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歎歸感歎,白胡心底還是在盤算著,要怎麽對付眼前這惡鬼。
白胡清楚,念誦經文是絕對能克制鬼物的,這一點,他在城隍和筆仙杜長卿那裡就得到過確切的答案。
天地元氣之所以分為三類,是因為它們追尋的本質有根本的不同。
三類分別是神仙道途,凡體聖途和濁穢邪途,神仙道途,包含的是三清妙氣、佛光寶氣和功德香氣,修行此種元氣的,一般追求的是精神的永續,而不在乎肉體的存亡,甚至多將肉身當做精神的累贅,這種求道途徑可以簡單概括為“靈體飛升”;
凡體聖途則包含龍虎霸氣、浩然正氣和逍遙劍氣三大類別,修行者一生的成就,往往都依附於自身的根骨,可以說能不能在這條路上有所成就,幾乎從出生那時就已經決定好了,修到金丹境後,修行者便有了“陸地神仙”的美稱,雖為神仙,但終究脫不開凡塵,軀體依舊會衰老,肉身依舊會死去,所以,這條路又都被稱作斷頭路;
相較於前兩種,濁穢邪途追尋的便是更確切的長生路,九冥陰氣、五濁妖氣還有屍山血氣,這些天地元氣造就的,都是既想要精神永續,又想要肉體不滅的邪物,這條路看似美好,但修行者往往會沉淪於自己的欲望之中不可自拔,他們或是偏執,或是癲狂,為一人之長生,便能屠盡天下生靈,這才給這一條路背上了“邪”的名號。
無論修行哪一種途徑,長生都是夢幻泡影一般的存在,至少白胡至今也沒聽說過,有哪一個存在真正的做到了不朽。
天地元氣化作三類,是因為其本質的不同,繼而分為九種,則是因為每一種元氣都有其唯一的特性。
浩然正氣,便是如此。
與其他所有的元氣不同,浩然正氣是唯一一種從無到有的天地元氣。
先有讀書人,後有浩然氣。
從人類創造出語言開始,浩然氣才正式的誕生在世界之上,原本的浩然正氣在整個天地間佔據的比例幾乎等同於零,但隨著後世讀書人不斷的增加,經典書籍不斷的被創造而出,天地間的浩然正氣才慢慢的積累了起來,積攢的多了,浩然正氣還會影響到讀書人,從而讓他們創造出更多的經典出來。
筆仙杜長卿之所以讓陳澄通過讀書來壓製體內的怨氣,就是因為浩然正氣是由讀書人創造的,它更容易被讀書人所汲取,邪不壓正,當然能克制怨念,若是有幸一朝開悟,便等同是得到了文運傳承,修為從無到有瞬息而至,清除怨念便也不是難事了。
當然,即便沒有開悟,讀聖人書也是能辟邪的。
浩然正氣與讀書人之間互相增益的關系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那便是“天人感應”,正如白胡的猜想一樣,他在屍陀林上念誦經文時,那些鬼物之所以會被業火纏身,這並不是他的功勞,而是所念的經文本身就具有發人深省的能力,如今再回想起來,這種發人深省的根本所在,應該就出在浩然正氣之上。
這種“發人深省”是潛移默化的影響,也是浩然正氣具備的功能之一,說它專克鬼物,原因也正是出自於此,畢竟鬼物作祟,就是不通人理所致,什麽克己慎獨,什麽守心明性,對鬼物而言都荒誕無比,鬼物與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鬼是無心的,而浩然正氣就是能點醒他人之心,所以才能以區區文字之力,化業障為業火焚燒厲鬼。
但怪就怪在,今日無論是念誦超度的經文,還是念誦辟邪的咒語,
對這羅刹鬼而言都如同撓癢癢一般,白胡有些想不通,自己是朗誦的姿勢不對,還是對方真就特殊些,不受浩然正氣的克制? 這事兒還沒想出個結果,白胡就看見了不遠處的屍多婆和城隍兩人,他連忙給屍多婆使了個眼色,製止住對方前來迎接的架勢,屍多婆看見了羅刹鬼,當即反應了過來,她低聲給城隍說了幾句話,之後的一段時間裡,這兩個老家夥就心有靈犀一般,裝作不認識白胡了。
“城隍。”
羅刹鬼微微拱了拱手,算是給吳守一打了聲招呼,吳守一連忙還禮,順帶著還介紹起一旁的屍多婆來。
“這是屍陀林上新謹晉的野神,屍多婆,今日公務繁忙,特請她來幫忙的。”
羅刹鬼顯然不知道暴屍林改了名,聽到“屍陀林”三字也不在意,隨意的拱了拱手,算是行禮了。
白胡也裝作不認識他們一般,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然後秉著言多必失的理念,站在一旁,打量起這個所謂的“核心之地”。
說是鬼集的核心之地,其實也不過是一處荒落多年的破宅院,宅院面積很大,四處都長滿了野草, 磚瓦好些都碎了,目之所及的房屋多是四面漏風頭頂漏雨的,城隍曾給白胡說過,此地有些特殊之處,但具體特殊在哪兒,他也說不上來,只知道每年的鬼集,但凡是有些修為的,都樂意來此處集會。
今日也不例外,各種長相奇特的鬼物和來自四方的修士陸續來到了此處,他們依次向城隍行禮,直到時間差不多了,才有人催促著問道:
“城隍爺,今年差不多就是這些了,快開始吧。”
吳守一剛要說話,卻被羅刹鬼攔了下來:
“等等,還缺一人。”
他說的,自然是能給他帶來合適胎身的卯三農,但其實等到此刻,這羅刹鬼心中已經有所猜想了,只不過他還是不肯承認這一點。
一個胎鬼境的鬼物發話,其他人縱使心中惱怒,表面上也不敢發作,隻得依他的意思再等一等,白胡知道再怎麽等,那卯三農也絕不會到來,就論賭的內容而言,他肯定是勝利的一方,只是,白胡還是摸不準這羅刹鬼的脾性,心中隱隱感覺到,今日鬼市結束,這家夥還是會對自己出手。
“白胡,你似乎很有把握啊!”
羅刹鬼突然看向白胡,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似乎要透過那兩汪明鏡直窺他的內心。
“剛剛我就納悶了,這可是你的生死之局,為何你毫不緊張,一路上與你搭話,就是想放松你的警惕,好窺探窺探你的內心,你小子刻意支開那萬花谷修士,也是想隱瞞什麽吧!呵呵,我已經嗅出點兒什麽了!你的恐懼告訴我,你與那卯三農絕對有什麽聯系,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