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聲,門扉打開了。
溫煦的陽光和暖風穿入,幽靜的室內好似一瞬間恢復了生機與色彩。
白素璃捧著幾本書走了進來,然後攤開在桌上。
她邊攤邊道:“麒麟閣分明閣和暗閣,暗閣裡藏了不少古書,這些古書大多是殘卷,有的甚至沒頭沒尾,就是幾頁紙。這些天我一直在看......這幾本上有說到如何清淨心神。”
她匆匆地翻著頁,把書頁翻好,遞給自家郎君。
夏閻道了聲“辛苦了”,然後接過書。
窗外斜落入陽光,照的紙頁很明亮,可依舊透了幾分古老的氣息。
皇帝輕輕誦讀:“欲要擦拭心神塵埃,便要知此心染塵何處。
欲要知此心染塵何處,就需明悟天下欲念。
此欲念種種以及出處,分列如下。”
皇帝翻頁。
“如下”沒了。
書後面被撕掉了幾頁紙。
夏閻:......
他心中煩躁越甚,狂躁地取過下一本,繼而誦讀:“【欲極無念法】。
欲求心中清淨,需得秘運此法,從此沉淪人間欲海,放浪形骸。
不殺,何以知生死興亡,天地輪回?
不色,何以明陰陽交合,萬物滋養?
待到此欲滔天,自會物極必反,此心清明,
何必舍本逐末,苦苦相尋,往他處求?”
夏閻:......
他抓過那書看了看封面。
沒書名...就是一卷古卷。
他把這卷書丟給了白素璃。
白素璃撿起來看了看,認真道:“有點道理。”
夏閻聞言愕然了下,然後道:“小白,你可千萬別學我,不要入魔道...
我的那個不是魔道,而是正常修煉。
只不過修煉速度快了一點點,產生了反噬。”
白素璃露出笑,收起那古卷道:“知道啦,相公,我自己能分得清。
既然娘娘讓我守在這閣樓裡,我總得兼容並蓄,什麽書都看吧?既然老天讓相公來救了我,又讓我愛上了相公,那我.........”
她微微垂眸,輕聲道:“我,我總得趕上相公的腳步吧?”
夏閻還待說,白素璃又尋了新的古書給他。
皇帝接過,誦讀起來:“【魔心他種之法】。
尋一後輩,傳之以法門,授之以心念,秘種魔心於他心,且令其經歷與爾相似,繼而觀他如觀己......待到他墜入萬丈深淵,爾之魔心自然可破,從此領悟。
此後輩為你所教,此為恩情。
此後輩為你所害,此為怨恨。
恩怨相抵,不虧不欠。”
夏閻抓著書卷,“啪”一下摔在桌上,然後怒氣衝衝地跑了出去,來到了綠柳下,看著粼粼的湖水。
白素璃匆匆跑出,走到他面前,柔聲道:“對不起...”
夏閻道:“這些書有問題。”
白素璃輕輕應了聲:“嗯。”
兩人正說著,忽地心有所感,同時抬頭。
遠處湖面上,卻見個美婦從禁軍中走過,帶著個少女,牽著男孩上了小舟...
是蝶太妃帶著熊孩子,以及失蹤專業戶來了。
片刻後,三人登島。
司馬櫻行了禮,漠然地盯著湖面發呆,也不知怎麽回事,竟不如之前那般親近皇帝哥哥了。
而蝶太妃則是帶著熊孩子與夏閻尬聊了一會兒,又轉身去船艙裡捧出了一個包裝精致的玉盒,雙手遞奉,笑道:“天氣漸熱,哀家擔心陛下身子,私心裡想著需得些消暑的茶飲。
又擔心每日送膳的下人粗心,就帶了些消暑清心的銀龍牙...
這銀龍牙雖非貢品,
但卻是哀家娘家從江南雲霧山上新摘的春茶,此番隨著貢品入宮,哀家就急忙為陛下送了些過來。”夏閻本想隨意收下,但聽聞是江南送來的,便打開玉盒,隻覺一股澹澹的清香從茶上飄出,聞之神清氣爽,而茶葉片片分明,微卷而尖,恰如白色龍牙。
“太妃有心了,不知道太妃送茶而來的娘家人可還在?”
