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寓意什麽的不重要,只能說明,這大概率的確與上一起案子相關,可能是同一名凶手所為。”寧蘭搖搖頭,驅散不好的聯想,環視四周:
“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從現場嘗試找到凶手留下的痕跡。”
“沒錯,”一頭利落短發的展紅博打了個響指,方框鏡片上仿佛有一道白光刷過。
進入名偵探模式,說道:
“越複雜的布置,越容易留下線索。連續殺人,這是對我們PCE的挑釁!”
不……也可能是想在暴露前,多拉兩個墊背的……許言默默補充,與兩名同事分散,開始搜尋起來。
酒吧地板異常乾淨,沒有血點殘留,連灰塵都不多,這說明凶手殺人後有充足的時間打掃了現場。
許言走到吧台邊,只見其上並排擺放著調酒器皿,開瓶器等物,就連空酒瓶都規整地排列著。
凶手是個強迫症?不,也可能是對“藝術”的追求!
許言戴著手套,緩緩拿起一隻酒杯,仰頭打量,玻璃上沒有指紋殘留,內部有少許殘酒,沾染著一側的杯壁。
放下酒杯,許言邁步穿過散桌、卡座,仿佛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步入一條走廊。
走廊兩側各有一間屋子,左側門上的標牌是“員工休息室”,右側,是衛生間。
略一沉吟,他先走進了衛生間,旋即被腥臊氣嗆的直皺眉頭。
顯然,昨晚關店時沒有清掃過,也正常,這類酒吧營業多在晚上,所以上午打掃也來得及。
隨手推開一間,便池裡還丟著撕開的方形包裝袋,以及透明小雨傘……
貴圈真亂……許言默默關上門,走到水池旁,不鏽鋼水龍頭正巧滴落一滴水珠,打在池內,水珠應聲破碎。
旁邊,是靠牆的拖把,隱有血跡。
觀察片刻,一無所獲的他轉身離開,推開虛掩的休息室,發現裡頭擺設簡單而雜亂。
沙發、衣帽架、鐵櫃子、桌上的台燈和收支單、帳本,還有幾本書。
垃圾桶裡,還丟著一疊傳單,以及衛生紙團。
“為什麽會有紙團?所以員工們平常躲在這幹啥……”許言露出怪異的神情。
“許言?”這時,寧蘭走進門,四下掃了眼,說:“有發現嗎?”
“……暫時沒有。”
“去後門看看吧。”
“好。”
兩人離開休息室,走向另一側走廊連通的後門。
展紅博早已抵達,正撅著屁股,仔細觀察門鎖。
不同於酒吧其他地方的華麗裝修,後門只是個老式鐵皮門,這會敞開著,有暴力撬開的痕跡。
門外,連通著髒亂差的後院,擺放雜物,還有排氣風扇,空調外機等物,牆角斜靠一把掃帚。
“看樣子,凶手昨晚來過這裡,用工具撬開了門,將死者拖了進去,你們看,地上有拖曳的痕跡,不過明顯在離開時,清掃過了。”
展紅博炫耀著自己的發現,站起身,摘下手套,吐了口氣,黑眸中滿是嚴肅:
“是個很謹慎的對手。”
言外之意,並無有價值發現。
“去見見老板吧。”寧蘭英氣的眉毛擰緊,沉吟道。
幾人返回酒吧內,找到了店裡的老板和另外一名員工。
酒吧老板年紀不大,約莫三十左右,燙著泡麵頭,隻穿著T恤、短褲。
因為常年熬夜,膚色蒼白,臉龐浮腫,這時候神情憔悴,
顯然受到了驚訝,但精神狀態還算穩定。 “您是老板?請具體描述下發現經過。”寧蘭褐色的眸子盯著對方。
“對,我是,”酒吧老板局促地點頭,然後深深歎了口氣,苦澀道:
“就是今早,我來店裡剛打開門,就聞到了血腥氣,然後就看到了有人死在吧台邊,我當時嚇壞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等回過神來,就打電話報告了治安所,然後也不敢走,後來你們就到了。”
與治安所提供消息吻合,但幾乎沒有價值……
三人交換了下眼神,展紅博問道:
“你確定沒見過死者?昨晚是否有奇怪的事發生?酒吧正常什麽時候開業?”
酒吧老板搖頭:
“沒見過,起碼,我不記得見過他,但也不敢保證,酒吧人流量很大,進進出出的,沒有錄像,我也沒法確定。
“奇怪的事……倒是沒有,開業的話,一般要下午,但上午我或者員工會來清掃,我最近失眠,今天就提早過來了,他跟我腳前腳後。”
他指了指那名員工。
展紅博點頭,又分別向兩人提了幾個問題。
員工自稱昨夜值班,也未曾見過死者。
“看來情況有點棘手啊,”遠離其余人,展紅博看向兩名同事:
“你們有什麽看法?寧蘭,你先說?”
