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從明霜山的深處吹來。
夢將軍恍然抬頭,一雙美目凝視良久,揮了揮手下令道:“後退三十裡,嚴陣以待。”
既然敵人繞過了龍城,來到明霜山,想要將她,或者說大炎的援軍給率先擊潰;
那麽,她就往後退一退,等到龍城知道了敵人所在,她就會和龍城完成一次包夾。
而若是未曾能夠成功,也頂多只是回到了原點而已。
...
入夜後...
夏閻進入了新的虎廄,趁著夜深人靜,他又迅速返回,把原本的白虎給換了回去。
回到虎廄的“真白虎”有點兒懷疑虎生,它眼睛呆呆地看著面前的柵欄,發出有點兒害怕的吼叫,兩隻爪子不敢置信地刨著地,似乎在懷疑這世界的真實性。
前一刻,它還在森林裡快樂地奔跑,下一刻,它突然又出現在了這灰蒙蒙的地方。
為什麽?
又是夢嗎?
這吼叫,把值守的女兵給喚來了。
“虎先生,你怎麽了?是發現什麽了嗎?”
因為今日這白虎威臨危不懼、不動如山的表現,讓女兵們準備以“先生”稱它。
可是,白虎只是“吼吼”地叫著,好似見了鬼,很是不安。
女兵們以為它餓了,連忙取來些肉進行投喂。
白虎有了食物,這才稍稍安靜了下來,低頭開始進食。
而旁邊的女兵驚奇的發現,這白虎那給人以“開了靈智”的感覺,似乎消失了,那一身“先生”的氣質也沒了。
它的雙眼不再具有靈氣,
它的動作也變得粗魯,
它的吸引力從天上忽地跌到了地上。
它再也不想讓人和它過完一生。
女兵難以置信,看了半晌,這才疑惑地揉了揉頭,急忙去喊同僚,想讓同僚看看她是否看錯了。
又或者說...
今天白天時候的白虎,只是一次錯覺,只是...一場夢。
...
...
刷~~
一道身影在群山之間飛掠。
視線平靜地注視著前方,而感知區域則已放開。
身影是夏閻。
他很快落在了明霜山的一處孤崖上。
長風吹動少年灰色衣袍,獵獵作響。
灰霧,山嶺皆往後飛速倒退。
因為無面人細作的信息,夏閻並未花費太多力氣,就尋到了敵人的蹤跡。
北莽軍,甚至連鎧甲都未穿,只是一個個裹著獸皮,撐著強大的身軀,躲藏在一處處林子裡。
夏閻小心觀察著...
而在他周身,早有微微的氣流震蕩生出,這些氣流形成了一個罩子,格擋了外部的正常探查。
這法子,還是繡姬教給他的,很實用。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枯等是等不來羽化的...”
“而所謂道,無非是立功立德又立言。
文抄的活兒,夫子的書山,雖然看似立了言,但再怎麽終究不是我自己的...成不了事。”
少年神色銳利,越發小心地穿行。
因為足夠謹慎,所以速度也放緩了很多,他花了足足三個時辰,才完成了偵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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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軍,合計五隊,每隊約一千余人,這些人分別藏在...”
“那麽...”
夏閻有了決斷,他身形閃爍,快速來到其中一隊人的後方,略作觀察後,悄無聲息地替換掉了其中最末的一人,然後取代了那個北莽兵,默默地蟄伏在一處巨岩之後。
時值夏日,雖還未烈日當空,暑熱難當,可驚蟄早過,
蚊蟻蟲豸都已爬了出來,此時在幽寂的空山裡,不時發出叫聲。夏閻聽了會兒蟲子叫,其間甚至還有幾隻蜘蛛爬到了他身上,被他隨手撣去。
蟄伏了一會兒,北莽兵還是未動,也沒見到什麽強者,至少無法分辨。
夏閻尋到機會,悄然摘去了身上佩戴的昴日紅珠,收入了乾坤袋。
隨著紅珠的撤去,整個明霜山所有的蟲豸聲有那麽一刹那的寂靜。
好似原本所有的活物,突然死絕,而進入了到了一個詭異的亡者國度。
在這安靜之中,夏閻微微抬頭。
開始了...
