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鍾十三街28號,許言穿過敞開的門禁,行走於這片老舊的公寓小區內。
不同於首都中央的摩天大樓,這片建築低矮,破舊,牆皮斑駁脫落,租戶魚龍混雜,物業消失多年,每逢雨天積水橫流,臭氣逼人。
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便宜。
許言憑借記憶,爬上五樓,掏出鑰匙擰開老式機械門鎖。
“哢噠。”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狹小、整潔的客廳,兩側緊密排列著主輔兩個臥室、衛生間、廚房,以及一個僅能容人轉身的陽台。
房間昏暗,視線盡頭是半敞的窗簾。
“呼……”許言沒有開燈,靠在門後,長長吐出一口氣,直到此刻,他衛衣下緊繃的肌肉,才徹底松緩下來。
“這個時間,車禍應該發生了吧,不知道她有沒有記得我的提醒。”
許言神色複雜。
昨夜,他還是一名深夜加班的勤懇社畜,許是過勞猝死,頭暈目眩後,轉眼,就已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
成為了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年。
殘存的記憶幫助他迅速明白了所處的環境:
這是個與地球文明似是而非的世界。
朝著歷史軌跡的前路眺望,273年前,那場毀滅舊世界的大災變影響還在持續,人類文明雖已恢復巔峰,但仍有大片土地籠罩著致命的“瘴氣”。
不宜生存。
被歷史學家稱為“群星璀璨之年”的星火年代也已遠去。
71年前建立的聯邦政府主導了新世界。
21座超大型城市,以及城外的大片荒野組成了聯邦版圖,憲章光輝下,五大財閥控制著聯邦的方方面面。
軍用科技方面,以機動裝甲、浮空飛艇、源能塔為代表的設施佔領了尖端科技領域。
由此催生了一大批科技公司,以及“機修師”職業。
民用方面,與許言穿越前的社會區別不大,只在少數地方偶有差別。
人們仍用手機通訊。
汽車、飛機、公交、地鐵仍是主流的交通工具。
尖端科技與普通人的生活,好似隔著條鴻溝,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這讓許言一度懷疑,自己穿越到走歪科技樹的“平行世界”。
除了……超凡。
在這具軀殼的記憶中,歷史上曾出現過諸多,因災變誕生的超凡者,與相關事件,但不知為何,在百年前,相關訊息急劇減少。
至今,在網絡上已難檢索相關資料,只剩傳說故事。
大部分人,隻當超凡者是幻想中的存在。
“可它是真實存在的。”許言苦笑一聲,做出判斷,並非因為親歷了穿越事件,而是……
“啪!”
許言按開燈。
明亮的光線填滿了昏暗的客廳,黑暗驟然縮離,房間裡的一切變得纖毫畢現。
許言快步走入自己的臥室,來到床邊的書桌前,其上擺放一本褐色封皮,狀若古籍的筆記。
他先扭開了一旁的台燈,點亮光源。
旋即,深吸一口氣,抬手將筆記掀開,而後快速後翻。
紙張的嘩啦聲裡,一行行文字隱約呈現:
“聯邦通緝犯‘王徒’,在一次舊世界遺跡探索中,偶然獲得了一本封印狀態下的筆記,基於他過往的見識,判斷其為一件來歷不凡的超凡物品,價值不菲。”
“作為一名F進化鏈條一階超凡者,他急切地渴求獲得晉級二階的‘禁果’,
卻缺乏資金和渠道,反覆思量後,他決定冒險前往首都圈,為筆記尋找合適的買家,此時的他,尚不知曉等待他的是什麽。” “王徒用偽造的身份卡,順利混過關卡,為了避免被政府察覺,他習慣地選擇了治安松懈,並不繁華,地處外環的東五區,並通過自身渠道,嘗試接觸這裡的超凡者圈子,然而對方的報價卻並不令他滿意。”
“正在他試圖尋找另外的買家時,敏銳機警的他發現,自己被人盯上了,並意識到,有人想要不付出代價,白嫖他的貨物。”
“在一個小巷中,王徒與追擊者進行了交鋒,因為筆記的拖累,他身受重傷,僥幸逃跑,這讓他意識到,必須盡快離開這裡。”
“王徒沒有充足的時間思考、安排,為了增大生還機會,他決定將筆記藏在聯邦,等擺脫敵人再來取回。”
“急迫之下,他走入‘八號典當鋪’,將筆記以‘古物’為名,進行典當,當期半年。封印狀態下的筆記於普通人看來,毫無特殊,這雖不甚保險,但逃命狀態的他沒有更多選擇。”
“而後,攜帶當票的王徒成功逃出首都圈,返回了荒野。”
……
“八號典當鋪的老板賈文,是個吝嗇而不守規矩的商人,他之所以同意典當,是看中了筆記外殼上,附帶的密碼鎖,認為其是一件可能值錢的舊貨。”
“對複雜機械一竅不通的他,無力將其解開,又擔心價值貶損,並未嘗試暴力開啟,這於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接下來五個月,王徒並未到來,賈文判斷其不會贖回,決定將筆記拿到舊物市場售賣,即便此時半年當期未滿,但前文說過,他不很守規矩,而這個決定將在不久後,令他追悔莫及。”
“擺放在地攤上的筆記並未引起人們的青睞,賈文隻好調低了價格。”
……
“年僅十七歲的許言對神秘學頗為向往,這既源於少年人的天性,也因為他渴望改變現狀。”
“為了賺錢,經營一家電器修理鋪的他時常前往舊貨市場,低價購買壞掉的電器,修理後售出,這為後文的發展埋下伏筆。”
“某次掃貨過程中,他被攤主極力推銷,看中了一本據說記載了神秘學知識的古代筆記,許言並不完全相信,但筆記外殼的密碼鎖吸引了他,他有信心解開,窺見內容,況且它的價格實在低廉。”
“原諒這個年輕人吧,誰能抵擋得住開盲盒的誘惑呢?”