夏閻合上玉蓋,但沒等到答覆,再看,卻見蝶太妃正愣愣地看著他,俏臉上浮現出一抹有些迷離的神色。
“太妃?”
夏閻忍不住喊了聲。
蝶太妃回過神來,然後忙道:“陛下,哀家近些日子有些小恙...”
“娘騙人,娘明明什麽事都沒有!”熊孩子叫嚷著。
蝶太妃忙道:“娘只是沒告訴你罷了...”
“騙人騙人!娘今早還開心地喝著冰鎮酸梅湯!才沒有病呢!我不要娘生病!”熊大孝子開始給出魔鬼般的助攻...
蝶太妃頓時臉白了,然後“刷”一下就跪了下來,“陛下恕罪,哀家教子無方...讓陛下見笑了。”
夏閻心裡納悶,不知道這蝶太妃在幹嘛。
“平身。”
他道,“朕想知道太妃送茶來的娘家人可還在玉京?”
蝶太妃見他沒生氣,這才道:“啟稟陛下,哀家那些娘家人已隨江南朝貢官員一同離開玉京了。”
夏閻本是打算給個“返回江南的人”安下【黑線錨點】,然後他可以打開江南的“地圖”,可現在卻只能作罷了。
隨後,蝶太妃又微微垂首,和夏閻聊了一會兒,便帶著熊孩子和四公主司馬櫻匆匆離去了。
孤舟遠去,夏閻問:“小白,你說蝶太妃...她剛剛為什麽要說謊?”
白素璃冷哼一聲:“她動了莫名的心思,不想暴露,自然要說謊了。”
“什麽心思?”夏閻問。
白素璃冷冷道:“她對相公動了些不該有的念頭,在她察覺後,她自己也感到詫異,所以才急忙掩飾。
不過童言無忌,四皇子看出了她的不對,就直接點了出來。
所以再往後,她便是說話都不敢看相公了。”
夏閻:???
白素璃歎道:“不過這也不怪她,要怪就怪相公。”
夏閻:“為何?”
白素璃道:“天下風流若有十鬥,相公可獨佔九鬥,余下人物平分一鬥。”
夏閻沒回答,這一刻,他腦子裡只有一句話:以後村藥也不能再吃了。
白素璃還要再說,夏閻把玉盒往後拋出,道:“煮茶去。”
“哦!”白素璃捧著茶葉走開了...
...
...
天色漸暮,茶也涼了。
白素璃坐在閣樓最頂端看書。
夏閻坐在湖邊,他吩咐了傍晚來送膳的宮女,讓她傳來湖邊駐守的禁軍。
今日值守的將領匆匆而來,夏閻讓他執口諭,去皇宮的崇文閣取書過來。
崇文閣是宮裡安放普通文道書冊之處,其書並無什麽高深的...
將領領了口諭,當晚就送來了不少書。
夏閻捧書,靜靜誦讀,以求增進“書山”的重量,繼而擦拭心中塵埃,至少能見到他心底的塵埃到底是什麽。
入夜,燭火飄搖。
那白天出現過的可憐兮兮的小男孩未曾再出現。
一陣微熏的風吹入門內,帶著燭火明滅了下。
而夏閻身後卻是出現了數道影子,這些影子被詭異地拉著,或長或短,好似一棵剛剛長出了枝丫的怪異影子樹,在那慘白的牆壁上生根發芽。
可待到白素璃煮了些新茶送進來時,影子樹的所有枝丫全部收攏,化作一道平平無奇的人影,無有任何異常。
夏閻放下手中那本不知哪代的文道名家寫的遊記,再感知了下書山,似乎書山沒怎麽增長。
他自嘲地笑了笑。
“相公,你怎麽了?”
“修行快了,就想讀書也快,但讀書卻是水磨的功夫,心靜不下來,書就讀不進去...”
“相公,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夏閻默然了下,沉聲道:“時不待我!”
