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上空,正激戰不休。
返回的繡姬直接對上了夫子和林家老祖,教宗則對上了軍神。
城裡,夫子嫡系,軍神嫡系則又與其他人書生,士兵,教徒在交鋒...
這些嫡系此時完全處於被“群起而攻之”的狀態。
因為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怎麽回事,而這...多虧了教宗。
教宗一邊在明裡配合著拓跋雄、夫子、軍神,一邊又暗暗任由教徒們把消息傳遞出去...
外人不知道,可教徒們知道夫子、軍神聯合了北莽賊,欲要顛覆大炎。
於是,這消息就如生了翅膀,在皇城周邊傳開了。
有白臉書生負劍而起;有屠狗之輩丟下砧板、操刀而走;有街市遊俠正和人高談論闊、聞見國難便滿面怒容、拎著拳頭就匆匆而行;有街頭婦人挎著雞蛋,聽聞此事,竟也罵罵咧咧,攜著籃子就往皇城而去...
如此種種...
若是盛世,或許反不見這麽團結。
可在這等末世,他們無法出城,無法去到更遠的地方,玉京就是他們的淨土,他們的家。
國,即家。
有人都要引狼入室了,這家裡的人還不憤怒麽?
至於理由?百姓可不管理由。
你說的天花亂墜,就是對麽?
引狼入室的,就是奸賊,狗賊,國賊!
夫子嫡系、軍神嫡系寸步難行,甚至有的人眼中開始露出茫然之色...
對百姓,他們也下不了手。
“夫子,他是為整個人族在考慮!你們為什麽不明白?!”有書生額生青筋,朝著湧來的人怒斥著。
人群裡爆發出聲音:“國賊!你枉讀聖賢書!”
“我們不用什麽狗屁夫子為我們考慮!”
“他考慮人族,他考慮我們麽?我們不是人麽?”
那夫子嫡系的書生喊道:“夫子是為了人族,是為了未來!”
“呵,引北莽賊入城就是為了未來?”
“這是北莽夫子吧?”
那書生卻怎麽都不理解,口中喃喃著:“愚民,一群愚民!
”
人群怒斥起來,空中也飛起了諸如臭雞蛋、爛白菜之類的物品;這還算比較好的,還有的則是狗屎、雞屎、豬血之類的物品往此間飛來。
那說話書生一個不注意,微張的嘴巴裡就闖入了一坨狗屎...
他怒的臉頰通紅,揮舞著長袖,想要殺人。
可很快,人群中也有強者挺身而出,將那書生的攻擊給擋了回去。
玉京亂...
這亂,其實伏筆早就埋下。
當初繡姬趁著皇帝大婚,雷厲風行地解決林家,就是擔心這亂。
當時,她還看不清,因為即便是她,也不敢相信夫子和軍神會叛變。
可她終究做對了,若不是當初她解決了林家,如今按著林家的影響力,玉京怕不是早就淪陷了。
可該來的亂,還是會來的,就如發病,無論如何...總歸是要發出來的。
高處,飛雪茫茫...
夏閻站在一處飛翹的簷角上,看著玉京的情況。
眼鏡青娘子趴在他肩頭還在好奇地玩著眼鏡。
“我想再確認一下,你和小青是怎麽分的力量?”夏閻問。
青娘子道:“她被奪走了許多的聲音,所以說話聲音小;我被奪走了視力,平衡力,所以看不清,走路會平地摔。
她擁有極其寬廣的夢域,能在夢域裡聯系別人,傳遞和收獲信息,也可以去試探一些人在遭遇某事後的反應;
而我擁有的則是極其強大的夢境掌控力,因為我現在是跟著你的,所以我能夠讓任何比你弱的人進入夢中,
然後讓他們永遠沉淪在夢中,經歷噩夢。”夏閻道:“說說你拉人入夢的范圍。”
青娘子昂了昂頭,道:“范圍不重要。”
夏閻強調道:“重要。”
青娘子無奈地滴咕道:“摸...摸到...我得摸到才行。不過你摸到也行!”
夏閻無語道:“你好弱......”
青娘子生氣了:“她的夢就像泡泡,我的夢像鋼鐵囚籠,我不弱!她才弱!”
旋即,她眼珠子轉了轉,蠱惑道:“要不,你帶我去融合了她,我就不弱啦!
到時候,我不僅擁有無限的夢域,還能將人拉入夢域且無法醒來,並且呀,我還能讓他們變成詭物,聽從我的命令...嘻嘻嘻...
等我完整了,我還有繼續變強的方法...
到時候,就算北莽的那個人也打不過我啦!
