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漢溪左右張望,他隱約感到一種不適,自己像一顆石頭栽進了寧靜的潭水,讓他坐立難安。
“咳。”好在格雷特主動開口,“阿爾漢溪先生,這件事我會上報軍議會,後續會為您提供相應的答謝,還請您在下一站到站時配合我們進行記錄。”
“好的,這是我應該履行的義務。”阿爾漢溪沒有回避,這是他早就熟悉的海琳娜作風。
實際上這種做法有太多不合理,因為很多時候作為義務介入未知,風險極大,而且事後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們根本得不到回報,而只要你不主動幫忙,就不會有人認出你的身份。
阿爾漢溪詢問了這件事裡的一些疑點,作為他主動配合幫助的回報,也是因為格雷特個人對阿爾漢溪的認同,許多不重要的保密信息也被告知於他,包括喬斯林不直接參與的原因,也被歸結於“他正在進行隱秘任務,不方便身份暴露。”
這在安格看來完全失敗,這車上認識喬斯林的人就不少,見過喬斯林的更多,這種程度的解釋顯得意義不明。
“關於那個忽然轉化為未知的人……”阿爾漢溪看向喬斯林,在向對方征詢一個回答,這是很反常的情況,魔法機車號上不可能出現突然的未知,就像之前所說的,這輛列車的安全系統遠比看起來的要高,尤其是未知方面。
“他是因為黑暗奇觀轉化為未知的。”
嗯,這也……安格扭頭看向喬斯林,這分明是胡扯,除非喬斯林有意放縱,不然他外放湖面檢查整列列車的時候早就能發現,應該提醒他們,否則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在黑暗奇觀裡就完成轉化的。
你在說什麽?安格的表情寫滿了這句話。
可喬斯林無視安格的想法,繼續陳述道:“之所以這個時候才轉化為未知,是因為他們是凱特人,掌握了抑製未知的方法,一直躲在車廂裡,而這輛列車現有的巫師配置未能察覺這一點,直到晚上列車長帶人排查,才發現了異常。”
他緩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你履行海琳娜軍人義務,協助列車長排查,發現異常後立刻投入了戰鬥,救下了剛結識不久的朋友安格·索裡亞,並因此受到了列車長的表揚,等著明天一早列車進站配合調查。”
安格意識到什麽問題,轉頭看到阿爾漢溪神采奕奕的目光無恙,耳朵眼角皆有黑色液體流出。
朋友遇到危險,正在被篡改記憶,他應該去幫忙!
可他的臀部剛抬離椅子,又慢慢放了回去。
他坐著沒動。
阿爾漢溪的戰力遠比他強大,還有極強的未知抗性,在喬斯林的巫術下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反抗,他就更加不用提了……可這是借口……
他心裡清楚這是海琳娜的顧忌。
阿爾漢溪是卡恩人,這件事涉及凱特人與海琳娜的間諜活動,而他們行動失敗,兩個凱特間諜都沒有留下活口,現在誰也不知道信息是否已經傳遞出去,這樣的消息如果傳到卡恩,會不會影響兩國之間的關系?尤其是當他們得知這輛列車上有個根植園巫師,卻沒有出手的時候……那怕這件事最後暴露,那卡恩的消息來源也需要是從海琳娜官方途徑那兒得到的,而不該由一個留學生把消息帶回去。
這事關海琳娜……
如果當時是我……我不會去找阿爾漢溪幫忙,可安格……他和阿爾漢溪是一樣的人,他們真誠、單純,以解決事情為最優先。
喬斯林,
喬斯林沒有阻止安格去找阿爾漢溪,只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能篡改阿爾漢溪的記憶,還是因為事情和他預料的不一樣?他……他也沒發現房間裡那個人變成了未知,如果行動成功,阿爾漢溪就是協助我們抓捕了兩個凱特間諜,我們可以獲得更多的信息,這件事就算通過阿爾漢溪讓卡恩知道也沒關系。 安格沉心思索,抬頭時阿爾漢溪面部的黑色液體已經消失殆盡,除了看起來有些疲憊,別無他色。
他晃了晃腦袋,眼角跳了兩下,點頭認同了喬斯林的說法,隨即看向格雷特:“那麽先生,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到站的時候我會來找您。”
格雷特答應下來,三人目送阿爾漢溪離開房間,並帶上了房門,這過程中,阿爾漢溪完全沒有再看喬斯林一眼。
“我以為你會幫朋友說話。”
喬斯林看向捧著茶杯的安格。
安格微微抬起腦袋,一副有些吃驚的樣子,但很快收斂了情緒,帶著些許苦笑:“我並不是您的對手。”
“嗯……”喬斯林沉緩回應,抬手拂過下巴,在房間裡按下了沉默,許久才開口,“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不適合你知道,你應該清楚那些事該說,哪些事不該說吧?”
咯噔。
喬斯林沒有向他提問任何問題,只是思考, 然後就讓他離開了。
點頭,放下手中的茶杯,安格沉默著離開了房間,考慮到喬斯林一直湖面外放,能否認為他已經通過這點看到了剛才所有情況?
離開喬斯林的房間,車廂的水面已經褪去,餐車裡透出淡藍色的稀薄光線,已經有早起的乘務員開始在車間忙碌。
安格頓住腳步,停在了點餐台前。
“先生,我們的早餐供應還需要等一會兒。”乘務員禮貌告知。
“我知道,我可以在這兒坐著等會兒嗎?我想看看日出。”
他從乘務員處接過菜單,除開標準早餐,還額外點了一份白麵包糊,這看著和白面粥很像,讓人聯想到粘稠寡淡的口感。
窗外群山接連,灰藍色的雲霧半掩山巔,漸漸染上一層粉紅,忽地沸騰起來,湧出金橘色的氣泡,探出金色的輪廓。
夜色即將退場。
晨曦在雲海中翻湧破碎,安格低垂目光,靠著椅背眼神逐漸潰散。
大量的湖水從腳底湧起,將安格包裹淹沒,從下至上衝刷而過,等水流散去,安格站在熟悉的空曠水面上,旁邊是一張病床,病床上是陷入昏睡的“安格”。
低下頭,湖面的倒影空蕩蕩,沒有顯出任何人的身影。
林安圍著病床邊走了一圈,最終看著床上躺著的人,這一次,他沒有像以往一樣通過“靈魂複位”似的方式躺上床回到現實,他只是站在床邊,整個人化作一灘人形液體,迅速溶解、落下,成為湖水的一部分。
餐車中,唯一的客人望著窗外的日出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