旋即,他取了茶,分倒兩杯,與白素璃相對,靜靜飲茶。
飲著飲著,夏閻瞥了眼桌上才從崇文閣取來的書,忽地又收回視線,問道:“暗閣裡那些書,還有麽?”
白素璃道:“陛下隨我去看看吧。”
皇帝沉默片刻,慢慢飲完杯中熱茶,隨手將攤開的遊記合起,丟回了那一堆書裡,道了聲:“也好。”
...
...
入夜。
夏閻睡了,他發現睡眠或是冥想,放空心神,能夠稍稍緩解心中煩躁。
他修煉速度太快了,現在...他要把這後勁給撐過去,而且還要尋到未來的道路。
屋外,白素璃卻一襲白衣,挽著雙刀,在月下等著什麽...
片刻後,一艘長舟從遠而來。
奇怪的是,長舟明明空空蕩蕩,但入水卻很深,那船邊幾乎就與湖水持平了。
待到長舟靠岸,一個魁梧的大漢捧著個沉重的內甲走了出來,月光下顯出模樣,正是負責麒麟閣安全的“六凶之一”——張翳豹。
張翳豹慢慢地挪到船邊,將內甲拋了出去,然後又跟著跳下船,把一個紅色的盒子放到那內甲上,然後道:
“白宗師,你要的星辰鋼內甲,我給你帶來了。
娘娘知道你要用重甲修煉,還讓我把這寶貝給你帶來。”
“這是什麽?”白素璃聲音清冷。
張翳豹道:“娘娘說,這裡裝著兩副搬山銬,一旦戴上,只需運氣,手腳便要承受極大的壓力,好似有山鎮在上頭。
過去這鐐銬是鎖一些宗師境的囚徒用的,而更早之前,好像是先紀佛門的一些‘贖罪派’的苦行僧用來修行的東西。”
“知道了。”
“那末將先走了。”
“嗯。”
張翳豹也是被這娘們冷的沒脾氣了,抱了抱拳,就離開了。
白素璃抓著盒子與星辰甲回到了屋裡,先穿了星辰甲,繼而打開盒子,其中躺著四隻斷裂的鐐銬,以及四把鑰匙。
她取了一隻鐐銬,緩緩地戴在左手上,又取了一隻戴在了右手上,繼而執著雙刀來到了麒麟閣的塔影下。
仰頭見月光,白宗師運氣,欲舞刀。
彭!
!
睡得迷迷湖湖的夏閻,忽地聽到門外傳來什麽重物從天而落的聲音。
他走出門外,往外瞧了一眼,什麽都沒瞧見。
才摔了個狗吃屎的白宗師悄悄躲了起來,然後默默地取了鑰匙,解開了一個右手的鐐銬...
那手腕,依然通紅著。
...
...
接下來數日,夏閻都在麒麟閣暗閣裡待著。
他翻閱著暗閣裡的古書。
這裡的書雜七雜八,但大抵有三類。
一類,歷史記載及帝王起居錄;
二類,魔功;
三類,包容甚廣的各類感悟,各類心得。
先說第一類,
這第一類的歷史記載非常亂,甚至還有些地方存在著相互矛盾,其實細想一下也能明白。
史官是需要風骨的,可是...在這個詭異的世界,史官有沒有風骨且擱置不說。
可即便有風格,卻也沒用。
因為有時候風骨根本比不上那些詭異的力量。
若真有人不想讓一些事落在紙頭,那除了用強權鎮壓外,還可以動用精神類法門,或是一些其他無可知的力量。
這種事兒是防不住的,更何況大炎的皇帝個個短命,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還有工夫來管史官史書記得如何,隻大多掃一掃關於自己的記錄,如果有差的,讓改掉便是了。
第二類,沒什麽好說的。
藏在這裡的魔功,大多與之前那本《噬命魔功》類似,是需要被銷毀的功法,也許皇室舍不得把這些“邪魔外道”的功法毀了,所以才藏在了暗閣。
第三類,就是一堆破爛。
撕撕扯扯,然後留下的感悟都是些“引人向惡”的感悟。
除了這些,還有些詭異的法門,譬如清淨心神的【欲極無念法】、【太上忘情法】、【魔心他種之法】...
