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所設想的隱秘調查活動,完全以失敗告終,手上的銀翹、懷裡的冰晶,還有他挺直的腰背,讓他的到訪完全引起賭場的注意,不說進去找人時身後跟了兩個看守,那敞開的後門已經宣告了部分人的離開,他只能灰溜溜地從賭場出來,邊往下個地方走,邊感到泄氣。
“你真的不能靠那什麽未知密度看出來嗎?”走到沒人的地方,安格低聲嘀咕。
【可以,但是我至少得先看到人。】
而實際上,林安認為對方既然是受過系統教育的巫師,那也不會不清楚自己身上依附著人造未知的殘留,不會到處亂逛,期待著直接找到的概率很小,如果真讓他們直接找到,簡直在侮辱治安局和根植園的能力,但這話可不能跟安格說,否則只會打擊安格的心態,讓他急得亂轉。
他回憶了一下胡安提供的幾個地址。
【我記得有兩個地址是挨在一起的,一個賭場一個妓院,而且很靠近特產街?】
特產街是卡希姆本地特產批發街,主要販賣的物品中就包括私釀酒,以及各種當地獵人的戰利品,主要顧客是獵人們和各種進貨的店家,也有不少遊客在這條街上淘貨。
安格點頭,同時咕囔著這條街也是治安官們巡查的高頻街道,畢竟涉及到山野獵物的交易,偶爾還會出現怪物屍體這樣的東西。
【那可能性就更大了。】
林安指揮著安格牽馬往特產街去,去的時侯特意讓他繞路,把其它幾條街道走馬觀花地看了一遍,最後才進了兩家店,林安就作出判斷。
【我覺得這條街的可能性很大。】
安格把新買的一瓶冰晶放到馬背的挎包裡,依靠豐富的同行經驗和挑三揀四,他成功把價格從五金壓到了兩金四鎳,雖然能壓到這麽低讓他本人也很震驚,但依靠林安的確定,和他自己的經驗判斷,這一瓶的質量也相當不錯。
“呃,為什麽?因為賣私酒的多?”他已經很快習慣在人少的地方和林安低聲交流,反正沒什麽人注意他。
【這是原因之一,走吧,回去吧,你今天的準備太失敗了,完全不適合這樣的調查,回去休息一下,之後再來吧。】
安格黑著臉上了馬,他的偵察訓練中可沒有類似的課程,他也沒有做這種工作的天賦,這……這怎麽能怪他?
“我還以為我們至少該把幾條街都排查完。”
【你的身份這麽做太扎眼了,沒法把每條街都一一排查,而且治安局也這麽做過了,沒有收獲意味著這種方式行不通。】
他猶豫著提議。
【如果你願意,可以讓我來操控身體,我可以通過未知直接探查那些我們不能進去的地方,效率會高很多,另外,你走錯了,先去一趟根植園,把我的推測留給瓦萊娜婭小姐,讓她多注意。】
安格改變方向,一走進廣場,林安的聯系便斷了蹤跡。
“……膽小鬼。”
安格輕聲評價一句,步伐輕松起來,將林安書寫過的紙條留在了根植園,趁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一路飛奔回家。
索裡亞莊園的院子中,堆著三堆灰黑色的麻點殘渣,圍著布兜的卡倫和簡馬斯見安格回來,只是遠遠點頭和安格打招呼,很禮貌地沒有朝著他靠近。
今天還是八月七日,說好的月中才開始秋施呢?這會不會太早了?
安格對秋施多少有些抗拒,畢竟這是秋施啊!真正的乾燥農家肥,索裡亞家秉承勞動的優良傳統,
每次的勞動都全家參與,造成的後果就是每年秋施過後全家人都會換兩套新衣服,這當然不錯,但安格一向認為穿慣的衣服更方便狩獵活動,而且也不喜歡來自哥哥、母親和兩位姐姐的私人喜好。 弟弟是用來幹嘛的?不就是用來打扮、捉弄和欺負的嗎?