“將筆記買回家後,對機械結構頗有天賦的他嘗試破解,這比預想中困難。”
“在一個深夜,許言再次嘗試破解,這次,他成功了。他解開了這件物品真正的‘封印’,並成為了它的主人!”
“如果按照一般故事的發展,掌握了‘外掛’的他,將憑此崛起,開啟一段傳奇人生。”
“然而,令人萬分遺憾,無比痛惜的是,作為普通人,強行破開‘封印’,本就要付出慘重代價。”
“他死了。無聲無息,死在了邁入超凡的前夜,在封印的反噬下失去生命。”
“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痛失‘主人’的筆記雖難掩哀傷,但仍積極地,準備等待下一任主人的到來。”
“我們的故事尚未展開,就迎來了結局……”
……
“等等!”
“天啊!基於某種難以理解的緣故,令擁有‘推演未來’、‘預見死亡’能力的神秘筆記都無法理解的是……本已死去許言竟再次‘蘇醒’……他究竟如何抵擋下了封印的反噬?這不神秘學!”
“可……即便再如何詫異,事情終究發生了。”
“只是……復活後的少年,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但無論如何,值得慶賀的是,經歷了短暫的插曲,我們的故事得以繼續。”
“許言幸運地避開了這次死劫,可他並沒有意識到,事情遠未結束,命運的波瀾將推動著他走向截然相反的路口。”
……
“王徒回來了。”
“逃入荒野後,這名通緝犯躲藏了起來,休養傷勢,而後,一個偶然的機會,他通過中間人,搭上了新的買家,對方看過筆記照片後,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並開出了令他滿意的價格。”
“但吃過虧的王徒極為謹慎,不惜耗費時間反覆試探,最終在達成交易約定,並拿到了‘定金’後,這名通緝犯抵達了首都圈,準備贖回貨物,而此時,距離他離開,已過去五個月余。”
“終於,當王徒闖入八號典當鋪時,得知筆記已被售出,這令他極為憤怒。”
“王徒使用殘忍手段拷問賈文,得到線索後,本想毀屍滅跡,卻不慎驚動鄰裡,隻好倉促逃離。”
……
“東五區治安署探員寧蘭得到任務,負責偵破賈文死亡案,基於《現場痕跡學》,她判斷出事件可能涉及超凡,這引起了PCE高度重視。”
“為了獲得線索,她與治安員趙天易走訪調查,因為下雨,店鋪關門,他們未能見到許言。”
“然而此刻的她尚不知曉,一場蓄意謀殺已悄然布置。”
“二人返回警署的路上,精神疲憊的寧蘭並未系上安全帶,這不符合她嚴謹的性格,這多少與熬夜看《恐懼迷城》這部影片有關。”
“經過十字路口時,一輛貨車瘋狂撞來,他們試圖躲避,可雨後濕滑的路面成為了阻礙。 ”
“車禍中,寧蘭頭部重創昏迷,趙天易受傷。”
“警署接手,發現貨車司機精神混亂,疑似受到超凡力量影響,當即循此線索追查……可這必然不會有結果,因為這恰是王徒刻意為之,他擔心被PCE追捕,故而製造事故,目的是將警方視線吸引到錯誤的方向。”
“如果探員們聰明一點,及早將此案與半年前,王徒被追殺時引發的動靜聯系起來,或可鎖定凶手身份,可惜沒有如果。”
……
“王徒找到了許言!這得益於賈文提供的線索。毫無準備的少年被殘忍殺害在家裡,這次,他未能複生。”
“來歷神秘的筆記對此非常遺憾,倘若少年能更果決,或擁有更多時間,利用筆記提供的信息提早應對,或許還有轉機,雖然王徒是超凡者,但不擅長戰鬥的他並非無法戰勝……舊物市場裡的某件蒙塵之物亦能提供幫助……”
“王徒攜帶筆記離開,因胃病不適而提早回家的姐姐發現了少年的屍體,悲痛欲絕。”
“賈文死亡的案件無疾而終,東五區恢復了平靜,唯獨出院後的寧蘭對此耿耿於懷。她試圖以私人身份調查,卻遭遇了來自上層的阻力,連帶案件相關的記錄,也被清除。”
“數月後,一具腐屍意外從河中打撈出,根據面部骨骼還原,確定死者為通緝犯王徒,他的身上別無它物。”
少年那隻漂亮的手微頓,略顯慎重的,翻開最後一頁。
只見泛黃的紙張上,一行文字醒目欲滴:
“本次推演,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