而你,就會擁有一個無敵的妹妹,不心動嗎?小爹爹。”
青娘子在夏閻耳邊輕輕哈著氣,黑框眼鏡磨蹭著他的鬢角,癢癢的。
夏閻側頭看了看肩上這“被無限削弱後的灰災原型”,道:“那你也會拉我入夢,把我變成受你操縱的詭物。”
青娘子連連搖頭道:“小爹爹,你在說什麽呀!你可是我至親至愛的家人呀!”
夏閻:......
青娘子:
閑聊的時候,夏閻又身形閃爍,落在了其他區域。
這場戰爭裡,他給自己的定位是“查漏補缺”。
他擁有著惡鬼預感,任何能夠威脅到他、並且即將對他造成傷害的力量,都會被他所感知。
如今,基本是大局定了,他不會讓意外再發生。
刷刷刷!
身影閃爍,在高處來回。
巡視著這片人類的淨土。
忽地,夏閻頓了頓腳步,側頭往南,童孔微微縮起,輕輕道了聲:“準備拉人入夢。”
“哦~”青娘子托了托眼鏡,水晶鏡面閃過一抹寒光。
...
...
夏閻此時正在北城,南方則是皇宮方向。
悠悠湖水激蕩,而或是因為廝殺之故,湖風送來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白袖的文道大宗師正站在麒麟閣下的棧橋處。
這位大宗師負手北望,他雖在此間,但卻也大概明白外面發生了什麽事...
“為何這些愚民不理解夫子!”
這位文道大宗師滿面怒容,“只有人族一統,只有嘗試著去接受新的力量,人族才有未來!
而為了避免人族的內耗,和北莽和平統一,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惜,他即便憤怒,卻也無法脫身。
因為現在麒麟閣就他一個大宗師,他無法離開。
一旦離開,這麒麟閣的平衡很可能會被打破,從而將其下的“東西”給釋放出來,到時候就會帶來很大災禍。
大宗師來回踱步,不時登臨麒麟閣閣頂,看著遠處的情形。
空中,正在混戰,但明顯可以看出,夫子這邊是落了下風的...只能算在支撐。
又一會兒,大戰似乎已經接近落定了,天空中的激戰落到了地面,再也看不清了。
“不行,我得幫幫夫子!”
大宗師咬了咬牙,“夫子是對的!
這些愚民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人!
他們什麽都不懂。”
大宗師忽地沉默下來。
他心底,忽地浮現出一個蠱惑的聲音,那是他的心魔。
“去幫幫夫子吧,夫子可真不容易...
你只要...離開麒麟閣,就可以了。
麒麟閣下的怪物也不是你鎮壓的,現在他們都要殺死夫子了,你還不去幫幫他嗎?
夫子真可憐,怎麽教了你這麽個學生...”
大宗師深吸一口氣,平日裡,他都會鎮壓心魔,可這一次...他卻道:“你說得對!
我這就離開麒麟閣!
我這就放出麒麟閣裡的怪物!
這些人根本不懂什麽叫人,那他們...就去...去...死吧!”
大宗師喘著氣,聲音好似破了口子的風箱。
他雙目猛然睜開,童子裡已是血紅。
大宗師向前踏步,正要乘風而起,忽地愣了下。
遠處...
長風,飛雪。
一葉扁舟正如電而來,轉瞬就如一把利刃劈開了長虹湖,而來到了岸邊。
來人氣質儒雅,風度翩翩,不是夫子又是誰?
大宗師眼中閃過驚喜:“夫子,您沒事?”
夫子沉聲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我正想去尋您!”大宗師見他無恙,很開心。
夫子走到他面前,輕輕撫了撫的頭頂,宛如長輩摸著自家孩子的頭。
下一刹,大宗師隻覺眼皮沉重,神識模湖,轉瞬間周邊風景幻變,化作深沉噩夢,旋即卻又驟地崩裂。
劇痛,從各處奔襲而來。
可大宗師只能見到噩夢的世界在崩碎,卻再也回不到現實了。
為何他會如此?
因為...在夫子摸到他的那一刻,他就睡著了。
然後,夫子擼起袖子,一拳將他轟殺了。
即便感受到了威脅,感受到了劇痛,感受到了死亡,這大宗師居然一直沒有能夠醒來。
夫子轟殺了這大宗師後,身形一變,複又成了夏閻的模樣。
青娘子問:“我厲害不?”
夏閻點點頭,然後道:“這麒麟閣下有個詭物,大宗師能鎮住這裡的詭物,你也能吧?”
青娘子道:“那當然!”
夏閻把青娘子抓下,放到了島上,然後手一揚,取走了她的眼鏡,然後道:“那你鎮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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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娘子:???