“寫下過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的太白先生,想來不會明白什麽叫做十步屠一軍,千裡不留行。”
他心底頗有些俠氣和豪氣生了出來。
心念流動,不過須臾。
這種詭異的寂靜,讓埋伏的北莽兵都愣了下,心底不安紛紛生出。
緊接著,寂靜被打破了。
突然,一瞬間,密集起來的聲音,好像火山爆發,好像地龍翻身,緊接著,密密麻麻的影子,或大或小,從各處似溪流匯河,百川歸海,很快化作了五彩斑斕的“潮水”,在月光下的灰霧裡哧哧而動。
從高處看,好像一條條彩色的毯子正在編織交匯,頗為美麗。
可這些入侵的北莽兵卻大驚失色,面如死灰。
他們認出了這美麗色澤所代表的是什麽...
“毒潮!”
“毒潮!
!”
“怎麽會有毒潮?”
“這裡...這裡不是北方,為什麽會有毒潮?”
“灰災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裡?”
“祖巫啊...保佑我們吧...”
北莽兵再也不顧藏身之地了,一個個站了起來,開始瘋狂地往遠處跑去,而隨著他們的奔跑,夏閻能看到他們的身體在迅速變化,有的化作了青銅色澤,有的則是化作了沉沉的暗金,而他們的身體若是和周邊巨石相撞了,那巨石就會很快崩碎。
這不是靈山氏族的定魂樁;
不是獨孤氏族培育的詭兵詭將;
不是人數稀少、卻掌握了瘋血、疊甲、甚至部分詭異力量的鬼方氏族;
也不是能夠變成巨人的犬戎氏族...
這些北莽兵,是夏閻不曾見過的氏族,亦即天土、拓跋、安息或者吐火羅,至於哪個,夏閻並不知道。
他也飛快地跟著那些跑了起來,身上的色澤開始轉變,化作不起眼的青銅色,【紅天魔的欺詐套裝】對凡人來說,實在是無解。
“啊!
”
“救命!救命!
”
慘叫聲不絕於耳。
但夏閻還是在奔跑著,
因為他的“毒物思人III”是存在著影響范圍的,並不足以覆蓋整座明霜山,而現在...他要把毒潮帶向下一個埋伏點。
他身後不停傳來“彭彭”的倒地聲,而但凡倒下的北莽兵,就再沒一個能爬起來。
無論那些北莽兵使用了怎樣的力量,但頂多就是把附身的毒蟲給殺死。
更多的詭異毒蟲卻很快又攀附到了他們身上,鑽入了他們的七竅,讓他們很快失去了反抗。
夏閻咬著牙,擺著手,裝出北莽蠻子的模樣...跑的很快。
他身邊還有幾個和他跑的一樣快的。
不過那個都是肌膚閃爍著暗金色澤的,顯然是這支軍隊裡的精銳。
暗金色澤皮膚的見一個青銅皮膚的和他們跑一樣快,都是愣了愣...
很快,他們就跑到了下一個北莽埋伏點所在。
暗金色澤皮膚的大喊著:“快跑,毒潮,毒潮!
”
其實已經不用他喊了,那埋伏點的千余名北莽兵也已經發現了。
頓時間,誰也不說話了,一個個起身,拔腿就跑。
北莽人對灰災的所有應對措施,歸結起來就一個字:跑!
而現在,他們也是遵循著這樣的方式。
此時此刻,他們使出吃奶的力氣,瘋狂跑著。
很快...