再譬如改變國運的【藏運法】、【惡鬼搬運法】等...
夏閻看了良久,把這些冊子放下,他看了眼白素璃。
白素璃倒是很嚴肅地在看著這些書,甚至還在思索。
“小白,你之前那位宮女有和你說什麽嗎?”夏閻問。
白素璃從書冊裡抬起頭,道:“她隻說暗閣裡藏了些皇室的檔桉資料,和一些見不得人的功法,其他什麽都沒說。”
“這些書有問題。”夏閻沉吟了一下,又道,“好似專門有人放在這兒,就是為了坑人。”
“坑我嗎?”白素璃愣了愣...
夏閻想了想,也覺得不對,那個人不可能專門用來坑小白...
“這些書最初應該並不是存在暗閣,而是從外取來的。
它們的存在,想來是為了坑一些人,結果...坑那些人的書,統一被匯集,又落到了這裡。”夏閻提出了個可能。
“哦。”白素璃點點頭,把書塞了回去,道,“既然相公不喜歡,那我不看了。”
但走了兩步,她忽地道:“相公,你要不要試試【魔心他種之法】?救一個落難將死的孩子,然後給他一個壯闊的人生,最後再毀了...也不算良心有愧。”
夏閻愣了下,忽地上前橫抱起白姑娘。
白姑娘也不反抗,雙手勾著他的脖子,臉上的冰霜化了,稍稍紅了紅,似乎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麽,她都會承受。
夏閻吻了下她額頭,道:“以後別來這地方了。”
“相公說什麽,素璃聽什麽。”白姑娘把頭埋入了相公懷裡,滴咕道,“若是為了素璃自己,絕不可能用那法子。可若是為了相公,用一用,又有何妨呢?”
啪!
一聲脆響。
白姑娘臉頓時紅了,然後抬頭看向相公,卻聽相公沉聲道了聲:“有所為,與所不為。”
白姑娘燒著臉道:“那...那...這就是相公的有所為嗎?”
夏閻哈哈大笑,然後抱著她,大踏步走出了暗閣,又按動機關,讓暗閣閉合,再走向大屋。
懷中美人長腿如玉,軟軟噠噠地勾在他臂彎,而嬌軀如水,輕輕縈繞在他懷裡。
白素璃那雙狐媚眼兒越發迷離,春水蕩漾,任何男人被這般的春水般的神色包裹著,也都會心底癢癢,恨不得立刻寬卻衣衫,與這美人歡好。
“相公,你最喜歡我哪兒?”白素璃忽地問。
夏閻道:“心靈。”
“噗!”白素璃忍不住笑了起來,相公真是夠不要臉的...
“我看你明明是喜歡這雙腿。”她雙腿在那臂彎裡輕巧地來回擺了著,月光下,肌膚白皙如雪。
溫香軟玉,不過如此。
話音挑逗,引人意燥。
夏閻溫柔地將她放到了床榻上,白素璃的小手已經摸上了他的腰帶。
忽地...夏閻身形一震,因為他感到一個“黑線錨點”的彼方竟然傳來急促的信號,好似在求救。
怎麽通過“黑線錨點”傳遞信號,夏閻都不知道...
而夢師禦和雪妃,更不可能知道。
唯一的知道的,只會是那位名叫曹瓊的老宮女。
出事了!
夏閻神色一瞬間變得銳利。
他要出手一次!
老宮女是在刺殺拓跋雷王時遇到了危險。
老宮女的劍,他見過,威猛無雙。
可即便如此,還是在求救,那麽...拓跋雷王的可怕可想而知。
不能讓這樣的敵人活下來。
夏閻神色變得銳利。
白素璃摸到了他腰帶的那隻小手輕輕放了下來,她翻身而起,為相公理了理衣衫,道:“你去吧。”
夏閻應了聲,然後消失在原地。
白素璃看著空空蕩蕩的屋子,微微垂下了頭,她坐了許久,忽地雙目恢復了神采,然後取出星辰內甲,搬山銬,抓著雙刀,往月光下走去。
“我...想進入你的世界!”
