果能救下探員,
起碼能給王徒製造麻煩,給我爭取喘息時間。” “另外,適當表現出特殊,引起官方對我的關注,也可以令王徒投鼠忌器……”
代價則是,將自身納入官方視線,但總比被通緝犯砍了好,一個是必死,一個是可能被滅口。
兩者相較取其輕。
不過,相比於指望治安署,許言當務之急,是如何增強自身實力,應對危機,甚至,完成反殺。
且最好,是不被人察覺地解決王徒,否則,一旦後者落入官方手中,供出許言,就會很麻煩。
至於如何做……
他沒忘記,推演內容給予了提示:舊物市場中,有東西可以幫助他。
“哢噠。”
許言將密碼鎖歸零,眼神堅定起來,明確了接下來的目標。
心中,一個反殺計劃勾勒雛形。
不管怎麽樣,他都要試一試。
我不要輕易地狗帶!
這個時候,突然,樓道裡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繼而,是鑰匙插入門鎖的擰轉聲。
“原身的姐姐回來了……”許言一驚,忙站起身,先將密碼鎖丟進抽屜,又將棕色封皮筆記塞了進去。
而後飛快檢查了下略顯凌亂的臥室,面無表情地走向客廳。
按照記憶,原主與姐姐的關系並不好,說來理由也很無語,這源於父母對姐姐格外的偏愛。
從小到大,父母總將更多的愛給予女兒,尤其在原主母親死後,更為凸出。
很自然的,原主心生怨憤,父親離世後,姐姐肩負起了管教弟弟的責任,二人屢屢爆發爭吵。
關系惡劣。
最大的一次矛盾發生在父親死後,因無力承擔學費,姐姐主動輟學,準備打工供養原主讀書,但進入叛逆期,自尊心強烈的原主不願接受恩惠,要自力更生,二人為此大吵一架。
從此,開啟長達近兩年的“冷戰”。
姐姐在原主的眼中,也是個“歹毒惡女人”形象,每個善意的舉動,好似都暗藏心機。
“嘖,沒想到我還是個叛逆少年人設……”許言吐槽,必須承認,在腦海中回放著過往記憶,原主就……挺混蛋的。
不過,這倒是方便了他融入身份……只要板著臭臉就行。
這個時候,許言走出臥室,正看到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女孩彎腰站在門口,一手扶牆,一手將鞋子脫下,換上粉色廉價拖鞋。
她穿著一身淺藍色印花連衣裙,左手腕上的五彩繩是唯一的裝飾,黑發披灑,露出半張側臉,神情充滿疲憊。
打扮素雅文靜,但看得出,一身廉價衣物洗了很多次,略顯發白。
“你回來啦。”許諾聽到聲音,抬頭望來,有些詫異。
女孩很漂亮,一張瓜子臉精致乾淨,眼角一顆淚痣,雖不施粉黛,但因青春年少,皮膚依舊充滿光澤。
許言板著臉,瞥了眼牆上掛鍾:“今天你回來的很早。”
記憶中,女孩打兩份工,白天在奶茶店幫忙,晚上去附近一家酒吧駐唱,回來的很晚。
這些收入承擔了家中主要開銷,包括九百元的房租;二百多的水電煤網;吃穿用度;以及交給“舊街幫”的保護費,還要不時接濟修理鋪,經濟拮據。
許諾愣了下,小聲解釋道:“今天下雨,酒吧通知說晚上不用去了。”
駐唱歌手一般通宵,但許諾隻唱到最晚十點,所以並非唯一的歌手,這樣收入銳減,但她沒辦法。
原本的許言對她去駐唱抱有極大偏見,認為職業不乾淨,可沒有文憑的她找不到更賺錢的工作。
為此,許諾隻去清吧,不做通宵,就連衣著也趨向保守,饒是如此,許言仍時常出言譏諷。
瞧見他的臉色,女孩忙說:“還沒吃飯吧,我這就去做。”
說著,她先進臥室,換下了裙子,這才直奔廚房,擰動水龍頭,卻只聽後者傳出“嗤嗤”的氣流聲。
“好像停水了。”許言說道。
許諾一怔,疲憊的臉上浮現懊惱的情緒:“我……忘交水費了,沒看到帳單,我去隔壁借點。”
她假裝是忘記,而不是錢不夠,才沒能及時繳費。
“不用了,”許言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角落的桶裝水:“我早上就發現了。 ”
許諾“奧”了一聲,擼起袖子,麻利地忙碌起來,狀若隨意地說:
“下次沒必要買這個,給我發短信,我知道哪裡有更便宜的……”
女孩絮絮叨叨,一副持家有道的姿態,許言靠在門框邊,審視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麽。
“是不是今天生意不好?”感受到他的注視,許諾扭頭看來,黑褐色的眼眸帶著探尋,仿佛誤會了什麽,說道:
“雨天肯定沒什麽生意,是不是缺錢了?買零件不夠用?還是鋪子的租金……沒關系,我這有。”
記憶中,許言雖手藝精湛,但修理鋪經營慘淡,租金加上鋪子額外要上交的“保護費”,常常入不敷出,這也是原主渴望接觸超凡,“逆天改命”的原因之一。
看著正處青春的女孩將水淋淋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扭頭從包包中翻找出零散鈔票的一幕。
許言沉默了下,用生冷的語氣拒絕道:“你想多了。”
旋即,他轉身進屋,將筆記與密碼鎖塞進背包,拎著走到門口:“我吃過了,出去一趟。”
許諾愣了下,似乎猜到他要去哪裡:“晚上可能還要下雨。”
“不會的。”許言擰開門把手,突然想起來什麽,從衣兜裡摸出一盒胃藥,丟給她:“一次兩片,一日三次,記得吃。”
推演中提及,許諾因生活重壓,已經患有胃病,只是從未向他提及。
說完,關門離去。
只剩客廳裡,女孩愣愣地捧著那盒胃藥,怔怔出神。
這……是在關心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