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埋伏點的人全部被捎帶上了。
入侵者們都很納悶,還沒遇到大炎軍隊,怎麽就遭遇毒潮了。
可此時,他們除了跑,別無選擇。
若是在“淨土”裡遇到毒蟲,他們或許還沒這麽恐懼,可這裡是...灰霧籠罩的野外啊。
那些毒蟲,有些已經超越了毒蟲的范疇,而變成了不知什麽鬼東西。
夏閻混雜在入侵者中間,和身邊的“小夥伴”一起,甩開膀子跑著。
他欣慰地看到了些老朋友,譬如“拔了定魂樁在逃跑的靈山氏族人”,這些人位於第三波伏兵中,想來原本是作為“匕首”作用的刺客軍隊。
而北莽的領隊宗師,則在第四波人之中,此時那宗師除了逃跑,也是別無選擇。
“為什麽這些毒潮追著我們跑?”
“是啊,我剛剛就發現了,無論我們跑到哪兒,這些毒潮都在從四面八方圍堵!”
“難道是大炎人嗎?他們掌握了驅策毒蟲的方法?”
“不可能...除非他們有人是蜚魔種!但不可能的...沒有人能夠成為蜚魔種...”
這裡的士兵中不乏北莽精銳,混在其中的夏閻又默默地收割了一波信息。
“往左!
”
“往右!”
“轉道!”
有人指揮了起來,想要避開毒潮。
可完全是徒勞。
很快有人想到了分道,可還未執行,就已經被密密麻麻的毒潮給包圍了。
幽黑山林,灰霧,月光...
牆壁上,山道上,皆是五彩斑斕的細碎小蟲子...
此情此景,完全是一場噩夢。
北莽入侵者無奈,頓時圍成了一圈,開始抵禦毒潮。
而帶隊的北莽宗師則是揮舞出一重重氣浪,利用這些天地之氣,將毒潮拍散,從試圖領著軍隊突圍而出。
可毒蟲一旦包圍了此處,便是越來越多,怎麽可能突圍?
如此周而複始,便是北莽宗師也是被消耗了極多,他冷冷地看著周圍,而他身後的士兵越來越少...
北莽兵們不時地往外投擲出“毒骨”,那些“毒骨”化作一道道黑爪往毒蟲撲去。
可毒蟲們根本不怕這毒...
而無論他們還藏了多少底牌,在面對鋪天蓋地的毒潮時,尤其還是灰域裡的毒潮時,都只有死亡一條路。
因為,毒潮根本不怕消耗。
終於,就在只剩下數十人時,那位北莽宗師決定自己跑了。
但他這念頭才動,天地間,便是凌厲槍影突起。
北莽宗師躲閃不及,便感一道強烈的痛感襲來。
彭!
他飛騰而起,意識模湖,繼而被巨力拍擊到了地上。
旋即,他看到一道影子從天而降。
“原來真的是大炎...
大炎有蜚魔種嗎?
難道...又難道說是高階宗師的本命寶物?”北莽宗師腦海裡閃過最後的一些念頭。
轟!
夏閻落下,泥石飛濺。
那北莽宗師的頭顱如西瓜般粉碎,紅的白的混雜著泥土,飛濺開來。
煙塵滾滾,那剩下的北莽士兵愣住了...
駭地紛紛退後,有的口中還在罵著:“卑鄙無恥的大炎人!”
夏閻走出煙塵,重新取出了“昴日紅珠”,握著一杆長槍,雷厲風行地將剩下的幾個北莽士兵斬殺。
毒蟲們失去了吸引源,稍稍顯得有些狂躁,可不一會兒還是四散開來。
夏閻又摸了摸屍,沒收獲。
他再順著來時的路,梳理了一遍,在確認沒有漏網之魚後,他才飛身而起,落到了高處的孤崖上。
“哞~~~~”
毒潮不僅殺死了此間的人,還引來了不少混吃席的詭物。
詭物們或大或小,大的獨行,小的則是成群結隊,將地上的屍體一個個地“清掃”乾淨,好像稱職的清掃工。
而一隻火紅的牛角怪物正邁著緩慢的步子,從夏閻身側經過。
巨大的童孔從他身上掃過,又緩緩收回,繼而再往遠而去。
夏閻俯瞰著腳下的情景,將長槍插在身後,靠著長槍,撐開隔絕氣罩,取了壇美酒暢飲起來。
半個時辰後...