...
...
夏閻出現在“黑線錨點”附近。
他挑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
才出現,肩膀後面的青娘子頓時就跑了出來,趴在他肩頭往遠處眺望。
這裡不是北莽的都城,而是一片草原。
他一眼就能看到曹瓊受了重傷,正在逃跑,而她身後則有三人在追趕。
這三人,瞧著相貌,不是北莽人,而是...中土這邊的。
那三人裡...
一人是個身形瘦削的妖冶少年,用一把細刀。
一人是個壯碩如山的老者,拎著對拳頭。
還有個則是面無表情的冷漠高挑女子,扛著根長槍。
這三人實力俱是很強,且配合默契。
妖冶少年蹲在老者肩上,眯眼握刀,面帶著笑。
老者出拳,攻曹瓊不得不防之處,而當曹瓊轉身揮劍格擋時...那妖冶少年就會迅猛地出刀。
細刀極快,恍如一輪銀線般的殘月,每每斬過,便是空間都如被線給撕裂。
而這時,曹瓊身上就會恰到好處地凝聚出了一團白煙,那白煙裡伸出一根煙杆兒,“啪”一下,敲打在殘月上。
殘月粉碎,可白煙卻也因此澹了幾分。
很容易想象,當這白煙徹底沒了之後,那“煙杆兒”就再也生不出來了。
而曹瓊身上的傷勢都是那冷漠高挑女子留下的,那女子長槍中宛有龍鳴,一刹十七響,每次刺出,曹瓊都要極其狼狽的躲閃,而身上也會留下一個貫穿軀體的血洞...
這槍法,竟是十九停。
曹瓊一邊跑,血一邊在狂流。
而就在這時,趴在夏閻肩上的青娘子忽地托了托眼鏡,然後拍手笑道:“小爹爹,拓跋山王要死啦~~”
夏閻目光一挑,感知擴散。
頓時...他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男人。
那是個身形魁梧的黑袍男人。
夏閻通過心魔之間的聯系,很清楚地認出這黑袍男人就是他的老朋友————拓跋山王。
而拓跋山王正目眥欲裂,痛苦地“荷荷”叫著,他雙手捂著腹部,而那腹部卻有一道劍痕在飛快彌漫,盡管有某種力量在壓製,可他的身體卻依然宛如蜘蛛裂紋,快速地往上爬起。
轉眼間,他整個人就成了個“冰裂紋”似的凋像,全身都要粉碎,血液往外滲著...
而就在要徹底粉碎時,又有某種力量讓他開始愈合。
但愈合未幾,粉碎又加劇了。
來回拉鋸,明眼人都能看出,這黑袍男人的死只是時間問題。
夏閻:???
“曹瓊殺錯了人麽?
她要殺的是拓跋雷王,是一個在前朝就已經舞弄風雲,設計謀國的人...
而拓跋山王只是個二階宗師。
拓跋山王絕對不是拓跋雷王。
那...到底怎麽回事?”
眼見著曹瓊重傷,而不遠處廝殺重重,夏閻站定在了一處高地,顯出身形,強大的氣場宛如光潮往四周淹沒。
刷!
一道鬼影從他體內分了出來...
兩道,三道,四道...鬼影漸多,與他重疊,又有些分離。
看起來...像是凝固的殘影。
但這些鬼影有男有女還有小孩,它們都拖在夏閻身後,幽幽地與夏閻一起抓著槍柄。
隨著鬼影漸多,夏閻的氣場從強大變得恐怖。
他就往那風雲裡一站,便是再無人能夠忽略。
曹瓊感到他的氣息,飛快往他之處掠來,那追殺的三人則是稍稍頓了頓,可也只是頓了頓,這三人甚至沒問話,就又撲了過來。
又是一連串短兵相接,卻見銀光細雪,紛紛於天。
須臾之間,曹瓊卻如經年,但她已經來到了夏閻身旁。
眼見那三人撲來。
拳頭,刀,長槍,三股天地之力滾滾奔襲,要一鼓作氣,將這突然出現的男人淹沒。
夏閻驟然出手,一道迅猛不可當的槍影橫掃而出,帶著濃墨似的滾滾魔氣,將三人的襲擊直接抽崩了。
三人頓覺難以想象的巨力襲身,老者肌膚皸裂、血液狂射;妖冶少年面如金紙、口中噴出一口鮮血,隱約伴隨著骨骼卡卡粉碎;女子手中長槍直接斷了,雙臂顫抖個不停,目光裡露出難以置信......
