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溪路,酒吧的名字忘了,應該是偏向夜店那種。”英氣逼人的女探員答道,旋即才疑惑看向後者:
“這個很重要麽?”
呼……還好不是……這時轎車加速,許言趁勢重重靠在座椅上,感受著短暫的推背感,提起的心驟然落下。
許諾工作的那家不在漕溪路,並且是清吧,而非“夜店”。
這兩者雖被“酒吧”這個詞涵蓋,但區別很大。
“沒,我只是好奇,那名工程師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裡,”許言隨口扯了個借口,“是去玩,還是住在附近?”
“應該都不是。”
額頭光潔,面帶疲倦的女探員搖頭:
“我聯系了攻殼公司,拿到了死者資料,對方昨晚加班,晚十點左右才驅車回家……按照行車路線,途徑那邊……
“治安所的人在酒吧附近街口找到了那輛車,並無破壞痕跡,應該是正常停靠。”
展紅博握著方向盤,克制著推眼鏡框的衝動,頭也不回,補充道:
“死者下班前並無任何異常,家屬說,他昨晚並沒有回去,因為熬夜加班很常見,所以並沒在意,直到治安員聯系,才得知此事。”
好卷……作為加班猝死的社畜,許言瞬間共情,皺眉道:
“酒吧老板怎麽說?”
展紅博道:
“他說,自己並不記得昨晚招待過這位顧客,關店的時候約莫兩點半,那時候也沒異樣……從現場痕跡看,凶手應該是用工具弄開了酒吧的後門,在室內完成的殺人過程。”
也就是說,死亡時間大約在凌晨三點至天亮前……畢竟天亮後人多眼雜……許言沉思著,說道:
“所以,那名工程師不知為何,在附近停車,然後中途消失了幾個小時,在關店後,被凶手帶進店內殺害……確定是第一案發現場?而不是殺死後拋屍?”
展紅博搖頭道:
“不知道,我們也隻了解這些,治安所這樣說的。”
所以還是要看現場……許言點頭,試探問道:
“酒吧內的監控不會也……”
“哦,倒是沒故障,而是乾脆被拆掉了,”展紅博語氣無奈,“儲存卡不翼而飛,應該是被凶手拿走的。”
還真是簡單粗暴啊……許言感慨,沒再吭聲。
轎車內一時安靜,窗外城市景物朝後飛掠,時間如同靜止。
直到轎車轉入漕溪路,緩緩停在街角一家酒吧外,許言才從思考中回神。
拉開車門,走出。
入眼處,是外牆塗鴉著的,以黃色為主的碩大字母與酒杯,另有藍與紫重疊的,男女熱舞相擁圖案。
門口停著PCE警車,拉起隔離帶。
寧蘭出示證件,說明來意。
一名陌生中年治安官走來,如釋重負:
“各位可算來了,屍體就在裡頭,不過進去前,三位要做好心理準備。”
展紅博渾不在意道:
“放心,我們是專業的,多血腥殘忍的也見過。”
你裝逼別帶著我……許言無語凝噎。
中年治安員神色複雜,苦笑搖頭:
“倒也不是那種,而是……唉,幾位親眼看到就明白了。”
這副模樣,頓時勾起三人好奇,彼此對視,朝酒吧大門走去。
穿過一條走廊,眼前豁然開朗:
黑白格地板延伸開,兩側卡座,角落散桌,中央舞池,上方是垂掛的燈具,舞池後方,
是一長條吧台,再後頭,是木質酒櫃,紅磚風壁紙。 此刻,室內空蕩,空氣中彌漫著古怪的血腥氣。
三人目光同時投向吧台前方,朝向大門擺放的一張長條酒桌。
它明顯是從遠處搬來的,與橫向吧台垂直,如同一副棺槨,其上鋪著白布,死去的工程師安靜躺在酒桌上,雙手交疊,放於腹部,仿佛在沉眠。
只是皮膚蒼白的嚇人,毫無血色,而在屍體周圍,酒桌邊緣,竟擺放了一圈高腳酒杯,每一杯裡,都盛著殷紅的血酒。
“嘶……”
許言心臟驟停,眼孔撐大,心頭生出驚悸感。
他扭頭,發現兩名經驗豐富的探員,同樣臉色難看。
坦白講,眼前這一幕並不“殘酷”,起碼,相比於墜樓的那位,好了太多,甚至於……顯得有些肅穆、優雅。
但那股詭異感,卻令人脊背發涼,仿佛有一條蛇鑽進袖口,濕冷滑膩。
“看樣子,我們來對了。”展紅博勉強笑道。
你不是專業的,見慣了嗎?怎麽看著也不比我好多少……許言用吐槽緩解緊張。
寧蘭深吸口氣,褐色眼眸裡透著認真:
“顯然,這一幕比上一個死者表現出的‘儀式感’更強了,這些酒杯,讓我想起了大廈底下,花壇裡紅色的鮮花。”
展紅博走到屍體前,目光落在交疊的手腕上,只見那裡有青紫色的勒痕,應該經過長時間的捆綁。
“果然是綁過來的,勒痕周圍皮膚都磨破了,說明經過了掙扎……沒看到其余傷口,嘖,難道是放血死掉的?凶手將人綁到這裡,用了某種器具,將死者血液抽出,然後調成了酒液, 倒入這些杯子……真是個變態。”
部門推理小能手唏噓不已:
“凶手如此大費周章,倒是給我一種不演了的感覺,畢竟之前的墜樓,還是一種隱喻,難以察覺……難道是我們的調查,讓對方意識到自己的意圖已經暴露,所以這次來了個狠活?”
寧蘭抿了下嘴唇,說:
“那這一幕,凶手想表達什麽?”
我怎麽知道……理工男沒吭聲,這不是他擅長的領域。
“我倒有一個猜測,”許言突然開口,吸引了兩名同事的目光:
“如果將桌上的白布,看成酒會的桌布,工程師的血就成了周圍酒客們的飲品……呵,網上不是有個論調麽,說大公司就是榨取底層人的血生存著。也許凶手想表達的,是這些工程師加班加點,為科技公司服務,最終也將殺死自己……恩,這符合原始瘋子們宣揚的,科技滅世的論調。”
兩人眨眨眼,於腦海裡想象了下:
周圍不是酒吧,而是上流宴會,燈光亮起,一群衣冠楚楚的大人物手持酒杯,觥籌交錯,笑容滿面地飲下一杯杯紅酒。
而每一杯酒,都含著普通人的血汗……
嘖,還挺藝術的是怎麽回事……
不過,無論包裹上何等“正義”的外衣,終究掩蓋不了對普通人下殺手的瘋狂與醜惡。
“恐怕就是這個意思。”
兩人恍惚回神,不禁打了個寒顫,再看向少年時眼神又有不同。
這份洞察力和聯想能力……看來許言昨天能察覺疑點,並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