酒已飲盡...
夏閻沒再等到後續的敵人,這支北莽兵也許是執行奇襲計劃的孤軍。
“算了,回去。”
刷!
長槍挑起,被收回。
酒壇子則被隨手一拍,化作了齏粉,而隨著灰霧裡的風,消散無蹤。
神出鬼沒的少年也消散無蹤。
...
...
數日後。
在再三確認之後,夢師禦的軍隊等來了後續的有一支援軍。
兩軍合一,快速地穿過了明霜山,往龍城而去。
山上再無沒有伏擊。
夢師禦隻道敵人已經撤退了,她一邊戒備,一邊騎著白虎,可又覺胯下白虎有些怪怪的,看起來好像沒那麽那一天那般帥氣了......總之就是說不出來的感覺。
而當大軍走過峽谷時,夏閻坐在一側高高的絕壁上,看著旌旗浩蕩,往遠而去。
大軍去遠...
夏閻忽地沉默下來。
他掃了一眼自己的狀態。
【羽化條件】後依然是問號。
換句話說,他斬殺了這許多入侵者,並沒有讓他發現所謂的“道”。
穿著天魔套裝的少年百無聊賴地變幻著身形,思索著“道”。
忽地,他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沒用。
他又道:“願天下人人如龍?”
還是沒用。
他再道:“雄霸天下,千秋萬載!”
依然沒用。
夏閻心情沒來由地有些煩躁,手中長槍忽起,一瞬間,數道詭異的影子從他體內分了出來,和他一同握著槍,然後往遠處隨意一甩。
彭!
轟!
槍碎了。
遠處的山也碎了。
“為什麽沒用?”
一陣煩躁後,他平靜了下來。
至於這煩躁,他很清楚地知道原因————這是心魔修煉的副作用。
無塵天珠,書山,雨字符再厲害,也擋不住夏閻在與魔夫子和元先生論道時刻意產生的那許許多多的心魔。
更何況,他和元先生是在夢裡論道的。
在夢裡論,就意味著...無塵天珠,書山,雨字符都幾乎沒怎麽用。
夏閻閉目,以書山之氣鎮壓心魔,又抬手寫了張雨,然後感知其中輕靈,再取出已經布滿灰澤、似要破裂的無塵天珠...看了看,他又把無塵天珠放了回去。
良久...
少年驟然睜眼,問了句:“為什麽沒用!
”
他心中煩躁莫名地再起,原本還未這般嚴重,在經歷了這次大戰後,卻是忽如火星落入了油地,驟然有了某種“爆發”的趨勢。
而在他看不到的背後,竟已出現了幾道詭異的影子。
瞧著輪廓,有恐怖的男人,有端莊的女人,甚至還有個陰沉的小男孩...
刷!
煩躁裡的夏閻,化作水精,返回了麒麟閣。
“小白!小白!”他大聲喊著。
殘月當空,他的聲音回蕩在島上。
而一處門扉匆匆打開,一襲白衣的白宗師出現在他面前,關切地看著他。
“下碗面。”夏閻有些怒氣衝衝地道。
“好...相公稍作,妾身這就去。”白素璃聲音溫柔。
一會兒,面條來了。
夏閻吃著面,小白在後為他輕輕地捏著肩,輕輕說著:“相公莫要煩躁...”
“你知道什麽?”夏閻哼出一聲。
脫口而出後,他又意識到自己似乎說的不對,便沉默下來。
燭光閃爍裡,側邊的桌上攤著本書,那是白素璃平日裡看的書。
書上翻頁,夏閻看去時,恰好看到了一行字————有所得必有所失,得的越快,失的越多......你做好失去一切的準備了嗎?