哪怕有個哥哥,但哥哥總是和姐姐母親們同流合汙,他實在是受夠了海琳娜傳統服飾裡那些毫無意義的花邊和布料堆疊,哪個正經獵人會穿這麽一套進山啊?!
真男人,就該向卡恩的戰士們學習,簡潔方便的著裝,健壯的駿馬和趁手的武器!
他一想到秋施之後,去首都之前還能參加一次卡希姆的入冬圍獵就感到心潮澎湃,他在卡希姆有一群狩獵的好手朋友,而且還能見到薇拉,但意識到這次站在肥堆旁的兩人有些陌生,他一顆心臟又冷卻下來,默默把雪山帶回馬廄,把酒放好,坐在大廳中發呆,身邊只有咿咿呀呀的安德烈。
他伸手和安德烈玩了一會兒,這家夥已經長了一點牙,抱著安格的手就啃,母親和姐姐們在後廚忙碌,有說有笑,像是在商量給貝拉姐做的新裙子款式,很快又討論到今年給安格做什麽款式。
安格默然聽了一會兒,忽然道:“安,你用我的身體時小心一些,治安局裡是有官方巫師的,他們也會參與日常巡邏,有問題就立刻把我叫醒。”
他還是決定用最有效率的方式解決這件事,他要讓新月教斬草除根,要保證卡希姆的安全,然後,他就會離開這裡,去首都,去前線。
他現在是一家之主了。
【好。】
林安只是簡單的回應他,讓安格皺起眉頭。
“你就不打算和我說說你想怎麽做?為什麽?”
這次,林安沉默了很久,才回應他。
【我可以和你說,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有預感,這一次事情就算解決了,也不會讓人愉快。】
安格逗弄安德烈的手定住了:“什麽意思。”
【貝拉身上又染上了未知的殘留。】
“你不是說這東西到處都有嗎?”
【別裝傻,你知道我說的意思,她身上的殘留明顯不對勁,我剛開始以為那是心理陰影,但你也看到了,昨天她從根植園離開時的心情和狀態都是煥然一新的,根植園確實把她身上沾染的未知殘留消除了,可今天又有了。】
在安格看不見的視角中,林安清楚能看到桌面上有未知殘留的印記,後廚的未知殘留密度渾厚的浮動著。
【何況,既然她每個星期都會去根植園,那我們回來的時候,她身上為什麽還會有那麽明顯的未知殘留?我第一天以為這是常態,現在才反應過來。】
過去半年的心理陰影,會這麽快聚集未知殘留嗎?
【還有安德烈。】
安德烈朝安格眨巴著眼睛, 像是和他一起安靜地聽著林安講話。
【我們之前不知道,可是昨晚,別忘了,他也是新月教的幸存者,可他身上沒有一點未知殘留。】
“這……這不是好事嗎,根植園肯定是檢查過他的。”
【對,新月教裡誕生的孩子身上沒有一點未知殘留,可一個最幸運的受害者,身上卻是根植園都驅散不盡的未知殘留?】
【貝拉姐身上有些我們沒搞清的問題。】
林安自己也才巫術入門,不敢下死判斷。
安格沉默了,他愈發的擔心起貝拉,同時開始急躁起來:“治安局和根植園在做什麽……他們甚至半年了都沒有發現這件事嗎?”
【治安局我不知道,但根植園不一定。】
林安提示道。
【他們已經給貝拉做了半年的未知清除,反反覆複,如果說他們一點沒有察覺,我是不相信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沒有行動。】
安格心頭一陣怒火,表情的變化引得安德烈哭了起來。
“發生什麽事了?”索裡亞夫人從廚房出來,看著臉上依舊殘留著憤怒表情的安格,心下納悶地走過來抱起安德烈,瞪了一眼安格,“你在這兒和一個孩子較什麽勁?”
“……不是的……我……”
他被索裡亞夫人趕去了後院劈柴。
“烏漆嘛黑的……”安格點亮馬燈放在一邊,把木樁立好,拿起新斧子試了試重量。
【你還記得新月教被查封的物品清單裡,都有些什麽嗎?】
林安突兀插話。