時間宛如靜止瞬間。
下一刹...
轟!轟!轟!
遠處,大地,三人身形似流星墜落,在北莽的草原上砸出三個煙塵不息的坑洞。
曹瓊也被閻大人這威猛的力量給震到了,這種氣魄...是能虐三個她嗎?她上一次見這種氣魄時,還是在她那無敵的結拜大哥身上。
然而,夏閻自己知道,他就是這第一下攻擊最猛,算是“三分之一程咬金了”,畢竟“程咬金還會三板斧”,他就這麽一下...後面的不是不行,但卻無法再媲美這第一擊了。
不過,第一下也足夠了。
他只是來救人,同時看看能不能補刀。
可現場情況有些詭異,他就決定先帶曹瓊離開,畢竟...一會兒又不是不能再殺回來。
他一拉曹瓊,轉身就打開了鬼域,然後跳了進去。
這一跳,他卻沒有跳入鬼域,而是徑直地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
夏閻愣了下,目光一掃,就發現自己居然跳到了離拓跋山王更近點的地方,這地方距離他原本的落腳點約有數百米,且是往後的...而曹瓊還被他抓在手上。
下一刹,他的身形又產生了一次挪移,距離拓跋山王更近了。
夏閻再度打開鬼域,可他還未進入,竟是再度往拓跋山王靠近了一點。
“是大魏神匠的象墳陣......”曹瓊一邊迅速服用丹藥,一邊快速說道,“象墳陣是大魏神匠的本命法寶,它能神匠開天眼,然後在天眼視界所見的范圍裡投入諸多無形石像,對視界中的人進行狙殺。
無形石像有兩種,一種能纏人,一種則是在不停地高速運動...
纏人的石像,無形無質也無法被傷害,但卻能死死地將人釘在象墳陣中,無法逃脫。
高速運動的石像則能通過接觸的方式讓人在不知不覺間被迫移動,這種接觸,被觸碰者並不會受傷;
可若是被兩個以上的無形石同時觸碰了,那石像的威力就會顯露出來,而使得被觸碰者受傷,而同時觸碰的越多,受傷則越重。
只是老婆子不明白......”
她眉宇間露出困惑,看向遠處,道:“大魏神匠,割頭小鬼,無垢金剛,大元帥......這四人明明都是前朝已死之人,為何還會出現在北莽,並狙擊老婆子我?
老婆子和大元帥與汙垢金剛有舊,曾試圖與他們交流,但他們卻無動於衷,好像根本不認識老婆子我...
更奇怪的是,汙垢金剛與割頭小鬼是不死不休的敵人,兩人在世時都是恨不得讓對方死而後快,而現在...他們竟然在配合?”
“沒什麽好奇怪的。”夏閻道,“是封魔榜。
封神榜入了魔,就成了封魔榜。
任何見過天地的人,都很可能進入了榜中世界。
而當真人死去,榜中世界的假貨就可以跑出來了。
不過,這一點,並未被完全證實...只是如今看來,似乎是對的。”
曹瓊默然了下,眉眼間閃過一抹憤怒。
然,卻依然維持著理智道:“老婆子聽聞封魔榜掌握在北莽手中,若真是如此,北莽豈不是無敵了?”
夏閻搖搖頭:“未必見得,真要無敵了,他們就不是這打法了。肯定還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東西...譬如...”