“那是什麽書?”夏閻奇道。
白素璃“哦”了一聲,跑過去拿起,遞到他面前道:“閣裡的一本老書,好像是過去江湖上一個魔道巨擘創的...
書名叫【噬命魔功】,不過是天階層次的法門,好像能通過吞噬別人的生命精元,從而飛速提升自己的實力...
不過,這功法需得拿活人練功,邪惡無比。
我是想著兼容並蓄,正道邪道的功法都看一看,所以好奇才拿了出來。”
“噬命魔功...”夏閻喃喃了下。
天階層次的法門,他根本不在乎。
可他在乎的是那句“有所得必有所失,得的越快,失的越多......你做好失去一切的準備了嗎?”
“小白,幫我去燒些水...我想沐浴了...”
“嗯。”白素璃就像乖巧的小娘子,相公說什麽就是什麽,任勞任怨,無怨無悔。
片刻後...
夏閻泡在木桶裡,仰頭看著天空。
可並不是晴天,就算天明了,那天穹依然厚重的好似大山,沉甸甸地壓著。
...
...
數千裡外,卻是金芒耀天。
鐵騎和甲兵,來到了龍城城下。
為首的,是騎著白虎的金甲女將,以及一名騎著巨犀的黑甲老將...
女將自是統領“玉龍營”的夢師禦,而黑甲老將則是稍後來與他匯合的玉京將軍霍廣。
說來也巧,這霍廣正是霍君雄那小胖子的父親。
“這就是龍城麽?”霍廣從前在南方打過仗,北地還是第一次來,他看著面前這蜿蜒且長,厚重堅固的城牆,竟是一眼看不到邊際,心中暗生震撼。
而就在這時...
卡...
卡!卡卡卡!
龍城,竟然真的像一條龍在旋動著。
城垛起伏,沙沙遊動,而如龍神。
厚重的每一片重磚,便是龍鱗。
鋼鐵城門上驟然生出了兩個眼睛,蒼老的聲音道了聲:“小夢啊,你怎麽又回來了?”
“老魯,我爹死在你背上,那我就要把大魔神的頭砍下來,也放到你背上......這樣,他才能看的見。”夢師禦回答。
大魔神,是北莽那位擊潰趙溫玄的兵主,名為後盡。
而這會動的鋼鐵城牆,正是龍城中一位被擺在了明面上的老祖。
這位老祖,本命法寶和神通,或許都是與陣相關,所以他以身合陣,化作長城,其所裹之地,便是龍城。
玉京在了多久,龍城就有了多久。
和玉京繡姬不同,不少人都知道龍城的城牆...也是為老祖。
只不過,這老祖硬的跟老烏龜似的,想要通過蠻力攻破龍城,根本不可能...
然而,對應的,這老祖的“殼”有多硬,他的“攻擊”就有多弱。
夢師禦小時候就會來找這位“城牆”說話,而“城牆”與她關系還不錯。
此時...
又有些記憶閃過。
那時,她隨著大小姐離開龍城,去往玉京。
出城時,城牆說:“小夢啊,你要走了嗎?”
而她回答:“老魯,我可不是走,我是去修煉!我爹死在你背上,等我回來了,我就要把大魔神的頭砍下來,也放到你背上......這樣,他才能看的見。”
如今,她又把離時的那句話再說了一遍。
世事變幻,風雲莫測,可她心底的誓言從未變過。
少女和城門,相對默然。
“將軍,怎麽了?”
旁人無法看到城門的眼睛,也無法聽到城門在和夢師禦說話。
他們看到將軍在進城前忽然停下,有些奇怪。
“小夢,入城吧...大戰就要開始了。”蒼老的聲音傳來,旋即...城門上的兩顆眼睛便消失了。
夢師禦回過神來,她拍了拍白虎的頭,握槍入了龍城。
才入城門,熟悉的街坊便映入了眼中,這些街坊還有著她的記憶,她還記得某一年夏天,那位大將軍難得回家,然後牽著小女孩的手,走過此處...