女探員正欲開口,突然想起昨日天台的一幕,閉上了嘴巴,眨眨眼,狡黠道:
“你先說。”
“……行,”展紅博略感失望,挺胸抬頭,清了清嗓子,中指推起眼鏡框中部,沉聲道:
“事件很明朗了。根據已有信息推理,死者昨夜返家途中在附近停靠,可能是想要排解壓力,畢竟白天公司裡死了人,還是身邊同事,心中積壓恐懼,亟需舒緩,這說的通。”
寧蘭眨眼,摩挲著下頜,點頭:
“我也這樣想的。”
展紅博繼續道:
“但酒吧員工說並未看到他過來,我檢查屍體時,發現死者嘴裡並無酒氣,這說明對方的確沒有喝酒,可能是下車後,就被尾隨的凶手控制住了,但也許顧忌夜色未深,並未立即動手。”
寧蘭故作沉吟,輕輕頷首:
“我也這樣想的。”
展紅博再次分析:
“從殺人風格、寓意,以及死者身份綜合看來,凶手與‘墜樓案’可能為一人,或為同夥,他們出於挑釁心態也好,單純發瘋也罷,亦或擔心很快被抓捕,想多做幾次案……你們知道的,那些有信仰的瘋子腦回路和普通人不同,做出這種舉動並不意外。”
寧蘭露出英雄所見略同的神情:
“我也這樣想的。”
“……”展紅博沉默了下,緩緩吐氣:
“酒吧關門後,凶手撬開後門,將人拖曳進去,完成殺害。恩,人死後血液會停止流動,所以從現場抽血調酒可以確定,這裡是第一殺害現場。凶手完成作品後,很謹慎地清掃了這裡,抹除痕跡,這說明對方心思縝密,冷靜,真是個厲害的罪犯啊……”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
“至於調查方向,現場殘留信息太少,我覺得,可以嘗試從附近街角的其他攝像頭,以及,死者昨晚從公司,到這裡的道路監控入手……凶手尾隨殺人,必然會乘車,只要從交通部門核查道路信息,或可鎖定尾隨車輛,進而鎖定嫌疑人!”
寧蘭臉龐紅潤,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一副深表認同的姿態:
“紅博說出了我想說的!許言,你怎麽看?”
我覺得你學聰明了……許言默默吐槽,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他並不擅長查案,也無相關經驗,展紅博的推理合情合理,給出的偵查方向也很刁鑽,似乎並沒有問題。
但……
不知為何,許言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仿佛,有什麽至關重要的信息被他忽略,或遺漏了。
是什麽?
許言低頭,摩挲著手上的禁器戒指,心中默念:開啟。
轟……頃刻間,少年低垂的瞳孔驟然縮成一個小點。
從進門到現在所目睹的一切,電影般在腦海中閃過,所有的信息於刹那間歸攏,分析,梳理。
這是禁器開啟基因鎖,令大腦短暫超頻所帶來的能力。
躺在白色桌布上,失血而死的工程師。
衛生間水池墜落的那一滴清水。
休息室紙簍裡一疊嶄新傳單上的文字。
撬開的鐵門後,地上灰塵掃過的痕跡。
……
一幅幅畫面,如電影回閃,被許言從海量信息中剝離出來,於面前攤平。
最終,畫面定格在酒吧老板浮腫的眼袋,與慘淡的臉龐上。
許言豁然抬頭,動作幅度之大,令兩名同事詫異望來。
“怎麽了?”寧蘭用褐色眼眸疑惑看向他。
許言沒有說話,而是忽地朝不遠處的酒吧老板招了招手,後者疑惑地走了過來:
“這位警官,您叫我?”
“忽然想起來一些事,想問你。”許言微笑道。
“您說。”酒吧老板愣了下,很配合,只是當他看到這名年輕的過分的警官,那漆黑深邃,宛若黑洞般的眼瞳時,沒來由心中一突。
有種,被窺破心靈的恐懼。
下一秒,他耳畔回蕩起少年空靈虛幻的聲音:
“殺人的凶手,是你的同伴,對吧?”
刷——
話音落下,寧蘭豁然扭頭,張了張嘴,難掩震驚。
“推理能手”展紅博悚然一驚,眼孔撐大,面露愕然。
酒吧內外,那些封鎖現場的治安員,以及為首的中年治安官同時投來詫異的目光,不解地凝望向這名面生的聯邦探員。
懷疑自己聽錯了。
無數道視線的中央,許言氣定神閑,雙眸幽深,在他瞳孔中,倒映出的酒吧老板那張浮腫的臉,肉眼可見地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