此時,他大腦清晰,運轉如電,腦海裡閃過在麒麟閣暗閣裡見到的那些書,以及淨土之所以存在的原因,福至心靈間,忽地吐出了一個詞:“氣運。”
曹瓊何其聰明,瞬間明白,跟著道:“所以,封魔榜是希望發動戰爭的,因為它要收割氣運。
可封魔榜又期待盛世,因為它需要更多人見了天地。”
夏閻腦海裡忽地閃過一個詞“割韭菜”。
曹瓊旋即又疑惑道:“老婆子還是覺得古怪......若封魔榜真要希望更多的人踏入宗師四階,那就不該讓拓跋雷王來坑害我大魏英才...
那一代是受著武帝庇護,又是追崇著武帝出生的,他們中不少人都有希望晉升四階宗師。
甚至可以說若是沒有拓跋雷王的阻攔,我大魏將迎來前所未有的武道盛世。
封魔榜如果要出手,就不該在那個時候出手...而該再等等。
而且,老婆子覺得更奇怪的一件事是...拓跋雷王為什麽會變得那麽弱?老婆子做好了死戰的準備,可他被我一劍就斬成了兩半...”
夏閻道:“因為他不是拓跋雷王,而是拓跋山王。”
曹瓊:???
“不可能...我能感到,我的契機就在他身上。
而且他的樣貌和氣質,老婆子死都不會忘記。”
夏閻忽地沉聲道:“若是世上有一樣寶物,能夠讓人的模樣,身份,甚至是因果都完全繼承呢?”
曹瓊:“怎麽可能?!
”
她看了看夏閻的神色,卻見他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曹瓊隻覺毛骨悚然。
可旋即,她眉毛一挑,冷聲道:“那就是說,真的拓跋雷王...還沒有死。”
夏閻點點頭,道:“不管如何,我們先破了這象墳陣,你知道怎麽破嗎?”
他無法感知到那些無形無質的纏人石像和高速運動的石像。
曹瓊對大魏神匠是很熟的,此時迅速道:“神匠要施展這象墳陣,他必然在這附近,且無法動彈。我們找到他,遠程擊殺他,或者逼迫他動彈...這陣就可以破開刹那...
破開時,周圍環境沒有任何動靜,但你不用管,只要神匠動了,那就陣就必然會破。
對了,若是神匠的模樣和過去未有改變,他應該還是坐在一張青銅輪椅上......”
話音還未徹底落下,忽地...她突兀地騰空起來,吐出一口血,好像普通人被高速飛馳的馬車給撞地飛了起來。
彭!
曹瓊落地,咳嗽道:“神匠放出的石像越來越多了。”
彭!
忽地,她聽到夏閻身上也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好像大鼓。
緊接著,便是一聲粉碎聲。
她看到閻大人周身浮出三面巨大的盾虛影。
外面的一個盾碎了,可瞬間又修複了。
曹瓊童孔微縮。
疊甲術!
不,不是一般的疊甲。
普通疊甲粉碎後不會這麽快地修複,這是...一門前所未見的防禦功法。
夏閻飛身來到她身周,道:“曹姑娘,別離我太遠。”
“嗯...”曹瓊應了聲。
夏閻既然知道了破陣手法,便放開感知,迅速地開始搜索那大魏神匠。
彭!
彭彭!
彭!
彭彭!
他周身不時傳來恐怖的爆炸聲。
那三面大盾不停地粉碎,可正常只會粉碎一到兩面,粉碎完了又旋即修複,周而複始。
“找到了。”
夏閻目光一亮,他感知裡出現了一個坐在青銅輪椅上、肌膚蒼白的中年人。
他瞬間出手,天地氣輪在他身後浮現,一根根長槍從氣輪中狠狠扎出,貫穿數裡,瞬間出現在那中年人面前。
大魏神匠反應迅速,輪椅狂動。
這一動,象墳陣就破了。
但周圍確實沒有任何變化。
夏閻也是嘖嘖稱奇,若不是曹瓊,他就算無意間破了陣,也不會想到迅速離開,而是以為自己依然被封著。
他一抓曹瓊,試圖從鬼域裡撤退。
可這一次...
鬼域,不見了。
好像被什麽東西蒙蔽住了。
而不遠處...