可很快,她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眼神,那是城門外賣菜的老太太,那老太太的兒子戰死在北莽,是那死去的四十萬英魂之一...
她再一轉頭,又見到了個挑著扁擔準備賣些山貨的老人,那老人有兩個兒子,其中大兒子還是趙溫玄的親兵...
她繼續掃去,卻見入目皆是熟悉的目光。
那些目光看著她,而她策馬經過。
那買山貨的老人忽道:“夢將軍,殺光北莽賊!”
老太太又說:“幫我兒子報仇啊!”
“將軍!要守住龍城啊!”
越來越多的聲音...從四面傳來。
沉重到令她無法呼吸的血海深仇,一直在這座城市裡等著她。
那是她父兄的仇,是龍城四十萬精兵的英魂的仇...
夢師禦閉上眼,又猛然睜開,然後瞪著,紅著,舉起長槍,嬌叱一聲:“誓破北莽賊!
”
“誓破北莽賊!
”
“誓破北莽賊!
”
她身後的士兵受了這氣氛感染,也跟著振臂呼喊。
不遠處的高樓上,一個俏寡婦正端著煙杆在輕輕吸著,而她身旁的卻是一個面目平平無奇、年齡看似稍長的老女人。
俏寡婦道:“曹瓊,你喜歡的女娃兒也來這裡了...要和她打聲招呼麽?”
此間老女人,正是麒麟閣裡待了數百年的老宮女。
老宮女道:“我以為她不會來北地了...”
俏寡婦笑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那位癡情的小皇帝竟是鍾情了一位身負血海深仇的將軍,也是有趣。
我還聽說那小皇帝彷效武帝,在六道軍的城頭點了狼煙,說了一句‘朕亦當如天下千千萬萬人的離別之人,而靜待心愛之人的歸來’。”
老宮女笑道:“是個好皇帝。”
俏寡婦道:“可惜...是個長不了命的皇帝。這大炎的皇帝,就沒幾個能活到一百的...可一百年,又能做什麽?呼~~~”
她抓著煙杆兒深深吐出一口繚繞的煙霧,“話說回來,當年前朝的琉璃劍皇,真就在那個島上自囚數百年?”
老宮女道:“我這不是出來了麽?”
說罷, 她神色變得凌厲,“我要殺拓跋雷王。”
“那去吧...北莽大軍已陸續而出,此時各族紛亂,正是出手的好機會。”俏寡婦深吸一煙,然後輕輕地噴在了老宮女身上,頓時間...老宮女周身好似覆蓋了一層朦朦朧朧的煙甲,旋即煙霧散去,卻好似是沉入了老宮女的體內。
老宮女看著那煙。
俏寡婦笑道:“別亂猜了......這就是我的本命法寶。一口煙霧,附著人身,就算你在千裡之外,我還是能幫你出手。
到時候,你殺不死拓跋雷王,我就在關鍵時刻偷襲他。”
老宮女笑道:“傳聞刺客世界裡的皇帝有個規矩,復仇者,除了準備錢財外,還需得以已命換仇人。
這刺客世界的皇帝,就是你吧?
你的規矩只是不想自己的秘密暴露,對吧?”
俏寡婦笑道:“你呀,猜對了。”
老宮女道:“是覺得我回不來了麽。”
說罷...她也不等回答,忽地起身,負手,飄然而走。
俏寡婦道:“這就走麽?不去見見那女娃兒?”
老宮女停了半步,道:“不了。”
說罷,這位前朝的劍皇負手出了小樓,大軍在進城,而她在出城。
黃沙萬裡,風蕭蕭兮...
...
...
因為反覆修改了些地方,還差了千字沒熬出來...
更新時間也調整下,變成兩更合一,每天的11點左右發出來。
這樣,晚上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思考,並且修改文章,而不至於匆匆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