她眼前一片朦朧,往前走了一步,“啪嗒”一聲就摔落了地上,小手手無力地攥起。
幸好,夏閻並未消失太久。
很快,他把白素璃帶來回來。
在與白素璃簡單地介紹了青娘子後,他又帶把青娘子放入了影子中,然後去接來了雪妃和夢將軍。
做完這些,夏閻又離去了。
皇都的大戰還未結束,他...依然要到處彌補漏洞,以防止那些本可預防的災難突然爆發。
片刻後...
大戰,也終於開始緩緩落下帷幕。
林家老祖被率先轟落到地面,因為受傷的緣故,他境界一跌再跌,如今只是勉強達到大宗師境界,且虛弱無比。
夫子,軍神也未曾好到哪兒去。
反觀繡姬,猶然存著余力,負手凌風,暗金鳳袍飄揚如仙,鳳履踏雲,憑空而立,俯瞰著已然落敗的兩位老祖...
教宗則在另一邊。
教宗的表現比繡姬差了些,但卻也完好。
可此時,兩人根本沒有平息動亂後的喜悅。
這一波,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夫子,軍神原本都是玉京城裡的老祖,他們本該是抵禦北莽的強者,而現在卻在內訌中戰敗。
殺了他們,大炎也無法抵禦之後北莽的攻擊。
更何況,如今雖有人得到了“夫子勾結北莽賊”的信息,但這些人卻大多是皇城的人,頂多是皇城周邊。
皇城之外,甚至整個天下...卻未曾知道這樣的信息。
夫子是天下讀書人的榜樣,軍神也是天下將軍供奉的對象。
若是兩者死了,大炎文人和將軍的精神支柱說不得要崩一崩...
即便不崩,卻也會帶來無盡的“士氣低落”。
夫子和軍神都叛國了,那大炎還有未來嗎?
如今,四名老祖默然於此。
四人對此都心知肚明。
夫子欲要開口,卻又先劇烈咳嗽了幾下,咳出血沫,然後道:“繡姬,停手吧。
我與軍神,終究還是想著大炎的......
你我政見不合,卻也不妨我們一同守護大炎。
此番,我和軍神...咳咳...落敗,今後也不會再生出異心。
此事...揭過如何?”
軍神冷聲道:“你殺了我和夫子,只能是毀了天下讀書人和將軍的精神支柱!我們已是他們數百年來的信仰!”
夫子笑道:“我們若沒了,大炎的信仰也就崩潰了...所以,繡姬...你不僅不能殺我們,還得幫我正名。”
繡姬眉目含煞,冰冷的鳳袍舞動著...
她想出手,可卻又知道軍神和夫子說的沒錯。
她不殺兩人,是在冒險。
殺了,卻是在冒更大的險。
她看向中天大天神神宮的教宗。
教宗道:“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
繡姬回過頭來,抉擇的重擔落在了她身上。
殺,很容易...
可殺完之後,該如何收場,卻難之又難。
軍神面帶冷色,有恃無恐。
夫子微微笑著,好似算定了一切。
繡姬幾次抬手,都未曾能夠下手...
而就在這時,忽地她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遠遠傳來。
繡姬愣了下, 美目流轉,宛如冰霜初化,那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
嫣然一笑之間,她驟然抬手。
嗖嗖嗖嗖!
!
紅線如潮,洶湧地貫穿而下。
軍神,夫子詫異之間,稍作抵抗,便被貫穿了身子...
但他們卻未死,只是境界也在不停下降。
繡姬繼續出手,兩人的境界很快跌倒了虛弱的二階大宗師的層次。
而此時...
刷!
地面上,忽地出現了一個裹著黑袍、戴著面具的男人。
男人徑直往軍神,夫子走去。
教宗愣了下,想出手阻攔,但繡姬卻輕輕咳嗽了聲,道:“自己人。”
教宗面容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忽地,他福至心靈,問了聲:“閻大人?”
繡姬點點頭,道:“此戰能勝,多虧了他。”
另一邊,軍神夫子忽地明白了什麽...
軍神哈哈笑道:“原來如此,原來蛇纏龜的毒素是這位閻大人幫你解了...奸夫淫...”
話音未落,一隻手“啪”一下甩在了他臉上,打斷了他的話。
軍神睡去。
夫子正要開口,那手一個回旋,“啪”地狠狠抽在了夫子嘴巴上。
夫子睡著。
教宗聽得“蛇纏龜”,又聽得“奸夫淫”這樣的詞,再聯系之前的變化,他心底隱隱有了些猜測,不過...此時的他卻沒有多問,而是抬頭看著天空。
今天的雪,還下的挺好看的。
忽地,他回過神來,道:“本宗突然想起來,神宮裡還有些急事需得處理...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