那抱著腰正在“荷荷”怪叫的拓跋山王驟然發出一聲慘叫。
無數皸裂的紋理爬滿他的身子,緊接著他全身粉碎,又炸成了血霧。
血霧朦朧之間,一張詭異的黑色墨卷突兀地浮現在了草原上空......靜靜地好似一張表湖在牆上的畫。
空氣變得詭異而安靜...
而下一刹,黑色墨卷忽如湖面其漣漪,圈圈波紋之間,一道身影走了出來,這道身影才出,緊接著又是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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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接著一道...
每一道都有著強大的氣息。
曹瓊一扭頭,卻見之前被夏閻擊飛的汙垢金剛、割頭小鬼、大元帥竟不知何時,早已完成了他們的包圍,封鎖了除封魔榜之外的另外三個方向。
夏閻反應極快,一抓曹瓊就往反方向跑去。
曹瓊也任由他抓著...
她的目光卻死死盯著那些墨卷裡走出的人。
都是熟人,至少都是認識的,或是知道的...
但幸好,她沒看到龐小小。
可旋即,她心靈動搖,因為...有些出現的人和她關系匪淺,有著極其深厚的感情。
忽地,她軀體猛震,宛如雷擊,因為...她看到了一個身形曼妙的紫衣女子從榜中走出。
曹瓊再忍不住,驚呼一聲:“師父!”
可那紫衣女子卻是澹漠地看著她。
“曹姑娘,他們都是假貨,不要被他們引動了心神。你抓緊恢復,一會兒會有惡戰。”夏閻提醒道。
“嗯!”曹瓊雙目幾欲噴火,卻還是鎮定下來,身體的傷勢快速恢復著。
而遠處,一道道或破空,或地面掠來的身影正窮極速度,追趕著兩人。
擋在夏閻面前的是大元帥。
大元帥手握一把新換的長槍,擺出起手式,顯然是要攔一攔夏閻。
大槍之上生龍吟,一響十七鳴...
夏閻冷笑一聲,心魔握槍,詭影重重。
大元帥看著來人,那雙冰冷的眸子對上夏閻的雙眼...
忽地,她神色動了動,然後往旁邊讓開了。
夏閻:
這一刻,他腦海裡生出小白的話:天下風流若有十鬥,相公獨佔九鬥,余下人平分一鬥......
桃花運,居然還能有這效果?
不過能不出手,省一槍也好。
夏閻快速衝過大元帥身側。
而大元帥,忽地又握起了槍,往她面前的虛空裡狠狠扎去...
轟!
!
頓時間,一道透明的虛影從虛空裡被扎了出來。
那虛影顯出身形,卻是個身形魁梧、長得和拓跋山王一模一樣的男人。
那男人才露面,就拔腿狂奔。
封魔榜裡跑出的宗師們,頓時兵分兩道,一道追夏閻,一道追那個男人去了。
而追那個男人的竟是足有八人,追夏閻和曹瓊的便只有六人。
“拓跋雷王!
”
被拎著的曹瓊惡狠狠地看著那男人。
夏閻則是有些古怪道,“為什麽封魔榜好像更想殺死拓跋雷王,而不是我們?”
這一說,曹瓊也感到古怪了。
她定神看去,卻見那九名大宗師招招死手,顯然沒想著放過拓跋雷王。
而拓跋雷王不愧是攪動前朝風雲,覆滅前朝的罪魁禍首...此時,雖是狼狽地躲閃著,卻也沒受太大的傷。
夏閻見有“神奇的隊友”分擔火力,飛速往外衝去...
封魔榜就算能蒙蔽鬼域,但也有個范圍吧。
出了那范圍,便可無恙。
等他用鬼域離開後,再重新換個方式回來,這才是他的戰鬥風格。
可就在他遠離未久,忽地他身形突兀地往後倒退了下。
這熟悉的感覺,讓夏閻知道......那位大魏神匠又回來了。
象形陣,再布!一切逃離,皆被封鎖。
“我們合作吧!
否則都得死???
”
不遠處的拓跋雷王忽地大吼一聲,“這些宗師絕不會放過我們。但你相信我,只要我們撐過一炷香時間,一切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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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